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巧連長使計誆陳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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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是一種可怕而又充滿誘惑的物件,像老婆以外的女人,看著好玩,玩過之後隻能留下無盡的傷害。玩火終自焚,這是飛蛾愛玩的遊戲。明知道會被燒死,還是一隻接著一隻撲將上去。
人也喜歡玩火,特別是有點能力的男人和忘乎所以的男人。李震海這次就是玩火。李荷花幾次建議,得了槍就好,莫要再去石頭村。李震海偏偏不聽。他覺得,在石頭村跌倒就應該在石頭村爬起來,得讓石頭村所有人看看,他李震海也不是個孬種。結果,李震海就在石頭村又跌倒了。
這一次算是跌了個底朝天。整個人被倒掛在樹上,腳對著天,頭朝著地,不是底朝天是什麽。李震海以為,被抓以後肯定是要受盡嚴刑拷打,才能消了連勝利的心頭之恨。
不曾想,連勝利並沒有為難李震海,甚至問都沒問過他一句話,也不靠近他。還吩咐了廚子,每天好飯好菜送給李震海吃。
李震海搞不清連勝利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以為多半是想拿自己去換回他那些槍支,所以不能把自己弄壞了。這樣一想,也便心安理得,掛在樹上等著連勝利來談條件。
連勝利沒有找李震海,卻先找了保長陳蛋。陳蛋在家養了幾日傷,身上的疼痛漸漸消去,恢複了往日的神色,隻不過眉宇之間多出了幾份憂鬱神色。這也難怪,連勝利回來之前,石頭村都由他說了算數。現在他這個保長說話,還不如連勝利放屁。
連勝利踏入陳家大門時,陳蛋嚇得全身發抖,以為又要被拿去問話,連招呼都打不出來。連勝利嗬嗬笑道:“怎麽了陳大保長,我來了也不問一下?”
陳蛋顫抖道:“你,你來啊?”
連勝利笑道:“是啊。在忙什麽呢?”
陳蛋結巴道:“沒,沒幹什麽。”
連勝利關切道:“怎麽樣,身上的傷好些了嗎?”
陳蛋有點受寵若驚,急忙道:“好了,好了,一點事也沒有了。”
連勝利笑道:“好了就好。我之前對你有些誤會,今天是特地登門給你道歉的。還請阿蛋叔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這樣小字輩的孩子計較啊。”
陳蛋一時看不清連勝利在搞什麽名堂,心裏多少有些感動,擺手道:“使不得,使不得。你是那麽大的一個連長,怎麽敢給我道歉呢。再說,你都是秉公辦事,都是對的,都是對的。”
連勝利長長籲了一口氣,歎道:“還是保長明白事理啊。官場上的事情,你多少也知道一些。你別看我這個連長當得威風,心裏苦著呢。進了部隊,一切都按命令做事,可不像在村裏還能講點人情。有時就是身不由己啊。你說,我能願意把你吊起來嗎?不願意的。再怎麽說,你都是我們連家的恩人。我能幹出恩將仇報的事嗎?不能啊。”
陳蛋心中暗罵,你老母的不是什麽都幹出來了嗎,嘴上不好明說,道:“那是,我理解的,我能理解的。”
連勝利道:“你理解最好了。能得到保長的理解,就是得到了全村百姓的理解。這是我的榮幸啊。實話實說,我今天來就是來跟你道歉的,其他的沒有。”
陳蛋被連勝利的誠意打動,神經基本放平,心裏滿是感激,之前受的委屈都煙消雲散,激動道:“不敢當,不敢當,連長言重了。”
連勝利起身往外走,邊走邊道:“應該的。我能做的不多,隻能是來跟你誠心實意道個歉了。那好,我還有公務在身,先回去了。你如果有什麽需要,記得及時跟我說。”
陳蛋感恩戴德道:“一定一定,謝謝連長。”
連勝利笑嗬嗬走出大門,走沒兩步又折回來,笑道:“有個事情倒忘了。”
陳蛋這會兒已經完全放鬆警惕,就算是連勝利想要他的頭殼都可以隨便割了給他,幹脆道:“什麽事請直說。隻要我陳蛋能做得到,絕不說第二句話。”
連勝利道:“也不是什麽大事。我這裏有一份公告,想讓你幫忙到各家各戶去宣讀一下。你也知道,在這村裏我畢竟是小字輩,大家都不聽我的。你一句話可以頂我幾百句。所以還得麻煩你。”
陳蛋被吹捧得飛上雲霄,宣讀公告這樣的小事自然是立刻就答應下來。連勝利饒有深意地拍了拍陳蛋的肩膀,懇切道:“那我就替黨國謝謝你了。”說完,從懷裏掏出一張公告,塞到陳蛋手裏。陳蛋像捧了一個大寶貝,雙手舉過額頭,恭敬送別連勝利。
連勝利走後,張蓮花從大房走出來,問:“今天是怎麽了?太陽從西邊升起來,還是天上下紅雨了?黃鼠狼真的上門給雞拜年了。”
陳蛋笑罵道:“拜你老母啊。你是雞不是?”
張蓮花笑道:“別沒個正經。說說,他來幹什麽?”
陳蛋得意道:“來給我道歉。來給本保長道歉。哈哈。”
張蓮花疑惑道:“道你個鬼歉啊。就沒有其他的了?”
陳蛋回過神道:“有,就是給了我一張紙,讓我去各家各戶宣讀。”
張蓮花拿過那張紙,攤開一看,上麵寫著:“公告,茲定於九月初九日辰時在清水縣玉泉鄉石頭保學堂公開審理李震海搶劫殺人案,午時執行槍決。”
張蓮花疑惑道:“這個為什麽要你去宣讀?他隨便說一下不就全村都知道了?”
陳蛋得意道:“你不想想,我是誰啊?我是保長,我說話的分量能一樣嗎?槍決這麽嚴重的事,肯定還是要保長來說比較有分量。”張蓮花不搭腔,心裏覺得這個事情不像陳蛋想的那麽簡單。
第二日,陳蛋挨家挨戶去宣讀了公告。村民反映平平,並未覺得這是什麽大事,一切都在意料之中。陳蛋沒有感受到應有的尊嚴感,心裏略微有些失落。
傍晚,連勝利又去找了陳蛋。有了上次愉快的接觸,陳蛋這次顯得很是輕鬆,老遠就跟連勝利打招呼:“連長,來啊。”
連勝利笑嗬嗬道:“是啊,得多向你這個老保長討教討教才能管好隊伍啊。”
陳蛋素來喜歡聽好話,也不客氣,笑道:“這話雖然不能當真,但多少有些道理的。我經曆過的事情,要比你多得多呢。”
連勝利道:“保長這話講得還是客氣了。直白點說,你吃過的鹽要比我吃過的米還多。”
陳蛋笑道:“那不敢哦。我要是吃那麽多鹽,早就鹹死了。”
連勝利笑道:“保長就是這點好,謙虛啊。而且任勞任怨,是全村百姓的楷模啊。你看,今天走家串戶的也沒見你叫過一句苦。”
陳蛋擺手笑道:“這算什麽啊。當年我當差的時候,走遍整個清水縣城都是輕鬆的事。”
連勝利笑道:“那是那是,保長畢竟是練過的人,不簡單著呢。我們言歸正傳啊。各家各戶都通知了?”
陳蛋道:“連長信不過我?”
連勝利道:“這說的什麽話呢。我信不過你還能信誰?那肯定是全村都通知到了。不過,這好像還不夠。”
陳蛋道:“難道要通知兩遍?”
連勝利道:“那倒不是。這樣啊,昨晚部隊開會研究了一下,覺得這個事情很有代表性。為了這周圍百姓的人身財產安全,還是應該把旁聽百姓的範圍擴大一些。最好是擴大到周圍的幾個村莊去。你是保長,跟鄰近的其他保長多少會有些交集。所以,還是想請您再到周圍的村子去把這個公告宣讀了。甚至可以抄幾份,張貼到各個村子去。”
陳蛋一聽,一個頭立刻變成兩個大。石頭村本來就山高皇帝遠,離其他村子都在幾十裏路以上,去一個村子就得一天。這周圍一圈,有五個村子,就要用去五天,還得馬不停蹄死命趕。這算什麽鳥差事?
連勝利見陳蛋麵露難色,笑道:“我也隻是說說,保長要是覺得為難,那就本座親自去吧。我想,這幾個村子的保長多少還是得賣本座幾分薄麵吧。”
陳蛋臉上有點掛不住,人家堂堂連長都可以去,為什麽自己一個小小保長就去不得,急忙拋了畏難思想,慷慨道:“這都小事,我去就行了。宣讀個公告還用連長大人親自去?那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連勝利笑道:“保長果然明白事理。石頭村有這樣的保長,是所有百姓的福氣啊。”陳蛋被誇得雲裏霧裏,真就覺得石頭村有了一個陳蛋就是黑暗中有了一堆篝火,或者像一個守寡多年的中年女子突然嫁給一個青壯男子。
連勝利見陳蛋應允了,起身道:“那我就走了,這幾天就拜托保長了。等你回來後,再好好給你接風洗塵。”
陳蛋道:“連長盡管放心,不送。”
隔日,陳蛋起身去其他村子宣讀公告。
臨行前,張蓮花覺得自己的預感應驗了,連勝利果然沒給陳蛋帶來什麽好果子,忍不住罵道:“我就知道他連勝利不會突然貓哭耗子吧。你看,這就沒什麽好事。幾個村子,說得多輕鬆啊。他怎麽不自己去走走看?這個死夭壽,很會使喚人啊。幾句好話就把你哄得不知道東南西北了。你也是啊,人家叫你幹嘛你就幹嘛。人家叫你去死你去不去?”
陳蛋怒道:“念念念,念你老母啊。連長能叫我做事,那就是看得起我。你還念什麽卵鳥?是不是要我這個保長真的不幹了你才會爽?”
張蓮花道:“是啊是啊,做什麽破保長啊?一點權力沒有,天天被人欺負,你算個什麽保長?你是被人欺負得還不夠爽?”
陳蛋最受不了人家說尖酸刻薄的大實話,尤其受不了睡在身邊這個女人毫不留情的剜隔,當下走到張蓮花麵前,揮手給了她一個響亮巴掌。
張蓮花捂住嘴巴大罵:“夭壽啊,你就是這樣一個鳥人,在外麵像個孫子,在我麵前就像個霸王。有本事你到外麵去霸啊,別總在我一個女人麵前逞威風。天天打打打,你怎麽不去死啊,你怎麽不死在半路上不要回來了啊。”
陳蛋被罵得頭殼發漲,心髒突然刺痛一下,隱隱感覺一股不祥的預感盤旋在頭發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