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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不要！不要離開我！”端木雪的眼睫劇烈地顫抖著，頭也在枕頭上不停地左右搖晃，像是受到了什麽驚嚇，在做苦苦地掙紮。
    “雪，你怎麽了？！”古博看著端木雪的反應，急速跑到床沿，看著端木雪額頭滲出來的汗珠，臉上的擔憂立刻浮現，眉宇間的川字也越來越明顯。盯著端木雪的眼裏溢滿痛楚，你不是答應過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嗎？怎麽就喜歡這樣說話不算話呢？ ！
    “ 求求你……不要離開我！”端木雪的聲音低沉下去，此刻，祈求的意味那麽濃烈，她到底夢到了誰，又是誰讓她這麽不舍？
    “小雪阿姨，你怎麽啦？！”小米坐在一旁看著端木雪一切都超乎她想象的動作，瞳孔擴張，連眨眼睛都忘了。因為端木雪的掙紮，小米握住大手的小手也不得不鬆開，她剛才說出口的那句話，已經不是問句，而更像是在做著自我驚恐地發泄。
    “媽咪，不要離開我……”這最後一句話，端木雪是伴著淚水一齊滑落的。在繁華看盡，在經曆過數不清的物是人為，端木雪在夢中看到的隻有她最親的親人——母親！
    莫筱寒看著從端木雪眼眶逸出的那滴清淚，它緩緩地，緩緩地順著臉頰流動，最後滲入枕頭裏，消失不見。伸出自己的手握住端木雪在空中胡亂抓狂的手。“不要害怕，你還有我們！”
    那聲音和動作一樣，輕輕地，柔柔地，帶著媽媽的嗬護，帶著催眠曲的味道。
    端木雪的不安漸漸被撫平，緊緊蹙起的眉頭也漸漸舒展開來，由於撕心裂肺地呼喚而張開的櫻唇也開始微抿，她的手不再是空空得什麽也沒抓住，因為她此刻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手心傳來的溫度，那溫度很暖，那觸感也很真實。
    “不要害怕，你永遠都不是一個人。”莫筱寒的另一隻手也湊過來拉起端木雪空著的手，端木雪此刻的樣子讓莫筱寒想到自己失憶剛剛醒來的那些日子，那時的她很無助，很小心翼翼，總覺得應該是發生過什麽，但她就是任何都記不起來；總覺得心裏應該記住什麽人的，但就是空空的存在著，任何也發現不了也留不住。
    端木雪一定是很害怕，很無助，才會夢到自己的母親的吧！莫筱寒望著那床上躺著的小人兒，由於剛才的掙紮，使得原本蒼白的臉色增添了一絲漲紅，現在這樣安睡的端木雪，才是最真實的她自己吧。
    其實人都一樣，無論你把自己偽裝得多麽堅強，始終還是脆弱地害怕傷害，期望地想要愛，想要被愛。
    “雪！”看著端木雪重新閉上眼睛一動不動，古博有一瞬間的心跳靜止，發生了什麽？！
    “雪！”古博聽著那均勻的呼吸聲，整顆心更是狂跳不止，端木雪怎麽了？
    “她隻是累了想多睡會，讓她好好休息吧。”莫筱寒對著幾乎要發狂的古博淡淡地吐出一句話。
    “？”古博詫異地轉過臉對上莫筱寒的視線，他一時間真的反應不過來女人說的話！等等！好好休息？端木雪現在隻是在睡覺？
    回過神，古博重新打量起端木雪，女人臉上的血色開始漸漸恢複，眼睛輕闔，眼睫也不再顫抖，從鼻尖發出的呼吸聲也平穩均勻！下一秒，古博的唇線揚起，真的！端木雪隻是在入睡，不同於之前的，現在的她是真正意義上的在休息！
    眉飛色舞，眼角眉梢都溢滿笑意，古博從沒有這麽開心過！
    古博剛才看到端木雪突然安靜下來，之所以會反應不過來現狀，隻是因為古博明白，在端木雪存在的那個黑暗社會，根本就沒有所謂的平靜，如果你想擁有安寧，那麽就等著下輩子投胎重新做人，而且還要不踏足黑社會才行。所以有時候，古博看著端木雪哪怕是掙紮的動作也好過看著她紋絲不動。
    古博重新坐回沙發裏，眉宇皺起，嘴角發出一聲自嘲的笑，也許他的愛也是自私的吧。他寧願看著端木雪痛苦，居然也不希望端木雪永遠地離開他！妄自標榜為端木雪潛心三年研製治療方法，妄自標榜願意照顧端木雪一生一世，其實放屁！全他媽的都是為了他自己而已！
    手指無力地撫上自己的眉，古博緊緊閉上眼睛，用愛的名義偽裝自己的私心，他這些年來又何曾真正用心想過端木雪的感受，何曾真正單純地愛過端木雪？
    眼睛從深深的自責中再度睜開，眼神又飄向床上安睡的人兒，古博對自己說：隻要端木雪開心，他以後不會再勸她接受治療；隻要她說一句話，他也可以永遠從端木雪的世界消失。
    苦澀的滋味在味蕾上蔓延，古博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永遠離開？如果端木雪這樣要求，他真的能做到嗎？
    一滴淚在眼眶打轉，古博的心如刀絞，他是愛得自私了，但他是真的有在愛，有在付出呀！他希望端木雪能複明，能多看他幾眼，能記住他的模樣，他不是聖人，他的愛也需要回報不是嗎？！
    可是……可是他的愛讓端木雪痛苦了……那麽……他的愛就是不該存在的吧……
    迅速起身，古博走到門口，決絕而又眷戀地回望下熟睡中的端木雪，我會一直在原地等你，等你想起我的那天，等你呼喚我的名字，哪怕隻是僅有的一次！ 不過最大的可能是你根本就不記得你的人生我有來過吧？
    古博自問自答，最大的嘲諷就是：對於他在端木雪心裏的地位，沒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
    “媽咪，小雪阿姨剛才怎麽了？”小米的心一直提得高高的，眼睛盯著小雪阿姨也一瞬不瞬。剛才端木雪的表情和動作嚇得她一句話也不敢說，若不是確定自家媽咪在身邊，小米肯定會哭出來的。現在看著端木雪終於平靜下來，小米跑過去摟住自家媽咪的頸脖，手指在自家媽咪的胳膊上畫圈圈，窩在媽咪的懷裏尋求溫暖。
    “小雪阿姨做噩夢了。”莫筱寒用手輕輕順著女兒頭頂上的發以示安慰。
    “做噩夢？”小米將眼睛對上自家媽咪的，之前的疑惑不解瞬間消失，繼而變為天朗氣清的明朗。
    “小米也做個噩夢嗎？”莫筱寒對小米突然間流露出的可以解釋為‘原來如此’的表情很感興趣，但也有股淺淺的心疼爬上心頭，她真的希望剛才是她看錯了，或者是她理解錯了，她的女兒，她不想看到她受到任何的傷害。
    “做過，在媽咪生病，好久好久都沒醒來的時候。”說這句話的時候，小米的小嘴又委屈地嘟起來，那段時間，她真的好怕媽咪會永遠醒不來，永遠都不抱小米了。
    莫筱寒撫著女兒頭發的手瞬間怔住，心也咯噔一沉，但又更像是刺痛般被撞得支離破碎，窗外的陽光依舊強烈，鮮花依舊美豔，但莫筱寒唇瓣的笑容卻再也綻放不開。
    “媽咪，小雪阿姨是不是也想媽咪了。”小米扶在莫筱寒的肩頭，她聽到小雪阿姨喊‘媽咪’了，小雪阿姨一定和小米做噩夢一樣是怕媽咪離開自己！小米自顧自地下著定義，眼睛也開始有澀澀的感覺。
    莫筱寒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女兒的問題，如果可以，她真的不希望小米知道得這麽多！童年應該是純潔無暇的，無知也許才會更快樂吧。
    “對不起，媽咪不會再離開小米了。”莫筱寒將女兒的身體微微推開，闔上眼瞼給自己支撐下去的力量，然後在小米的額頭上落下一吻。
    “小米也會永遠在媽咪身邊，做媽咪的開心果！”孩子畢竟還是孩子，他們看得更多的是未來，而不是過去，小米立誌要讓媽咪一直開心就一定會做到的！
    “莫小姐，中飯已經準備好了。”此時，mary從外麵走進來，看到床上端木雪許久沒有露出的安然神情，嘴角浮出笑容，笑意盈盈地對上莫筱寒的視線。
    “小米餓了嗎？”由於早飯吃的晚，莫筱寒此時真的毫無吃中飯的食欲，不過她可不會忽略他們家的那位小祖宗。
    “mary奶奶，你做了什麽好吃的呀？”說到吃，小米其實也不餓，但先讓自己飽飽嘴饞的福也好啊。
    “小米可以跟奶奶去看看哦。”mary彎腰和小米說著話，那臉上寫滿的都是慈祥的愛憐。
    這樣的笑容，莫筱寒之前也看過，但轉瞬即逝，讓她根本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現在mary站在自己的旁邊，莫筱寒第一次仔細地開始打量起這個已年過花甲的老人。
    明顯的白種人皮膚，由於年齡的原因，被時光刻下一道道細紋的痕跡，五官棱角分明，頭發是帶著微微卷曲的齊肩短發，顏色是接近銀色的淡黃色的。笑起來的時候，精神奕奕，眼睛微眯，牙齒整齊而潔白，看在外人的眼裏倒有種老頑童的印象。
    歲月的最大魔力是會在你的人生中畫上最深的痕跡，偽裝不是一開始就會的，成熟也不是一蹴而就的，蒼老更是需要年輪的疊加。十幾年如一日地在端木城堡裏生活，還能保持那樣的心智本身就是件堅定而不易的事吧。
    是什麽樣的信念才能讓一個人永保最初的夢想，最初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