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Chapter three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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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快更新涼生,我們可不可以不憂傷1 !
    我的思維總是跳躍性那麽大,語文老師經常表揚我,說我聯想力豐富,這樣的人,高考作文一定得高分。可能我被她表揚過頭了,一驕傲,尾巴翹得特別高。從此以後,無論寫什麽體裁的文章都是寫得仙氣飄飄的,連議論文都不放過變通成神話故事來寫,看得語文老師心驚膽戰。更可怕的是,我這個人總是一根筋到底,還把這種仙氣飄飄的精神,發展到英語作文上麵去了,隻要一寫英語作文,哪怕是介紹學校景色,我的開頭都是:“long long ago,哪裏哪裏住著一個神仙,這個神仙來到我們校園,一看,哇塞,這景色好漂亮啊……”英語老師最後眼都看直了,實在忍不住了,也不管我寫這樣的文章查牛津大字典多麽辛苦,對我的批評是劈頭蓋臉的,嚇得我直哆嗦。他說,薑生,你能不能不要寫神仙神仙神仙!我哆嗦著答應了,後來我寫作文就改成了:“long long ago,哪裏哪裏住著一個精靈,這個精靈來到我們校園,一看,哇塞,這景色好漂亮啊……”這下,英語老師徹底抓狂了。這件事情後來傳為笑談,涼生曾過來找過我,他問我,薑生,你最近都吃什麽東西了?我連忙澄清,我說,我絕對沒有吃毒蘑菇。涼生笑笑,說,我知道,我是擔心,你最近吃得不好,營養跟不上……
    善良的涼生並沒有說出下麵那句“導致你大腦秀逗”,涼生就是這樣一個男孩,永遠舍不得對任何人說任何刻薄的話。
    我的神仙情節最後讓語文老師給治愈了,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我因為她不小心的一句表揚而走火入魔,所以經常讓我拎著作文本去她辦公室受訓。可是,當時,我受毒害太深了,加上大腦向來缺少火候,並不理睬她曲折委婉的教誨。最後,她急得要哭,她說,薑生,我求求你了好不好,收起你的想象力吧。
    她這麽直白地表示了自己的想法,我終於聽明白了。原來,英語老師和語文老師,不是討厭我用神仙,而是不願意我用想象力。其實他們早說嘛,害得我每次都得尋思半天神仙的同義詞來減輕文章的乏味感,從精靈到靈魂到魔鬼到閻王,就差拉出黑白無常來了。
    現在想想,那段時間絕對是學習給累著了,導致腦萎縮,所以才會傻傻的,愣愣的,跟個小白癡一樣。
    學習的壓力日漸增大,我決定辭去在“寧信,別來無恙”的小兼職工作。但是,我沒想到,就在這個決定之後,所有的事情在這裏結成了結,然後洶湧而來。
    53 程天佑說,薑生,咱們回家吧。
    在“寧信,別來無恙”,我遇見了蘇曼。
    一直沒有仔細地看過這個女人,當知道她是明星的時候,才發現,原來,她還是很光彩照人的。我低著頭與她擦肩而過,卻被她喊住,她說,薑生,你最近好嗎?
    自己的名字從一個明星嘴巴裏喊出來,感覺特別不真實。未央說得對,我就是一小村姑,見不了大世麵,所以,當蘇曼喊住我的時候,我特別手足無措,就傻乎乎地站在她麵前。
    幸好寧信從裏麵走出來,見到我,微笑著招呼,就像對待自己的妹妹一樣。她總是一個有心思的女子,能讓任何人都感覺到她的善意,而且不溫不火。哪怕你知道她的精明,都會被她的笑容和聲音給感動上一番,覺得特別貼心。我昨天給她打過電話,說有點事情要來找她。因為她總是很忙,我怕不提前跟她招呼,在這裏也找不到她。
    我跟她說,我最近學習的壓力很大,暫時不想在這裏兼職了,想好好地度過高考前剩下的這幾個月。
    她很理解地同意了,而且笑了笑,說,薑生,其實,我老早就想讓你停下工作了,但是一直忙,也沒有時間跟你說。我一直怕影響你的學習。然後就拖著我的手走進她樓上的辦公室,說了很多親密的話。
    蘇曼再次走到我眼前的時候,寧信看看她笑了一下,看看手上的表,說,蘇曼啊,恐怕我今天不能陪你去了,你得另找人了。然後,又看看我,問,欸,薑生,你有時間嗎?有時間的話,就替我陪蘇曼參加一個小活動吧。然後她很歉意地看著我和蘇曼。
    蘇曼看著寧信,又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說,好啊,就是不知道我能不能請得動薑大小姐。
    盡管我不喜歡蘇曼,但是,對於寧信的要求,我不知道該怎樣拒絕,最終我還是同意跟蘇曼一起。
    我在“寧信,別來無恙”等了蘇曼一小時,才見她從化妝間裏走出來,發髻梳得高高的,嘴唇上塗著鮮亮的唇蜜。她挑挑眉毛衝我笑笑,說,薑生,我漂亮嗎?
    我舔了舔幹澀的嘴唇,點點頭。她是漂亮的。奶奶的,在程天佑身邊的女孩子,哪個不漂亮?記得我剛到省城讀高中的時候,看著校園裏那些漂亮鮮豔的小女孩,還問過涼生,我說,哥哥,如果我穿上漂亮衣服,是不是也很好看啊?
    涼生的眼睛笑起來彎彎的,他說,我們的薑生,怎樣都漂亮。
    現在想想,涼生騙了我。如果我真的足夠漂亮,那麽,為什麽還有這麽多女孩子總是在我麵前經過,而且驕傲得像一隻孔雀?
    唉,我確實該回家好好地自卑一番,她們穿著漂亮而金貴的衣裳,總是某個大品牌的最新款式,而我,連買一支兩塊五毛錢的雜牌唇膏都要猶豫好久。奶奶的,今天我沒帶唇膏,就這樣像一棵失水的小蔥似的跟在水蜜桃蘇曼身後,一同上了車。
    車上,蘇曼並沒同我講話,車裏的空氣異常冷漠。我無比懷念在程天佑車上的時光,那場麵跟兩國交戰似的,別提有多麽火熱了,就差同歸於盡了。
    車行二十分鍾,在一座大廈前停下了。門童趕緊走上來幫開車門,蘇曼挽著流蘇披肩,儀態萬方地從車裏下來。我倒是沒穿禮服,卻還是很狼狽地碰到了腦袋,真不明白,最近我的腦袋怎麽這麽受愛戴,動不動就傷著了。
    跟著蘇曼走進大廳的時候,我突然傻了。眼前的男男女女,一個個端著酒杯,交談著。蘇曼進門的時候,一圈人圍了上來,閃光燈亮成一片。蘇曼在人前,真是儀態萬方,臉上的笑容始終淡定從容,完全不是台下那種刻薄的模樣。我覺得自己與這裏格格不入,白t恤藍牛仔,我似乎才該是焦點。好在他們根本沒有留意我。
    蘇曼緊緊拉住我,她對我笑,薑生,你跟好我就是了,不用擔心。
    我當時真傻,就這樣跟著她走。其實,我該早點兒離開才對,她這麽討厭我,怎麽可能讓我好過。
    當我看到她笑意盈盈地拉著我走向那個熟悉的影子時,突來的不安讓我感覺到事情不妙。她喊,程先生,好久不見。
    程天佑微笑著轉身,當他看見我在蘇曼身邊的時候,臉色異常難看。我抬頭看看蘇曼,看到現場的橫幅上寫著:熱烈慶祝蘇曼簽約五湖星文化娛樂公司。
    現場的記者似乎從程天佑的臉色上嗅出了微妙的變化,緊接著閃光燈在我的臉上不停閃爍。程天佑將酒杯扔在地上,衝開人群,將我緊緊攬在懷裏,阻止他們繼續給我拍照。他對身後的保安說,拿下他們的相機!
    他的這個舉動令很多記者表示不滿,他似乎也顧不了那麽多了,直接大吼,斯文之氣蕩然無存,他說,我可以還給你們相機,但是我告訴你們,她還是個孩子,要是她的相片登報或者上網,你們沒有一個人會好過!然後他轉身惡狠狠地盯著蘇曼,說,包括你!
    蘇曼冷笑,一副魚死網破的模樣,不等下麵亂成一團的記者發問,她先開腔,你們以後不要再問我,是不是同五湖星的老板程先生有什麽關係,你們看到了,我們沒有什麽關係?包養這兩個字輪不到我身上!要說包養,怕你們該問問現場這個小妹妹吧?然後,她衝我冷笑,薑生,你躲什麽躲!有本事做,沒本事承認嗎?
    我被突來的狀況給弄懵了,我並不知道這件事情對我的未來意味著什麽,我隻知道,在此刻,我唯一可以依賴的是程天佑,所以,我將腦袋緊緊地靠在他懷裏,唯恐他離開。我被這無端飛來的橫禍壓身。
    程天佑緊緊地將我護在身後,飛快地將西服脫下來,擋住我的腦袋,護著我走出了亂糟糟的大廳。保安將記者們擋在身後,可是我仍能感覺身後有無數的閃光燈在閃爍。生活在那一刻亂成一鍋粥,我的眼淚滾了下來。
    程天佑一言不發,將我帶上車。他看著我流眼淚,遞給我一方紙巾,他的聲音有些嘶啞,可能是怒火所致。他說,薑生,你沒事吧?被嚇壞了是吧?唉,都是我不好,給你弄來了這麽多麻煩事。
    我邊抽泣邊搖頭,我說,程先生啊,我覺得我好像犯了很大的錯誤,讓你損失很大的樣子!
    程天佑對程先生這個稱呼似乎很不適應,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他看看我紅腫的眼睛,歎了口氣,說,薑生,咱們回家吧!
    54 薑生,那叫《水邊的阿狄麗娜》。
    一直以來,隻有涼生對我這樣說過,他說,薑生,咱們回家吧!
    小的時候,在魏家坪的草地上,每當煙筒開始冒起青煙,小孩子便被自己的家人喊回家裏吃飯,隻剩下我同涼生。涼生這時,就會拉著我的小手,說,薑生,別玩兒泥巴了,咱們回家吧!
    初中的時候,母親從鄰村一收破爛的老頭那裏,給我們買了一輛自行車。雖然車子很舊,但是,我和涼生卻高興了很久。每到放學,涼生就在我們教室門前等我,他見到我,就笑,說,走,薑生,咱們回家吧。這個時候,我就會跳上他的單車。車子總是吱吱嘎嘎地亂響,北小武從我們的身後飛車而來,他總是嘲笑我,哎呀,薑生,你好好減肥吧,看這輛可憐的車子,都快被你坐毀了。我在車上衝著他做鬼臉。涼生微笑,回頭,說,薑生,別聽他的,咱們回家!
    而現在,我跟涼生已經很少說這樣的話,再也不會有兩個快樂的小孩,涼生牽著薑生的手,一起回家。
    回家,家裏有涼生做的水煮麵,家裏還有一隻瘦瘦的小貓叫小咪。
    想著想著,我的眼淚流得更歡暢了。程天佑一邊駕車一邊緊緊握著我的手,他的手真溫暖,溫暖得像一個家。其實,他是以為我在為剛才經曆的事情流淚。他並不知道,我的所有眼淚都與一個叫涼生的男孩有關。隻有這兩個字,才能完全刺痛我的神經。
    車行了很久,在一群別墅區減慢了速度。我擦擦眼淚,問程天佑,我說,程先生,我隻聽金陵說過往深山老林裏販賣女孩的,沒見過往別墅區裏販賣的啊。
    金陵?程天佑皺皺眉毛,說,這個名字怎麽這麽熟悉啊?他仿佛又一時想不起來,看看我,說,你命好唄,那薑生,如果將你販賣到這裏給我做媳婦好不好啊?
    他這樣一說,我的臉立時紅了起來。程天佑笑,說,薑生,你還是別叫我程先生了,我會覺得自己好老啊,我不就比你大那麽幾歲嗎?你以後還是叫我天佑吧?
    天知道我當時怎麽突然變得興奮起來,我竟然出口就是,我叫你佑佑吧?說完,就兀自大笑起來。程天佑也笑,他知道我在同他開玩笑。好像很少人這麽同他開玩笑,所以,他聽了這麽低劣的玩笑也肯笑得很開心。
    車子七拐八拐,終於駛進一個院子裏。自動門敞開的那一瞬間,我看了看程天佑,我說,呃,這是你的家?
    程天佑點點頭,很奇怪地看著我,眼神似乎是在詢問,有什麽不妥嗎?
    我吐吐舌頭說,唉,有錢人。一直以來,在我眼中,北小武就是小公子哥了。如今上帝又塞給我一個更巨大的公子哥。我才發現自己與涼生的生活是多麽微渺。可是,我仍然覺得自己曾是那樣幸福。
    那天夜裏,我第一次觸碰了琴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