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李阿虎對質反被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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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喜歡圍觀,就像看戲。
石頭村很少有大戲,除非媽祖娘生日。佛生日時,會在交界宮演上兩三晚的高甲戲,戲目大都是《陳三五娘》、《連升三級》、《呂蒙正》、《薛仁貴征東》等等。
內容無非屌絲娶到白富美,或者屌絲變成高富帥,或者屌絲折騰大半輩子最後發現自己不是屌絲而是某某官一代富一代的二代等等等等,不一而足,但都跟屌絲有關。
眼前上演的這一場戲,如果你是一個旁觀者,就可以看成是一個屌絲想搬到一個富一代的故事。現在,這樣的故事比比皆是,結果大都是屌絲勝利。還是那句話,打赤腳不怕穿皮鞋的。
李阿虎就是個十足的屌絲,妻子、兒子、車子、票子、房子,一樣都跟他不沾邊。陳蛋絕對算得上富一代,雖然財產損失殆盡,但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隨便拔一根毛都比李阿虎富有。
李阿虎對陳蛋的仇恨,就像屌絲對官一代富一代的不滿,恨不能隨便找個借口用口水淹死他。眼前,短兵相接,就看李阿虎是不是有足夠多的口水了。
張蓮花一口答應了當麵對質的要求,把陳蛋推向這台戲的最前端,根本不看他會不會演。李阿虎士氣更是高漲,大聲嚷嚷著要揭下陳蛋的皮,讓大家看看這個人模狗樣的富一代背地裏都幹了些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彭欽定趁機出麵調和,定下了在交界宮當著媽祖娘的麵發誓對質的主意,全村老小無不讚同。
中秋已過,正值重陽,按說應該秋意徐來,涼風習習。今日卻怪,日頭高高掛在天空,炙熱帶著盛夏的餘威彰顯霸氣,把一幹圍觀的人曬得滿頭大汗,但看戲的熱情絲毫不減。
雖然已經是中午時分,卻沒一個人覺得肚子餓。隻有陳蛋,餓得兩腿發軟,一步也邁不動,頭疼欲裂,天上的白晃晃的日頭在他看來就是黑色的,像一個黑洞,要把人都吸進去。
村民一行得了彭欽定的命令,三五成群前前後後往交界宮走。李阿虎走在最前頭,昂首挺胸,像個打了勝仗的士兵,大踏步走進朝堂準備論功行賞,時不時跟身邊的人炫耀自己的勝利。
走了一段,李阿虎回頭去尋找陳蛋的身影,卻遠遠看到陳蛋仍然站在原地,心中的勝算更多,嚷道:“喂喂喂,不帶這樣的啊。敢答應又不敢去,這是做賊心虛嗎?擺明了就是做過虧心事的人。你們看看我,我要是說假話,還敢這樣抬頭挺胸的嗎?”
村民看著呆立不動的陳蛋,有幾個好事者幫腔道:“阿蛋啊,走嘛,你這是要跑了?”
張蓮花是個爭強好勝的女人,臉上掛不住,狠狠推了陳蛋一把,讓他快點走。陳蛋暈頭撞向,被一推,軟趴趴倒在地上,看著天上的日頭一圈一圈地瞎轉悠。陳遠方急忙過去攙扶,用指甲不停掐陳蛋的人中。
李阿虎幾步跑回來,對著陳蛋罵道:“幹你老母啊,不敢對質就說不敢對質,還要這樣裝死。你丟不丟人啊?”
大家也都覺得陳蛋是在故意推脫,跟著起哄。張蓮花氣不打一處來,給了陳蛋兩個巴掌,那意思是要打醒他。
陳蛋其實意識還是清醒的,隻是身上沒有力氣。對於張蓮花這兩個巴掌,陳蛋怒火中燒,要是有力氣,肯定得把張蓮花按在地上暴揍一頓。
別人的妻子護丈夫,那是噓寒問暖端茶遞水,你張蓮花倒好,見丈夫倒下了非但沒有關心關懷,反倒拳腳相加,還算個女人嗎?陳蛋幹脆不看張蓮花,使勁道:“遠方啊,你去給我弄一碗糖水來,我這全身一點力氣也沒有。”
陳遠方放下陳蛋,飛奔進屋去泡糖水。張蓮花仍在邊上念念叨叨,說什麽沒鳥用,遇到大事就手抖腳軟,一點也沒有男人氣概。陳蛋一句也沒回答,認真看著天上旋轉的日頭,思考著下一步要怎麽應付。
為什麽日頭會轉動?難道這是要變天?外麵的世界又要開始鬧騰了?皇帝又要換了?這些都是廢話一樣的思考,偏離中心思想。但陳蛋卻思考得很認真。
所有的事情都沒個定論。以前也沒人告訴他,日頭是會轉動的。當然,他如果告訴別人日頭是會轉動的。別人肯定說他起瘋。所以,自己一個人看到的事情,不一定是真的。
經過一大堆垃圾問題的思考,陳蛋得出了想要的結論。對,在城裏的那些事,隻有李阿虎一個人聽說過,而且隻是聽說過,連親眼見過都沒有,憑什麽對質?隻要要緊牙根,什麽都不認,他一個無賴潑皮的話,誰會去信?
堅定了心中的想法,陳蛋突然覺得天上的日頭已經停止了轉動,身上的體力也尋了一些回來,隨時都可以站起來。不過站起來還需要一個理由,總不能說倒下就倒下,說起來就起來,那就真的是演戲了。
陳遠方很快從家裏端來一碗糖水,扶起陳蛋喂了幾口。陳蛋慢慢睜開眼睛,悠悠道:“走,去交界宮。”
所有村民都歡騰雀躍了。像看拳擊比賽的觀眾,台上被擊倒的選手在裁判馬上就要輸完五四三二一的時候,頑強地站了起來,他們就瘋狂了。
張蓮花尤其興奮,對著李阿虎得意的笑道:“去就去,怕你啊?我今天倒要看看,你該怎麽把這台戲演下去。”
李阿虎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激動。在這麽多人麵前揭穿陳蛋的麵具,多有威風。一群人走走停停,午時三刻時分,剛好抵達交界宮。
午時三刻,這個詞在高甲戲裏經常出現。一般是戲的最後,大奸臣醜事敗露,皇帝天子震怒,屌絲逆襲成功的忠臣大義凜然拔出尚方寶劍大喝:“來啊,推出午門,午時三刻問斬!”
陳蛋隱隱覺得這個時間有些不吉利,但是,既來之則安之。
交界宮坐落在石頭村的最北麵,起初隻是一間茅草屋,後來村裏風調雨順,村中善男信女不斷捐資興建,現在已經變成一座紅磚大厝。也分上下廳,大門立著兩根龍柱,屋內雕梁畫棟,屋頂雕龍刻獸,好不氣派。上廳正中,立著媽祖娘金身,上有牌匾,就是以前從地裏飛出來的那塊,上書“靈惠昭應夫人”。媽祖金身披紅掛綠,臉部表情和藹慈祥,不怒自威。
彭欽定在媽祖娘麵前站定,雙手合十,虔誠跪下,祈道:“弟子石頭村保長彭欽定,今日陳蛋與李阿虎相爭不下,特召來媽祖娘麵前,當麵對質。請媽祖娘作證,說真話的保佑他一家平安發大財,說假話的保佑他一家受懲罰。”
拜畢,又叫陳蛋和李阿虎一一拜倒,當著媽祖娘的麵發誓,絕無半句虛言。陳蛋知道媽祖娘的靈驗,不敢大聲說出誓言,隻是含含糊糊說了媽祖娘保庇,不要放過招惹是非的潑皮。
發完誓,彭欽定並沒讓兩個人起來,而是讓他們麵對麵跪著。一切準備停當,彭欽定叫人去找連慶,一同見證這個關鍵時刻。去找的人很快來報,不見連慶的蹤影。
彭欽定暗覺奇怪,這兩日好像都沒看到連慶的影子,也是個靠不住的人,關鍵時刻倒躲起來避事情。不來就不來,我就不信我這個保長還整不了這件事情。
彭欽定朗聲道:“親黨們,最近阿虎在陳家鬧了一些動靜,我想大家都知道。但是,阿虎為什麽要去陳家鬧,而不去我彭家或者連家、陸家去鬧呢?這就說明,陳蛋的確有一些做錯的地方。今天,我就是要當著眾人的麵,把這些對對錯錯理清楚,免得這個事情一直沒完沒了。如果陳蛋沒錯,那就是李阿虎誣告,就要受到懲罰。如果李阿虎說的都是真的,那這個事情就麻煩了。到時候,怎麽處置陳蛋,還要大家幫忙想辦法。現在,開始對質。問題由我來問,兩個人各自辯解。”
村民拍手叫好,大讚彭欽定這個保長有架勢有氣魄。
彭欽定轉頭問:“阿虎,陳蛋拐跑蘭軒是不是真的?”
李阿虎還沒回答,張蓮花先插了嘴:“喂,你這個保長也莫名其妙啊,你怎麽知道有拐跑蘭軒這件事?是你跟這個潑皮事先商量好的吧?我們怎麽不知道?其他人怎麽不知道?”
彭欽定被問倒,自覺理虧,額頭直冒汗,咳嗽兩聲道:“你這個女人不要總是強詞奪理。阿虎不是早就把這個事情叫嚷了好幾遍?村裏還有誰不知道?阿虎你說,是不是真的?”
李阿虎急道:“是,千真萬確。”
彭欽定轉向陳蛋道:“阿蛋,你有什麽說的?”
陳蛋冷冷看著李阿虎,反問道:“你看見了?”
李阿虎順口道:“沒有,我聽說的。”
彭欽定瞪了李阿虎一眼,又問:“阿虎,你說,陳蛋把蘭軒賣去做雞,是不是真的?”
李阿虎道:“真的,絕對是真的,不然蘭軒怎麽會去自盡?”
陳蛋仍舊冷冷反問:“你看見了?”
李阿虎搖搖頭道:“我聽人說的。”
陳蛋道:“挺誰說的?人在哪裏?”
李阿虎道:“劉阿肥說的,千真萬確。我和他打賭,贏一次他就說一個秘密。這事絕對不可能是假的。”
“打賭?”
“對,就是打賭。我差點把衣服都輸光了。”
“真的是打賭?”
“是啊,不賭怎麽能知道秘密?”
陳蛋冷笑道:“一個潑皮跟人玩打賭,就要來汙蔑我,定我的罪狀?有這樣的道理嗎?”
李阿虎急道:“雖然是打賭,但劉阿肥說的都是真的啊。”
“劉阿肥是誰?他說的應該叫他來對質,輪得到你?”
“他,他。我怎麽知道他在哪裏?”
陳蛋拍案而起,飽含深情道:“親黨們,你們現在知道了吧,都是聽說的。聽說是什麽啊?聽說就能當真嗎?那都是自己編的故事。就憑一些瞎編的故事,就這樣整我陳蛋?”
張蓮花出來幫腔,哭喊道:“你們這些沒良心的人啊,當初是誰把你們留在這裏的?現在都過好了,翅膀都硬了,反過來啃咬恩人了啊?這是人幹的嗎?”
村民開始紛紛議論,多數人發出歎息,同情陳蛋遭受的不公待遇,有人開始叫罵李阿虎。
彭欽定見局勢就要失控,朗聲問道:“阿虎,說說陳蛋抽烏煙的事。”
李阿虎急道:“這個還用說嗎?你看他都瘦成那樣了。那樣的人,不是抽烏煙是什麽啊?”
陳蛋依舊在冷笑,似乎已經找到了勝利的鑰匙,不緊不慢道:“你抽過烏煙嗎?”
李阿虎義正言辭道:“我怎麽會去抽那個東西?你們這樣的爛人才會娶抽。”
陳蛋道:“不抽,沒抽過,怎麽知道抽了就成我這樣?退一萬步說,我就是抽了烏煙,又害了你什麽?”
“對啊,對啊,害了你這個夭壽仔什麽?你要這樣禍害我們的恩人?”村民怒了,發出陣陣聲討。
李阿虎看著義憤填膺的村民,徹底傻眼,眼巴巴看著彭欽定。
彭欽定也有點失去方寸,根本不知道接下去要做什麽,動了動嘴巴,準備倒戈一擊,把責任都推到李阿虎頭上,慍怒道:“阿虎啊,夭壽仔,聽說的事你拿來說什麽啊?這不是搬弄是非嗎?你這是要誣陷好人,陷我於不義之地啊。”
“不,他沒有誣陷好人!”門口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