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Chapter three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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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快更新涼生,我們可不可以不憂傷1 !
    我冷淡地笑,你怎麽會?可是,金陵,我那幾次夜不歸宿的真實原因也隻有你知道,可現在,涼生知道了,你說,難道是我自己告訴他的嗎?我說,北小武說得真沒錯,你真不是一個好人!說完,重重一把將她推開,頭也不回地走了。
    直到晚上,我一直沒見到涼生,便和北小武四處尋找。我對北小武說,我怎麽也沒想到金陵會是那樣的人,太陰險了!
    北小武淡淡地笑,陰險談不上,不地道倒是肯定的。
    我們來到“寧信,別來無恙”的時候,卻撞見了更驚人的一幕。
    大廳的回廊處,幾樹亞熱帶常綠盆栽前,兩個清麗無比的女子,冷冷地對峙著。寧信伸手拉住未央,眼睛裏閃過絲絲痛楚的神情,她說,你不能跟那些客人一起喝酒,你看你剛才的樣子,像什麽?
    未央揚手閃開了她的牽製,燈光映在她粉嫩的臉上,她極其輕蔑地衝寧信笑,我有你這樣的姐姐,怎麽可能像什麽呢?我除了像妓女,我還能像什麽?
    寧信的眼睛噙滿淚水,我從來都不相信,寧信這樣的女孩,也會流眼淚。未央拿著酒瓶衝那些客人走去,被寧信死死拉住,她將酒全潑在寧信臉上,怎麽了,為什麽你可以去做婊子,我就不能……
    沒等她的話說完,滿臉酒水的寧信就揚手給了她一巴掌。她衝未央喊,你滾,你滾!我這裏容不下你這樣身嬌肉貴的大小姐!你滾!
    未央用手捂住臉,反手給了寧信一巴掌,冷淡地笑,你就是一婊子,你憑什麽教訓我?我告訴你,你沒這個資格。說完,甩手走了。
    當她看到我和北小武就近在眼前時,眼淚嘩嘩地流了下來。我看了看對麵的寧信,她正在對著玻璃窗發呆,強忍著淚水,擦掉臉上的酒水,不想被外人看到。我和北小武一聲不吭地帶著流淚的未央離開了“寧信,別來無恙”。
    那天夜裏,未央一直在我麵前哭。她紅著眼睛看著我,她說,薑生,其實我和你一樣,都不是什麽幸福的小孩。
    未央這麽一說,我就難過。其實,很多時候,我們都是一些等愛的小孩,流浪在不同的街道,隻是希望能找到一個可以給自己一雙手的人,可以帶著我們走向幸福的街。
    我靜靜地坐在未央身邊,看她流眼淚。很多時候,我嫉妒她,但是,在這個時候,我知道她和我一樣,隻是一個不幸福的小孩。隨便一句安慰,就會流眼淚。
    那天晚上,我才知道未央同寧信之間的矛盾。原來,九年前,寧信跟一個比她大許多的男人廝混在一起,然後,在外麵給這個男人做了二奶。這件事情惹怒了病重的父母,就這樣,急火攻心的憤怒中,他們相繼去世,本來尚好的家業也因此敗落下來。
    未央說,薑生,你說,我該原諒這個姐姐嗎?我能原諒這個姐姐嗎?雖然,這麽多年來,都是她一直供我花銷,供我一切的一切,可是,我每當想起父親和母親,每當我在那個熱鬧的會所裏,看到那些尋歡的人色迷迷的眼神,我就會無比地恨她!
    我望著未央,心裏一陣難過。以前,我一直沒明白,寧信怎麽可能年紀輕輕就有這樣的事業,原來是這樣的原因。可是要說,這樣的事情也能讓父母雙雙被氣死,倒是不太妥帖,可能還有其他的原因吧,除非她們的父母是無比剛烈的性子。
    北小武說,未央,好歹她也是你的姐姐,你不該對她那樣。每個人都年輕過,都會犯下錯誤,你不該對你姐姐那麽壞。
    未央一直不說話,漂亮的眼睛望向我,似乎想起了什麽似的,她說,薑生,涼生去哪兒了?
    她一問,我的心無比的酸楚,我搖搖頭,我說,我一直在找涼生呢。我惹他生氣了,未央,我是混蛋。
    未央跳下台階,擦幹眼淚,她拍拍我的肩膀,說,薑生,我們一起去找涼生吧,我想,我應該知道他在哪裏。說完,就拉著我們向中心街走去。
    我們是在中心街的一個雕塑下找到涼生的,他一直躲在下麵,安靜地坐著,安靜地流眼淚。他身後的雕塑是一個紮著羊角辮的小女孩,蹲在一片草坪上。拿著小木枝似乎在找什麽東西。我們第一次見到這個雕塑時,涼生愣了半天,他指著雕塑對北小武說,你看,這個小女孩,像不像我們薑生小時候在魏家坪草地上捉蛐蛐的樣子啊?那時,北小武也驚歎,說真像,真的很像啊。
    如今,涼生自己一個人孤單地坐在中心街雕塑下,陪伴他的不是薑生,而是一個和薑生小時候酷似的青銅雕塑。涼生,你在想什麽呢?想那個小時候一直躲在你身後的小薑生嗎?想她怎麽可以轉眼就變壞嗎?可是,涼生,你要相信薑生啊,她有一個涼生這樣好的哥哥,她不敢更不舍得變壞,因為她害怕涼生傷心。這個世界上,在她心中,有什麽可以同涼生的眼淚相比呢?
    我慢慢地走到他麵前,喊了他一聲,哥,然後就抽泣起來。我說,我和北小武找了你一天了。我說,哥,你還生我的氣嗎?我真的沒有夜不歸宿啊。那些晚上,我一直都和未央在一起,她不是也打電話告訴過你嗎?
    涼生抬起清涼的眼睛看著我,淚眼迷蒙,他說,薑生,你怎麽變成了現在的樣子,怎麽這麽喜歡撒謊?
    我急切地拉過未央來,我說,哥,你可以問問未央,前幾次,我沒回去,是不是都同未央在一起,她還給你打過電話呢。
    未央看了看我,歎氣,上前去拉涼生,她說,你別生氣了。怎麽說,薑生也長大了,該有自己的想法和自由了,你不能總是拘束她。然後,她又看看我,說,薑生,你去哪裏我不知道,上幾次是你要我幫你騙你哥哥,我明明知道你那樣子不好,但是,我更不願意涼生傷心,所以,我就幫著你騙他……
    我吃驚地看著未央,剛才在我麵前還那麽委屈地流眼淚,現在突然對我說,是我要她幫我騙涼生。明明以前是她要我對涼生說在她家的,說是避免一些不必要的猜測,今天,卻又對我來這一套。
    她清澈的眼神,讓人忘記了她剛剛難過地哭過。她上前來拉我,說,快跟涼生道個歉吧,別讓他難受了。
    我發狠地推了她一把。她軟軟地倒在涼生懷裏,眼睛猶如羊羔一般無辜。
    涼生扶住未央,他說,薑生,你瘋了嗎?你怎麽可以這樣對她,她這麽說不也是為了你好!如果真的要你由著性子瘋,將來受傷害的是你自己啊!
    我指著未央問涼生,你竟然相信她,不相信我?
    涼生清涼的眼睛仿佛深海一樣的顏色,他說,薑生,該看到的,我也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我也看到了。如果你是別的什麽人,我絕對不會多說一句話,可是,你是薑生,你是我的妹妹,我看到你這樣子,我就往死裏難受,你知道不知道……
    我指著涼生就罵,我說去你媽的涼生,我是你妹妹?你算我哪門子哥哥?去你的奶奶的往死裏難受!我就告訴你,我愛怎麽樣就怎麽樣,用不著你像教育失足少年一樣教育我。告訴你,我不稀罕!
    說完,我就跑開了,北小武上來擋我,被我一把推開了,我也沒看他是否受傷,就兀自跑向漆黑的夜裏,眼淚跟花生似的,落了下來。
    涼生竟然不肯相信。
    薑生怎麽會做壞女孩呢?他不相信,有他這樣的哥哥,我舍不得,我真舍不得。可是,今天,我卻罵了他,天知道當時我多麽難受啊。從小到大,涼生不曾給過我半點兒委屈,而今天,他寧肯相信未央,也不肯相信薑生!
    身後,卻聽未央對涼生說,我去勸勸薑生,你別擔心。我會好好勸她的。就聽著她追著我的腳步而來。未央不愧是練過舞蹈的,很快就追上了我。
    我發狠地看著她,我說,你怎麽能這樣欺負人呢?我同北小武都對你那麽好,當你是朋友,你怎麽這樣對我!邊說,我邊流眼淚。
    未央笑,她看看不遠處的涼生,轉臉對我說,我也不願意傷害你,但是,從小到大,我想要的東西,沒有一件我得不到!可是,偏偏涼生,偏偏程天佑,偏偏這兩個男人都拿你當寶貝!你有什麽好的?你什麽都不如我,你不過就是一農村妞!說白了你就是一村姑,為什麽他們都可以對你百依百順,而拿我當空氣?
    我吃驚地看著未央,看著她清麗的臉龐,看著她臉上從容的微笑,她轉頭,將臉上最單純的微笑拋給不遠處的涼生和北小武,他們此時正在幽幽地望著我和未央。我仿佛可以看到涼生焦慮的眼神,盛滿了憂傷。
    未央笑,她說,你不過是放一個暑假,程天佑就跟一隻沒頭的蒼蠅似的,誰能看不出來。不過就是兩麵之緣,他就那麽喜歡你!可是我從小像跟屁蟲一樣跟著他,在他身邊長大,我喜歡他,可是,他不喜歡我。直到我遇到涼生,我以為,有了他,我對程天佑的喜歡可以在涼生身上功德圓滿。可是,那天在魏家坪,你發高燒,我也發高燒,涼生卻一直守在你身邊。難道妹妹要比女朋友重要嗎? 所以,薑生,你根本不知道我多麽討厭你,多麽恨你!說完,她的手輕輕放在我的肩膀上,麵帶笑容,狠狠地弄疼了我。
    我吃力地往後退,她卻依舊笑,她說,薑生,十三年養一盆薑花,每一天拿出一粒沙,十三個三百六十五天,十三個三百六十五粒沙,他丟掉了沙,卻丟不了牽掛!還有,說到這裏,她輕輕附在我耳邊,薑生,我跟你說,涼生這次受傷,是我找人打的,因為我看不慣他為了你的生日而這樣奔忙!我就是想知道,你的生日重要,還是他的命重要!現在,我都告訴你了,薑生,你打我啊!
    我愣在原地,看著未央巧笑如花。她看著不遠處的涼生,轉臉對我笑,她說,薑生,你打我啊!你這就去告訴涼生,是我找人打的他,看看他相不相信你啊!說完,她就笑,笑得那麽開心,仿佛一個孩子得到了自己一直想要的糖果。
    就在那一夜,中心街離涼生不到五十米的距離,我的心碎了一個大窟窿,鮮血淋漓!我狠狠地推倒未央,看著未央將無辜的眼神投向奔來的涼生,看著她一臉柔軟的依賴和無助。我頭也不回,狠狠奔離這條傷心的街。
    46 原來,我是一個這樣小心眼兒的人。
    高二,那個被稱為“大雪紛飛”的一年,時光仿佛彈指,匆匆劃過我們的指端。因為中心街那個夜晚,我和涼生的關係變得那樣疏離。
    北小武在學校附近租了一個小屋,搬出了學校宿舍。他說,學校宿舍熄燈太早,而他想好好學習,想多學一會兒。我知道他不是說笑。我也知道,他是為了小九。在高中的年月裏,我們不知道用怎樣的姿態才能擁抱住幸福,隻是看了很多的故事,這些故事都這樣教育了我們,所有的幸福都會在你考上大學的時候得以功德圓滿。
    北小武想給小九一個更加堅實的肩膀,所以,他隻有讓自己的基礎更加堅實。而這份堅實對於目前的他來說,唯一能做到的,便是好好學習。好像沒有什麽必然的邏輯關係,可是我又找不到更好的解釋,權且這樣吧。
    很多時候,北小武溫書的時候,都會突然大笑出聲音。他將小草扔到我腿上,嘴巴裏還叼著一根青草,他說,哎,薑生,你說,如果我真考上大學,小九知道了,會怎麽說?
    我合上書本,看看空曠的操場,然後看看他,搖頭。小九會說什麽?已經一年多,沒有她的消息,我不敢忘記這個穿著一套套主題套裝從我生命中走過的女孩,不敢忘記她抽煙時孤獨的模樣,不敢忘記她喝酒時流淚的模樣。可是,我卻不敢記起她說話時誇張的模樣,我怕想起她眉毛飛舞時的生動表情,心就會難過得不成模樣。
    北小武眯著眼睛倒在草地上,陽光晃在他麥色的皮膚上,明晃晃的,他笑,說,薑生,你奶奶的真是豬。我覺得吧,我家小九會這麽說:北小武,我就一文盲,居然還泡上你這麽個大學生!我靠,我這不是荼毒生靈嗎?說完,北小武就哈哈大笑,很開心的樣子。他抬頭看看我,說,薑生,我從來沒聽到任何一個女孩,將髒話說得跟小九一樣悅耳動聽,仿佛是從她嘴巴裏開出的花兒一樣。
    北小武是個傻瓜,他以為他咧著嘴對著我笑,我就看不出他眼圈發紅,看不到他眼角零散的淚影。
    我想逗他開心,所以,我就用書本拍拍他的腦袋,說,切,我還以為小九會說,奶奶的北小武,是不是中國普及十六年義務教育了,輪到你這個豬頭上大學了!
    北小武聽了,就撈著我的胳膊狠狠掐了一把,如果不是因為不遠處的籃球場上站滿了養眼養心的小哥哥們,我早就鬼哭狼嚎地叫起來。但是為了我巨大的帥哥夢想,我隻好四平八穩地看著胳膊被北小武這個卑鄙小人給捏腫了。
    北小武似乎對自己的作品很滿意,他說,哎,薑生,你看,腫了。你說以後那些健美運動員也不用整天累死累活地運動,都到我這裏,我挨個兒掐幾把,就都掐得腫出肌肉塊來了。
    我冷笑,一邊衝胳膊吹氣消腫,一邊瞟向籃球場上的帥哥,還得騰出嘴巴來還應付著北小武的傻瓜問題,我說,我靠,以你這樣偉大的智商,你還考什麽大學,今天下午就退學發展個“掐掐”肌肉館,這生意還不風靡全球?然後申請一個專利,後半生,你就是比爾·蓋茨第二了。別的事情你也甭擔心了,光跟你媽坐在炕頭上數鈔票就行了。
    說完這話,我才發現,自己多麽惦記小九,連說話的方式,都帶有她的味道。雖然,我們不曾深交,但是,這麽多年來,小九是唯一一個能走到我心深處的女孩。我也相信,對於小九來說,我也同樣重要過。
    可是,北小武真是小人,他聽完了我的讚美,並沒有因為我說話像小九就對我手下留情,他瞪著兩隻眼睛看了我半天,笑了笑,然後小爪子一伸,又在我另一隻胳膊上狠狠掐了一大把。
    那一整天,我聳著兩隻胳膊像一隻大龍蝦似的在校園裏晃蕩過來晃蕩過去,別提多麽丟人現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