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陸明水晴天遭霹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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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一旦變成名人,一些再細小不過的舉動都能變成神乎其神的傳說。如此說來,連勝利在石頭村留下了許多傳說。才高八鬥學富五車之類的佳話自不用說。
    有妙齡少婦說,勝利曾經曖曖昧昧看過自己的胸部一眼,那眼神像個對女人極有研究的情場高手。
    有豆蔻女子說,勝利曾經不明不白暗送過秋波,那眼神像個感情專一的癡情男子。
    有中年婦女說,勝利褲襠裏的家夥從小就比其他孩子大,那姿態注定是個馳騁床上的真男人。
    種種跡象表明,連勝利一定會成為一個大官。現在,果不其然。事後諸葛亮遠比事前諸葛亮要好當許多。成功之前,大多數人議論這個人肯定成功不了。成功之後,大多數人都說,我很早以前就看出這個人會成功。
    陳蛋止住大家的議論,朗聲道:“親黨人,這樣啊,各家的戶主跟我去村口迎接連大人。各家的女主人準備好麵線雞蛋,一一送到交界宮去。我們中午就在交界宮宴請連大人。阿慶,你說怎麽樣?”
    連慶客氣道:“一切全聽保長安排。”議罷,陳蛋帶著幾十號戶主,在村口列隊等候連勝利。
    夏天,日頭很炎。一群大男人,個個汗流浹背,卻不敢脫衣坦胸,怕連勝利到來時失了禮數。
    等候良久,遠處一排軍人打扮的隊伍規整走來。領頭的騎著一匹棕色大馬,頭戴大蓋帽,身穿綠戎裝,雄姿英發,氣宇非凡。不是別人,正是連家長子連勝利。走近了看,部隊一行十二人,個個手握鋼槍,步伐矯健。
    陳蛋帶領村民急忙迎到連勝利馬前。連勝利見村民來迎,也趕緊下馬,朝村民走來。陳蛋以為連勝利會先來跟自己致意,端著笑臉迎了上去。連勝利卻像沒有看見陳蛋一般,直接奔向阿爹連慶。陳蛋撲了個空,站在馬前發愣。
    連勝利緊緊抱住阿爹,繼而單膝跪下,誠摯道:“孩兒不孝,公務在身,不能及時回家看望您老人家。”連慶扶起兒子,心裏歡喜,臉上有光,哈哈笑個不停。
    連勝利握著阿爹的手,急切道:“阿爹,咱們快回家吧,很久沒見到阿娘了。”連慶的臉色立刻陰了下來,頭殼低低垂了下去。
    連勝利看出其中不對,急道:“怎麽了?是不是阿娘生病了?”連慶沒有回答。
    陳蛋這會兒總算找到了說法的機會,搶道:“你阿娘已經走了。”
    “走了?”
    “是啊,走了有一段時間了。那陣子,你們兄妹都不在家。你阿娘得了怪病,沒多久就過身了。”
    “什麽?怎麽會這樣?阿爹,你怎麽沒有告訴我啊?”
    連慶哭道:“我怎麽沒告訴你?你阿娘臨死前,想看你們兄妹。我特地去了你們學堂。那時,你剛剛去參軍,你阿妹也去了什麽誌願隊,至今沒見人影。”
    連勝利悲從中來,喊了一聲阿娘,就往家的方向奔跑。連慶緊接著追過去。
    十幾個軍人傻愣在那裏。頭頭突然跑了,怎麽辦?陳蛋頭腦靈活,趕緊叫村民把軍人請進石頭村,直奔交界宮。
    連勝利先去了阿娘張秀娥的墓地,嗚嗚咽咽哭了大半個時辰,大概是向阿娘請罪。連勝利不停幫他開脫,說是國事為重,家事都是小事,又說生老病死是人生常事,沒什麽大不了的。
    連勝利哭罷,抹去眼淚,收拾心情。連慶說了村裏人的迎接辦法。連勝利不好拒絕,跟著阿爹去了交界宮。各家各戶的麵線雞蛋已經送到。連勝利一碗吃一口,把每碗都動了一下,算是接受了村民的好意。
    迎接儀式過去,連勝利來到陳蛋麵前,簡單行了個禮道:“保長。”
    陳蛋受寵若驚,急忙深深鞠躬回禮道:“連大人。”
    連勝利笑道:“現在已經沒有什麽大人了。你們可以還跟以前一樣叫我勝利。如果一定要客氣的話,那就叫我連長。”
    陳蛋於是畢恭畢敬道:“連長,有什麽事盡管吩咐。隻要我陳蛋能做到的,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連勝利道:“我這次來石頭村,一是回鄉省親,二是有任務在身,可能要在村裏駐紮一段時間,還請保長行個方便,找個地方安置下我的部下。”
    陳蛋輕鬆道:“這個放心,我都幫你想好了,就駐紮在學堂裏。學堂最近又擴建了幾間,條件還可以,也不用分散到各家各戶去,你看怎麽樣?”
    連勝利也不道謝,直接道:“如此甚好。弟兄們,吃飽飯以後,直接到石頭村學堂駐紮。”
    那十二個軍人個個站得筆直,齊聲應道:“是。”之後,各自收拾物件,整整齊齊向學堂進發。女人小孩愛看熱鬧,盡都跟在部隊後麵,指手畫腳,品頭論足。
    陳蛋不好視,也不想看部隊具體怎麽駐紮,留下沒走。連勝利沒馬去駐地,跟著父親回了家。陳蛋跟在後麵,想巴結一下連勝利。連勝利回頭冷道:“保長,我跟阿爹還有話要聊,你先回去吧。”
    陳蛋莫名其妙被潑了一盆冷水,心裏窩火,又不能發作,怏怏回家。剛進家門,陸明水也跟著來了。陳蛋問:“你不回家,來幹什麽?”
    陸明水道:“來看看你拿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是什麽個感覺。”
    陳蛋怒道:“使你老母,我被人侮辱你很開心不是?”
    陸明水道:“我早跟你說過了。你跟連家什麽關係,連勝利能不懂嗎?當連長是人家的事,犯得著你那麽開心?”
    張蓮花也已經回家,跟著道:“是啊是啊,明水講得有道理。人家當人家的連長,要你去湊什麽熱鬧?”
    陳蛋心裏本來就一肚子火,被這兩人一唱一和,頓時火冒三丈,恨不能找個人暴揍一頓。陸明水見陳蛋真的生氣了,不敢再挑逗,安慰道:“好了,你也不用生氣。我們不去湊熱鬧不就可以了。隻要我們不做壞事,不犯法,管他什麽部隊呢,能治到我們?”陳蛋不說話。
    陸明水道:“我家金生仔也在城裏學堂上學啊,搞不好以後能當一個比他還大的官呢。到時,一定叫他蔭你。那時候,你這保長就當得威風了。他隻比連勝利小一屆,我約莫著很快也能去參軍了,不久之後,鐵定比他這個連長大。”陳蛋心下稍稍寬慰,打發走了陸明水,隨便吃了晚餐,囫圇睡下。
    翌日,天還沒亮就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陳蛋迷迷糊糊開了門,破口大罵:“幹你老母,天還沒亮,敲什麽東西啊?”
    敲門的人是張星權。張星權氣喘籲籲道:“大,大,大事,不好了。”
    陳蛋早厭煩了這句話,罵道:“你怎麽跟明水一個德行,動不動就大事大事,天能塌下來嗎?”
    張星權道:“這回天真的塌下來了,東家被抓走了。”
    “什麽?”
    “東家被連勝利抓走了。”
    “為什麽?”
    “不知道啊。一大早就來了四個拿著槍的軍爺,什麽話也沒說,把東家從床上拉起來帶走了。”
    “帶哪兒去了?”
    “學堂。”
    陳蛋徹底清醒,胡亂穿了衣服,跟著張星權去了學堂。
    原來,連勝利這次回鄉帶著兩個任務。其中之一,就是要對本村的逃兵陸金生作出處罰,以儆效尤。
    陸金生跑得無影無蹤,怎麽也抓不到。怎麽樣才能殺雞儆猴呢?隻能從陸金生的家人下手。陸金生家人中,可以下手的也隻有陸明水了。所以,陸明水就這麽被抓了。
    直到跪在學堂操場中央,陸明水還是雲裏霧裏,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嘴裏大喊冤枉饒命之類的言語。
    連勝利吩咐士兵擺好審案台,端坐在台前,又叫士兵去通知村民,準備開一個公審大會。
    陳蛋趕到時,其他村民也陸續趕來。陳蛋二話不說,衝到台前,想要質問連勝利為什麽抓陸明水。還沒衝兩步,就被兩個士兵拿下,踹了兩腳。連勝利喝道:“大膽刁民,意欲何為?”
    陳蛋急道:“我是保長,怎麽就成刁民了?你們為什麽抓明水?”
    連勝利道:“好,既然人都來了,我就開誠布公。抓陸明水,是因為他教子無方。他的兒子陸金生參軍入伍,卻不守軍紀國法,大膽叛逃,成為國家之禍患,按律當槍決。現在,陸金生四處逃竄,無影無蹤。身為叛國賊之父,陸明水理應承擔叛逃之罪責,當場槍決。”
    晴天霹靂。這才叫晴天霹靂。陸明水懵了,徹底懵了。昨天還在說兒子能當大軍官,今天醒來兒子卻成了叛國賊。冰火兩重天,天上地下轉換太快,任誰都難以接受。
    陳蛋也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追問道:“怎麽可能?”
    連勝利叫士兵拿出公告,發給所有村民,也仍了一張在陸明水麵前。白紙黑字,清清楚楚寫著陸金生叛逃的罪狀,不容有假。
    陸明水大喊一聲:“天公啊。”便暈了過去。李琴不顧士兵的阻攔,衝上去抱住丈夫,哀嚎不住。
    這也是對苦命鴛鴦,逃命時遇上大洪水,安定後生不孩子,能生時大兒子叛逃,夫妻兩命運未卜。
    李琴不停掐陸明水的人中,陸明水悠悠醒來。連勝利喝道:“給你們三天的時間,去把陸金生找回來伏法。否則,你陸明水隻能代子伏法,在這裏當場槍決。”
    李琴哭道:“我金生仔自從去了學校就沒再回來。天大地大,叫我一個女人家哪裏去找啊。再說了,你就是殺了我們夫妻兩個,也不會給你找回來。”
    連勝利道:“怎麽找我不管。找不找我也不管。看在鄉裏鄉親的份上,我給你們三天時間。這已經是仁至義盡了。這三天,陸明水就關押在學堂裏,由我的部隊看管。三天後,如果找不到人,可別怪軍法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