第七十五章 眼花花陳蛋裝佛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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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雲生的死並未給石頭村帶來多大的傷害。陳蛋原本以為,石頭村如果沒有張雲生,便無法生存下去。畢竟,這個地點是他發現的,這個布局是他謀劃的,這個路子是他指點的。再怎麽說,他老人家也是這個村的鼻祖。
事實上,石頭村沒了誰都一樣能生存下去。張雲生發現了石頭村這塊風水寶地,也規劃了整個石頭村的基本方位,並且預知了石頭村發展的大致方向。這些,村裏人都知道,也都感激在心。但是,當他離去以後,便不會有人再記得其中的緣由。提起這個人時,也隻能像聽故事一樣,曾經有個誰誰誰,說了些什麽什麽話。
這就是現在我們常說的人走茶涼。陳蛋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心中難免有些感慨,也想到自己百年以後,誰還會記得這個石頭村是自己親手建立的?誰還會感激自己曾經做過的一切努力?想來想去,得不出個答案,於是整日悶悶不樂。
這一日,陳蛋皺著眉頭在路上踱步,迷迷糊糊來到學堂,聽見內裏朗朗書聲,頓時心如明鏡,以為張雲生還活著,自然而然走進去要和先生閑扯兩句。進了學堂,又見講台上果然活生生站著一個先生,那姿勢神態與張雲生如出一轍,心中歡喜,上去扯住就要扯閑篇。
那先生似乎被陳蛋的舉動嚇到,急道:“保長,你這是要幹什麽?”
陳蛋迷糊道:“我是你女婿,你還叫我保長,這成何體統啊。我這幾日心中鬱悶,你先別上課了,給我開解開解。”說完,上前扯住先生的衣袖。
先生道:“保長說哪裏的話,你怎麽會是我的女婿?”
陳蛋急道:“我不是你的女婿,那是誰的女婿?”
先生道:“你著實不是我的女婿。”
陳蛋認定先生是張雲生,又以為自己平時做人大大咧咧,定是什麽時候得罪了先生,惹得他不認自己這個女婿,慌忙跪下道:“老丈人啊,你可不敢這樣翻臉不認人啊。我要是有哪裏做錯,你直接批評就是。這樣冷言冷語,可不像你的為人。”
先生被嚇得麵如土色,急忙跑下講台,招呼著學生全部跑出學堂。又叫一兩個高年級學生去請陸明水、連慶、彭欽定、張蓮花等人。連慶在家思念亡妻,無心理會這些瑣事,隻有陸明水、彭欽定和張蓮花來了。
陸、彭二人見陳蛋起瘋,無故跪在地上磕頭,心中滿是疑惑。張蓮花又急又疼,上前去拉起陳蛋。陳蛋抬頭認真對張蓮花道:“你阿爹生我氣呢,快快幫我求情一下。”
張蓮花道:“說什麽瘋話呢?我阿爹早就死了。哪個是我阿爹?你這是在起什麽瘋啊?”
陳蛋並不是真的起瘋,而是一時晃神,眼睛花花,出現幻覺而已。被張蓮花一罵,立即回過神,想起張雲生過世之事,猛拍了幾下嘴巴,自言自語道:“是啊,先生不是已經死了嗎?怎麽還會在學堂裏呢?”
張蓮花道:“瞎講什麽啊。學堂裏哪裏有我阿爹?我阿爹現在早就被溪水衝走咯。”
陳蛋認真道:“我剛才確實看到先生在講台上給學生講課啊。我正要進來和他閑聊幾句,他卻不理我。那,現在不正站在那裏?”
張蓮花順著陳蛋的手指看去,卻是彭有才,罵道:“你要死啊,能把有才看成我阿爹?眼睛被屎糊住?”陳蛋定睛一看,果真是彭有才,心中感慨,搖頭不語。
彭有才知道陳蛋認錯人,心裏也不再害怕,走過來關切道:“保長,我是有才啊。您沒事吧?”
陳蛋不停搖頭,歎道:“沒事,能有什麽事?人老了,眼花啊。”
彭欽定也走過來,笑道:“看來你真的是老了啊,都會起瘋了。”
陳蛋沒好氣道:“你才起瘋啊。”彭欽定也不惱怒,轉身準備回家。陳蛋道:“既然來了,就先別急著走。現在阿慶也商量不了事,隻能給你們兩個說說。”
彭欽定對陳蛋本來就沒什麽好感,對他的意見也沒什麽興趣,敷衍道:“能有什麽事情商量?要商量你跟明水商量就好。”
陳蛋道:“大事。這事還非得跟你商量不行。雲生先生過身了,但是他的神魂還在。”
彭欽定笑道:“你別裝神弄鬼的啊,嚇嚇我沒關係,嚇到這些讀書的小孩子就不好。”
陳蛋道:“我嚇你幹什麽用?你要知道,現在教書先生是你兒子。先生的神魂如果一直都在,第一個要弄的肯定是你兒子。”彭欽定打了一個冷顫。雖然,他不太相信神鬼的事,但是為了自己的兒子,多少也要信他幾分。
陳蛋繼續道:“這裏是先生站過的地方,現在是你兒子有才站在這裏。我剛才為什麽會認錯?那就是說明雲生先生的神魂在這裏跟我打招呼。就是說,先生的神魂一直都在這裏。我們應該做點事情的吧。不然,你敢讓你兒子一直安安心心站在這裏?”
彭欽定被說得心裏發毛,急道:“那要怎麽樣?”
陳蛋道:“也不用怎麽。雲生先生是我們村的開村人,我想還是得給他裝個神像,供奉在交界宮。這樣他的神魂就有地方去了,不會在站在學堂講台上。你看怎麽樣?”
彭欽定問道:“你是說要給雲生先生裝佛?”陳蛋點頭。彭欽定道:“這我是沒意見,你們夫妻兩個同意就行。”
陳蛋看了看張蓮花。張蓮花一聽要給自己的阿爹裝佛,心裏歡喜,笑道:“那敢情好。”陸明水也同意。
陳蛋轉頭對彭欽定道:“你光沒意見也不行啊。”
彭欽定道:“那還要怎麽樣?”
陳蛋道:“還要定個日子,把先生的神像請進交界宮。”
彭欽定道:“也免在定日子了,就佛生日那天吧。這樣,到時候做佛生日也好做,不用多出一個日子來。”陳蛋點頭同意,就以三月二十三日為先生佛像進宮時日。
時日一到,全村各戶點香放炮,擺供品燒紙錢。陳蛋請了高甲戲團來唱戲給佛公看。
高甲戲是從明末清實初閩南農村流行的一種裝扮梁山英雄、表演武打技術的化裝遊行發展起來的劇種,也是閩南諸劇種中流播區域最廣、觀眾麵最多的一個地方戲曲劇種。劇目分為“氣戲”、“繡房戲”和“醜旦戲”三大類,以武戲、醜旦戲和公案戲居多。傳統劇目有九百多個,大半來自京戲、木偶戲和布袋戲,角色有生、旦、醜、淨、貼、外、末、北、雜二色,俗稱“九角戲”。唱腔兼用“南曲”、“傀儡調”和民間小調,而以南曲為主。
總的來說,就是一種戲,很好看的戲。。那時的娛樂生活匱乏,看戲就是最高享受。
天色一黑,演員開始在後台塗脂抹粉。全村老小老早就搬了條椅來到戲台前爭搶位置。戲還沒開場,就都一排一排坐定。
全村孩子也都圍聚過來,玩捉迷藏、鬥雞等等。鬥雞不是抓兩隻雞來鬥,而是二人都把一腿盤起來,單腳跳動,互相頂撞,誰先把腿放下,或者摔倒的,就算輸。
陳蛋的兒子陳高大最愛鬥雞。高大這孩子,人如其名,長得很高大。雖然才十三四歲,就已經長得五大三粗,像個二十一二歲的大小夥子。性格卻沒有跟著長大,依舊是個孩子,走到哪裏都愛跟人玩鬥雞。其他孩子都不愛跟他玩,因為都鬥不贏他。
看著戲還沒開台,陳高大又四處找人鬥雞。找來找去,沒人願意跟他玩。其他孩子都跑到後台去看戲子化妝。陳高大不愛看化妝,硬是拖著彭欽定最小的兒子彭有益出來玩。
彭有益年紀和陳高大差不多,個頭卻比他小了近一頭殼,站著也就陳高大下巴高。彭有益頭腦簡單,隨便一激就會腦袋發熱,敢跟你拚命。陳高大找不到人玩,自然就去激他。
彭有益果然呼呼喝喝地出來,盤起腿就要跟陳高大比個高下。陳高大也盤起腿,做出比劃的架勢。二人互相對麵相衝而來,你來我往鬥將起來。陳高大沒兩下就把彭有益挑落,笑得合不攏嘴。彭有益也不認輸,盤起腿又衝過來。如此三次,陳高大覺得沒意思,便不再玩。
彭有益卻不放過他,死活吵著要繼續玩下去。陳高大哪裏肯理他,掉頭去找其他人。彭有益腦袋發熱,不管不顧,扯住陳高大的袖子不放。陳高大急了,罵道:“幹你老母啊,你是要幹什麽?”
彭有益跟著罵道:“我才幹你老母啊。你不能走,贏了就走算什麽?再來比過,我就不信贏不了你。”
陳高大不耐煩道:“沒意思,不跟你比了。等你練好了再來。”
彭有益道:“不行,一定要比。”
陳高大道:“我要不比呢?”
彭有益道:“不比就死全家。”
陳高大急道:“死你老母啊。我就不比,怎麽啦?”說完轉身要走。彭有益拽住陳高大的衣袖不放。陳高大用力一甩,衣袖應聲撕裂。陳高大一看,新衣服被撕破了,氣得怒目圓睜,甩手推開彭有益。
彭有益後退幾步,急紅了眼,咬牙切齒衝過來,握緊拳頭朝陳高大腹部捶去。陳高大挨了一拳,疼得嗤牙裂齒,抬手回了一拳。這一拳可不輕啊,把彭有益打得倒在地上直打滾。陳高大以為彭有益在裝死,也不理他,轉身跟著去看戲子化妝。
沒過多久,有人大喊:“不好啦,不好啦,有益昏死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