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番外1:當時隻道是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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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在紀悠高二那年的暑假,江念離隻有大一,距離他們後來的分別,還有一年之久。
和所有暑假一樣,炎熱的天氣,樹梢的蟬鳴,空氣中有種黏稠的感覺。
電視裏的《西遊記》和《還珠格格》還在播著,鄰居的小孩還會時不時地哭鬧。
這個暑假,紀悠經過好幾天的計劃,第一次對父母撒了謊,謊稱是學生會組織的郊遊活動,得到了三天的外出許可。
她要用這三天的時間,和江念離一起去距離b市幾百公裏的一座名山。
隻有他們兩個人,像所有的學生情侶一樣,提前買好了火車票,訂了家庭旅館,就悄悄出發了。
火車早晨從b市車站始發,算上旅途的幾個小時,他們真正能在目的地逗留的時間,也隻有兩個晚上,一個半白天。
即使如此,紀悠也已經很滿足了。
雖然是新修好的火車站,但因為b市龐大的人流,還是顯得擁擠雜亂。
番外一當時隻道是尋常他們約定在站內見,紀悠背著背包,一路艱難地經過安檢,穿過人來人往的大廳,才在候車大廳裏找到了江念離。
江念離沒有坐下,而是將行李放在腳下鋪好的報紙上,一個人安靜地站著。
他穿了方便活動的圓領t恤和牛仔褲,黑色碎發散在額前,看起來比在學校時的樣子,多了些獨屬年輕人的活力。
遠遠看到紀悠,他就收起掌心的手機,笑笑迎上來,去接她的背包:“累嗎?”
“現在就累,還怎麽開始旅行啊。”紀悠已經連著幾天沒有見到他,忍不住握住他的手,“你呢?”
“現在就累,還怎麽開始旅行啊。”江念離笑著重複她剛才的話,將她手上拎著的一袋零食接了過來。
沒過多久就開始上車,他們艱難地排隊登車,來到了對應的車廂。
因為是瞞著父母出來,紀悠能夠用的零用錢並不多,所以他們買了硬座車廂,不但擁擠,還很雜亂。
擠到位置將行李都放下,紀悠悄悄對江念離吐舌頭:“對不起,委屈你跟我一起了。”
江念離的家境具體如何,她隻在學校裏聽人說過他出身世家,卻沒詳細問過。
不過從他平時的穿著打扮,還有常用的東西看,不像是普通家庭。
如果不是遷就她,他恐怕不會這樣來擠硬座車廂。
細心地放好了兩個人的東西,還順便幫一個阿姨將箱子舉到行李架上,又用一包口香糖哄笑了一個在掉金豆子的小丫頭,江念離融入得倒很快。
火車一路南下,窗外的風景也變得越來越秀麗。
他們座位是連在一起的,江念離讓紀悠靠窗坐,自己則坐在過道旁。
剛才他們落座,江念離幫助的那個阿姨還笑著問他們是不是情侶。
紀悠忙紅著臉轉開頭,江念離也就沒有回答,隻是對那個阿姨笑了笑。
因為這個插曲,即使他們坐在一起,紀悠也沒辦法再坦然地做出太親密的舉動。
江念離倒是淡然,他帶了一本書,見紀悠不想交談,就將書取出來,拿在手上看。
本來期待的旅行,卻隻能這麽幹坐著,連他的手都不能拉。隨著時間流逝,紀悠開始越來越後悔,早知道剛才那個阿姨問時,就坦然承認好了。
反正她又不認識他們,承認了有什麽關係?總勝過現在這樣,明明鼻間可以聞到他身上那種清爽的味道,隨著列車晃動,身體也會互相觸碰到,薄薄衣料阻隔不了他的體溫——對她來說,簡直是酷刑。
紀悠的注意力越來越多地從窗外風景,轉移到身邊的這個人身上,開始偷偷地咬拇指。
這是她緊張煩躁時才會有的習慣,為此還被江念離說過。
正苦惱著,火車經過一個隧道,突然大起來的風聲和陡然暗下去的車廂,讓紀悠起了衝動:偷偷握一下他的手吧?別人也不會發現。
可惜,她這個念頭起得太晚,隧道又太短,還沒等她付諸行動,車廂又一下亮了起來,陽光照在對麵阿姨昏昏欲睡的臉上。
“啊……”連紀悠自己都沒注意到,一聲極為惋惜和可憐的聲音就從她嘴裏發出來了。
她老老實實放在膝蓋上的手,被一隻帶著微涼溫度的手握住了,接著她聽到江念離明顯是壓抑著笑意的聲音:“怎麽了,小悠?”
被他發現了……紀悠不吭聲,低著頭抓著他的手,將五根手指頭都擠到他的指縫中,成為一個十指相扣的手勢。
覺得心跳緩了點,她才抬起頭看著他,假裝鎮定地微笑:“沒怎麽。”
不期然撞上了一雙含著濃濃笑意的深黑眼睛,隻見江念離側著頭,唇角勾了淺淺的弧度,學著她的語調說:“啊,沒怎麽呀。”
如果是幾年後長大了的紀悠,一定會詩意地形容眼前看到的情景:萬裏風景,不如他淺笑如畫。
可惜還是十七歲的紀悠,就隻會盯著他的笑顏,努力讓自己的臉不要紅得更加丟人:“你……從今天早上開始就欺負我!”
江念離還是笑得淡然:“有嗎?”
段位差太遠,純情派的紀悠,斷然鬥不過少年老成的江同學。
然而這麽一鬧,也打開了僵局,此後的幾個小時,紀悠恢複了自然。
她挽著他的胳膊,將頭靠在他肩上,伸手蓋在他正看的書上……所有能騷擾到他的舉動,她都做了。
兩個人進行長途火車必備的泡杯麵活動時,紀悠還把自己的叉子伸到他的碗裏,撈出來幾根麵條嚐了嚐,末了又嫌棄:“這麽淡而無味的東西,虧你吃得下去!”
“還好。”江念離笑,“體驗生活。”
這是什麽高高在上的大少爺口氣?
紀悠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就算是泡麵,也有好多口味可選的吧?”
江念離終於決定不再保持沉默了,輕歎了聲:“這個口味是你替我選的吧?”
這還的確是,江念離似乎完全沒有準備路上吃東西的概念,隻帶了行李出來,這兩碗泡麵都是紀悠買的,一個是味道淡的海鮮口味,一個是刺激的麻辣口味。
紀悠自己當然挑了麻辣口味,海鮮的就落到了江念離手裏。
也覺察到自己無理取鬧了,紀悠“噗”的一聲笑出來:“那下次替你選一個好吃點的口味。”
他們這裏這樣鬧,對麵那個阿姨還有那個自顧自玩著玩具的小丫頭也沒抬頭看他們一下。
也是,陌路相逢,其他人跟他們本來也就各不相幹。
幾個小時的火車,即使坐著什麽都沒幹,他們下了車後也有點腰酸背疼。
因為是為了那個遊人不多的景區專門設的,所以車站很小,還是上世紀九十年代建築的樣子,出站口就在站台附近,僅有一道鐵門攔著。
他們出了門,又坐了一個多小時的大巴,才到了山腳下的旅館。
當然是典型的家庭旅館,卻收拾得幹淨整潔,隻是有一點,隻剩下大床房了。
紀悠在前廳囁嚅了很久,才點頭:“好吧。”
老板娘看出他們是學生小情侶,笑起來,將他們帶到二樓的房間,還熱情地告訴他們晚飯一個小時後開始,他們可以到樓下去吃。
房間裏窗戶推開就是一片婆娑竹林,林中傳出鳥兒的鳴叫。
一天的勞累在片刻間得到了緩解,紀悠深吸了一口山間清新的空氣,回頭看到江念離洗過手後,將行李中的睡衣翻了出來,一副準備立刻洗澡的樣子。
江念離看到紀悠看過來,勾了下唇角:“你先來?”
好在他沒繼續加一句:“一起來?”
紀悠連連搖頭,江念離就獨自走進了洗漱間。
家庭旅館的洗漱間,隔音效果當然不會很好,紀悠豎起耳朵聽著裏麵傳來的陣陣水聲。她咬著下唇意識到這是江念離在洗澡……洗澡是要把衣服都脫了吧?
江念離光著身子的樣子,是什麽樣的?
剛想到這裏,她就意識到自己居然聽著江念離洗澡的水聲想這麽色迷迷的東西!羞憤地捂著臉一頭倒在床上,紀悠覺得自己臉燙得像煮開的茶壺了。
她在江念離麵前更加抬不起頭了!
等江念離從浴室裏收拾好,煥然一新地出來,就看到她捂臉倒在床上的樣子。
江念離還以為她是不舒服,忙走過去坐下,用手去試她的額頭:“小悠,是不是生病了?”
紀悠一把擋開他的手,一個翻身就坐了起來,胡亂抓起自己的洗漱用品和睡衣,就衝進了洗漱間。
江念離看著在她身後飛快關上的門,覺得自己猜到了什麽,啞然失笑之餘,神情也柔和了許多。
小悠……真是害羞啊,他得注意言行了。
此刻身在浴室的紀悠,卻又糾結起了另外一個問題:她打開噴頭洗澡的話,在外麵的江念離豈不是也會聽到聲音?
呆站了很久,她才一咬牙,將噴水頭打開,在嘩嘩水聲的掩飾裏,飛快脫掉身上的衣服,跳過去大力衝洗。
江念離不像她定力差,所以一定沒問題的!他不會亂想!
——和異性共處一室洗個澡,都能洗得這麽風起雲湧的,大概也隻有這種年紀才會吧?
晚飯他們是在旅館內吃的,老板娘親手做的特色山珍,清淡卻有著獨特的味道。
他們累了一天,按說應該馬上睡覺的,但這麽早就睡,晚飯沒有消化不說,也實在是睡不著。
他們當初會選擇這裏,一來是因為這裏離b市不算太遠,二來是正當暑假,所有的景點都人滿為患,更別提那些熱鬧的海濱,這裏不算太著名的景點,遊人相對較少,環境也清幽。
隻是,清幽的另一個壞處是,這裏沒有任何可供夜間遊玩的地方。
天黑了後,隻有山腳下的小鎮裏有零星的燈火,萬籟俱寂。
這樣的情況下,為了安全考慮,出門實在不是一個好選擇。
江念離看著她笑笑,將手遞給她:“跟我來。”
不知道他將要帶自己去哪裏,紀悠有些好奇:“我們幹什麽?”
江念離還是笑著,隻是握著她的手,將她帶上了三樓的天台。
這個旅館是一個典型的當地民居建築,整個格局是一個“凹”字形,合圍出一個小院落。
在他們房間的上麵,就是連通起來的大天台,老板一家將一麵搭上了晾衣竿,另兩麵卻擺了一些桌椅,供房客登高乘涼。
江念離笑著向她解釋:“我向老板娘問過了,說這裏看星星很好。”
的確是很好,上了這個天台,抬頭向上看去,就能看到黑夜裏黢黑的山體,還有閃爍在天空中的燦爛群星。遠離了光汙染,在城市裏不可能看到的璀璨夜空展現在她麵前,一如童話描繪般美麗奪目。
紀悠興奮過後,就想到一個問題:“念離,快告訴我北鬥星在哪裏!”
江念離倒是有些吃驚:“你不知道?”
就算對星座星象沒興趣,大部分人多多少少都認得北鬥七星和北極星,畢竟這個是北半球標誌性的星座。
“小時候爸爸教了我很久,我就是分辨不出來。”紀悠歎了口氣,“我也不知道為什麽。”
看她失望的樣子,江念離笑了笑:“沒關係,我再教你一遍就行了。”
紀悠眼睛一眯,有意刁難道:“別的也要教!星座什麽的不好玩,你教我認二十八星宿吧!”
這個要求就有點過分了,即使喜愛天文,大部分現代人掌握的,也是西方對星座的劃分,而非中國傳統的星宿。
對她這番挑釁, 江念離還是微笑著: “ 好險, 幸虧我被迫背了《步天歌》。”
他還真懂?紀悠一下來了勁兒,忙拉著他的手:“那快點講給我!”
最後她就和他擠在了一把躺椅上,被他用手帶著,一一指過漫天的繁星:“星辰共分三垣二十八宿,紫微、太微和天市,紫微星就是北極星,二十八宿則分布在這三垣的四周,東方七宿成青龍之象,北方七宿成玄武之象……”
“這個我知道!西方七宿成白虎之象,南方七宿成朱雀之象,對嗎?”紙上談兵的功夫紀悠也是有一點的。
“是啊。”他溫和的聲音就在她耳邊,帶著笑意道,“小悠很聰明。”
山間的清風裏,這樣和他靠在一起,用中國古老的方式,去辨認漫天的星鬥,這一幕就這麽深深埋藏在了紀悠的心裏。
直到幾年後,同事之間閑聊,說起了各自的血型星座,又說起能不能在星空中辨認出來各自的星座。
輪到紀悠了,她就笑著搖頭:“我隻會用三垣二十八宿看星圖。”
這話惹得一幹同事連連驚訝,問她是不是跟高人學過風水星相、奇門遁甲什麽的。
她則隻是笑:“碰巧學了而已。”那天晚上,他們一直在天台上逗留到很晚,直到夜風開始帶了寒涼的感覺,才回到了房間。
上床互道了晚安,他們並排躺在那張大床上。
被子隻有一床,晚間的山裏溫度並不高,紀悠漸漸感覺到了寒冷。
身邊傳來江念離清淺的呼吸聲,鼻子裏嗅到他身上沐浴露的味道,紀悠更加睡不著了。
黑暗中她極小聲地說:“念離?”說完又一陣後悔,也許江念離已經睡著了。
果然沒傳來回答,但隨即她聽到身邊窸窣地響了一下,接著,溫暖的肩膀便包裹住了她的身體。
他的體溫透過兩人薄薄的睡衣傳過來,紀悠莫名覺得一陣安心。就這麽縮在他的懷裏,方才的寒冷和雜念都不見了,紀悠也抬起手臂,摟住他的身體,將頭枕在他的肩膀上。
她還打算說上幾句什麽的,但白天的困倦襲來,不知不覺就陷入了夢境。
一夜好夢,第二天早上她醒來時,江念離已經起床了,收拾一新坐在窗邊的椅子上看書。
他看到她起身,放下書笑了笑:“小悠,睡好了嗎?”
紀悠連忙點頭:“挺好的。”
如果不是確切感覺到了他的體溫和氣息,她還以為昨晚他擁抱著自己入睡的記憶隻是幻夢。
第一次和同齡的男生睡在一張床上,還彼此擁抱著睡去,紀悠本來應該害羞的,但她卻奇怪地沒有那種感覺。
仿佛和江念離在一起,無論怎樣都是安心的。
她又衝他笑了笑,就轉身進了浴室。
他們今天的安排是沿著山路走到山頂,再乘索道下來,這是座佛教名山,一路上都有大大小小的廟宇,正好可以供途中休息時落腳。
紀悠自己不是佛教徒,江念離就更加不信鬼神,這一路與其說是拜佛,不如說是欣賞美景加參觀古代建築。
他們將大部分行李都留在了旅館,每個人背了雙肩包,僅帶了水、食物和必需品,就出發了。
一路上風景當然是秀麗清幽的,林野染翠,飛瀑直流,山道不算險峻,也可以走走停停。
紀悠不時會挑起一些話題,比如最近某個好看的電影,某本好看的小說,江念離隻是耐心地聽著,遇到他沒看過的,就會詢問劇情。
紀悠也來了興致,將那些故事口述給他,末了還要加一句:“你說,這個電影好看吧?”
隻不過她實在是沒什麽敘事技巧,加上理科生的單線思維,能把一個精彩絕倫的故事講得平鋪直敘,毫無懸念可言。
即使如此,江念離還是笑著連連點頭:“挺好的。”
山裏的遊客不多,他們走到一處山穀,意外地聽到有人呼救。
那也是一對結伴的情侶,年紀比他們要大一些,看起來都是大學生的樣子。
女孩子在山道上擋著,連連大聲呼救,聲音裏帶著些哭腔。
江念離和紀悠連忙走了過去,看到山道欄杆外一塊凸出的岩石上,坐著一個男生。
看到他們跑過來,那個男生臉上帶了點尷尬的神色,衝江念離揮揮手說:“哥們,不好意思,腳崴了,沒什麽大事。”
那個女生則在一邊很羞愧地說:“都是我不好,非要讓他幫我摘花。”
那塊大岩石的邊緣,開著一簇紅色的山花,隨風招搖著十分美麗。
但這樣私自躍出欄杆,在危險的岩石間翻來翻去的舉動,的確是不可取。
那塊岩石和山道間還有一條裂隙,裂隙足有一米多寬,往下也有幾米深,如果不小心掉入裂隙的話,確實很危險。
那個男生崴了腳,靠自己的力量的確過不來。
如果在那邊有人拉著他,這邊又有人接應的話,還是勉強能過來。
這個山穀在山道的中間部位,在這裏等待救援隊過來,至少需要兩三個小時。
估計了一下那個裂隙的寬度,江念離覺得自己能夠順利跨過並將那個男生救過來,就笑笑放下背包:“等我過去吧。”
紀悠忙接過來他的背包,也脫下了自己的背包,並排放在山道上,有些擔憂地看著江念離:“可以嗎?我過去吧?”
江念離看著她笑了一下,帶了開玩笑的口氣:“你跳得過去?”
紀悠看著那道讓人頭暈的裂隙,隻能為難地說:“好像跳不過。”
“沒事的,等我就好了。”江念離抬手揉了揉她的頭發,舒展了一下四肢,就輕鬆躍了過去。
看他的動作輕快,紀悠才稍微放了點心。
江念離過去查看了一下那個男生的傷處,就將他扶起來送了過來。
紀悠和他女朋友忙一手拉著山道欄杆,一人一隻手伸了過去,那個男生借力一躍,總算平安回來了。
紀悠鬆了口氣,那個男生和他的女友也都放下了緊張。
見戀人平安歸來,那個女生立刻抱住他的腰,捶了他肩膀一下,小聲嘟囔:“看吧,逞什麽強!”
在山岩上的江念離聽到了,笑了一笑,對紀悠說:“小悠,再等一下。”
他說完,轉身走到山岩靠外的另一側,俯身去摘山岩外側的那叢紅色山花。
但最近剛下過雨,岩石上長了不少青苔,他一個沒留神,竟然滑了下去。
那個女生正巧抬頭看到這一幕,尖銳地發出了一聲驚叫。
看著他的身影瞬間消失在山岩後,紀悠隻覺得全身都涼了下來。
在還沒來得及細想的時候,她的身體已經自己動起來了,奮力一躍。
原本可怕和不可逾越的天塹,此時在她腳下掠過,接著很快,她的腳就踩到了對麵的山岩。
連一刻停頓都沒有,她幾步衝過去喊道:“念離!”
在山岩的另一側,卻沒有她預想中的萬丈深淵,江念離正抓著一根樹藤,站在稍微靠下的一塊凸出點上。
“小悠?”看到她,他連忙開口,“你怎麽過來了!這麽危險!”
虛驚一場,紀悠的腿此刻才開始發軟,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你還好意思說我!這麽危險你摘什麽破花!”
“我剛才在遠處已經觀察過了,山岩這一側並沒有危險,我才會過來的。”解釋了一下,江念離看她臉上的表情實在是驚懼過度了,對她笑笑,“別害怕,我不會做太危險的事情。”
他說著,就將手中摘到的山花遞給她,另一隻手攀住岩石,借力躍了上來。
相比他們,那一對也是驚魂未定,那個女生還對身旁的男生說:“我不說你了,你們男人天生都喜歡冒險對吧?”
江念離笑了笑,對紀悠說:“還跳得過去嗎?”
紀悠這才想到,剛剛自己情急之下,居然躍過了這個在她眼中不可能會跳過的天塹,現在讓她再跳回去,可就沒那個勇氣了,隻得喪氣地搖頭:“不敢。”
江念離不由得笑了,從她手中接過來花,自己先跳了回去。
他將手裏的花遞給那個女生:“我替那個哥們采了,希望你能喜歡。”
明白過來他去摘花是這個意圖,那個女生和男生連連道謝,又再三謝謝他出手相救。
江念離笑著對他們說了“不用客氣”,然後才轉身,向對麵的紀悠伸出了手:“過來吧。”
拉住他伸來的手,紀悠鼓了鼓勁,努力跳了過來。
另一對情侶見到她也安全回來,就都放了心。
因為那個男生的腳崴了,他們準備在原地休息一陣,江念離和紀悠就和他們道別,先行走了。
走出一段路了,紀悠回頭看了看那對還留在山道旁的情侶,忍不住小聲嘀咕:“我也想要山花的,還以為是給我的……”
身旁的江念離輕聲笑了:“那個是金針花,這裏海拔較低,應該長了不少。”
他說著,兩個人果然就在不遠處的山道旁看到了盛開的另一叢,顏色不若開在山岩上那一叢豔紅,卻也嬌美可人。
江念離俯身采了一朵,回身遞給她:“這不是也有了?”
紀悠見果然如此,自己也覺得剛才那對情侶太能折騰了,幾朵花而已,男生就去爬山岩,要不是他們正巧路過,還不知道那一對要被困多久呢。
這麽想著,她就哼了哼:“別人男朋友送女朋友的花都是山岩上的,你就在路邊隨便采一朵送給我。”
江念離側身看著她,唇邊含著淡淡的笑意:“那是因為即使亂花迷眼,我也隻要眼前這一朵。”
紀悠笑著捶了他一下:“成了,算你能說,好吧?”
又回想起剛才在山岩上那一幕,她笑了起來:“我沒想到自己居然真的跨過那條大裂縫了,不過那會兒就算要我飛起來,我估計也能!”
江念離微笑著看她:“是啊,我也沒想到你居然過來了。”
紀悠輕哼了聲,隨口說:“不過一條小小的裂縫,算得了什麽,就算有天讓我為你變成女超人,我都做得到。”
這句話江念離隻當她是興致來了亂說,揉揉她的頭發道:“好,算你厲害,成了吧?”
那時還年少的他們,都沒想到幾年後,紀悠真的會為了江念離,做出遠遠比今天危險得多的舉動。
她說了可以為他變成女超人,並非是一時興起的大話。
好多事情,都是從一開始就注定了的。
這天他們用了六個小時就到了山頂,相較於路上的人煙稀少,山頂上廟宇香火旺盛,來往的人也多。
寺廟外慣例會有些擺了攤替人算命的術士,佛道結合,不知道究竟想要表達點什麽。
對此有人嗤之以鼻,卻也有善男信女篤信,生意都不算壞。
其中一個中年術士看他們從自己攤前走過,也許正巧是閑著,就用萬能的金句去招攬他們:“小夥子,我看你是大富大貴之相……”
江念離隻笑了下,禮貌頷首:“謝謝。”
那術士見這招不管用,轉而想引起紀悠的注意,隻是這次說出來的話卻並不是常聽到的那些,而是一句:“這位小姑娘,凡事執念太深不好,能放就放吧。”
紀悠笑著,想也不想就回了一句:“人生在世,沒點執著有什麽意思,對吧,大叔?”
那術士顯然還想說點什麽,紀悠就衝他笑著說:“謝謝啦。”拉著江念離走遠了。
這段插曲,他們當然都沒在意,沒過多久就全都忘到了腦後。
他們腳程還算快,所以趕上了寺院中午的齋飯。
寺廟裏的齋菜當然味道清淡,不見半點葷腥,米飯也是不精致的糙米,但吃起來還不算壞。
紀悠把分給自己的一碗菜和一碗飯吃光了,看到義務勞動的居士們前來收碗的時候,有不少吃完的人就主動上去幫忙。
她和江念離也各自做了些事情,才從齋堂離開。
古寺的鍾聲在山巔回響,又到了做下午課的時候,大雄寶殿中僧侶雲集,誦經虔誠。
站在殿外看著,紀悠感慨:“有信仰也是件好事兒。”
江念離聽了就笑:“的確,相信些什麽總是好的。”
紀悠突然把臉轉向他,勾起了唇:“其實我也有信仰。”
江念離略有些好奇:“是什麽?”
“當然是你啊。”紀悠側頭笑了,“江學長!”
江念離愣了一愣,明白過來她是在胡說,好笑地搖頭:“在寺廟聖地這樣說,你都不怕給我招報應……”
紀悠則得意地踱步走下台階:“我全心全意,虔誠無比……”
逗留到下午兩三點左右,他們趕在人流高峰之前,乘纜車下了山。
回到旅館,紀悠就癱倒在了大床上,感歎道:“真好,還可以跟你在一起住一晚。”
江念離看著她勾起了唇角,昨晚就那麽毫無防備地躺在他懷裏熟睡,這丫頭還真信任他的自製能力。
他點頭,說出來的話卻多少帶了點歎息:“是啊,還有一晚。”
三天的行程很快結束,在回去的火車上,紀悠不再像來時那麽害羞,甚至還主動靠在了他肩膀上。
無所事事,她就有些昏昏欲睡了,看著窗外無限延伸的鐵軌,她迷迷糊糊地說:“等我考上大學,我就告訴爸爸媽媽,你是我男朋友。”說著,唇邊挑起憧憬的微笑,“這樣我們就可以常常出來玩了,光明正大地!”
江念離手裏還拿著那本他從來時就在看的書,紀悠也許沒發現,那書頁從開始到現在,幾乎都沒有翻過。
他笑著應和:“好。”
沒人會在此刻就能預知一年後的事情,也就更加不能預知到好幾年之後,他們究竟會在哪裏,在做些什麽。
所以他們都暫且安穩又愜意地享受著當下的溫暖時光。
一天又一天,當時隻道是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