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Chapter four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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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快更新涼生,我們可不可以不憂傷1 !
    原來,那天在巷子彎,小九說得很對。她說,像寧信這樣的七竅玲瓏心,怎麽可能看不穿這件事情呢?隻不過,第一,她明白她未必有能力扳倒程天恩,第二,她欠程天佑的,程天恩又是程天佑最愧對的人。她最初是為了替未央頂罪,最後卻也是為程天恩頂罪。小九說,薑生,你沒必要再去折騰了。
    寧信完全是心甘情願的。
    當時,我很想問問小九,是不是在你眼裏,我對你的好,也是我心甘情願,我自作自受呢?可是我沒有問,我怕小九冷笑著回答,是。這會讓我肝膽俱裂。
    寧信說,薑生,要涼生替我照顧好未央。從小到大,她要什麽我給她什麽,包括程天佑,我都舍得。可是,我們姐妹沒有這個福氣。說完,她落淚了。這是我第二次見她哭。她說,薑生,不要告訴程天佑這件事情,我不想讓他受煎熬。程天佑再堅強,私下裏也不過是一個玩性十足的男孩。還有,薑生,同程天佑這樣的男子在一起,你必須好好保護你自己……
    寧信被帶走的時候,一直反複強調,她說,薑生,一定不要告訴程天佑這件事的真相,不要!
    那天,從看守所出來,我突然害怕見到陽光。
    最終的最終,就像小九說的那樣,這是我們彼此的命。這件事的真相將永遠在這個玲瓏的女子心裏,永遠見不了天日了。
    77 幸福啊,到底是什麽模樣。
    那段日子裏,涼生一直陪在未央身邊。幸福的樣子,大抵就是這個模樣吧。可是,我的心還是隱隱地痛。
    小九和她的母親離開這個城市了,就這樣消失了。關於寧信的事,隻有我知,金陵知。她搬回了宿舍,經常在噩夢中醒來,她一直喊對不起,對不起。我就當不知道,她曾為了我,將毒品放到了別人的衣服裏。她當時並不知道放到了誰的衣服裏,並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她當時想的可能隻是保護我。
    她曾經愛過一個男子,叫程天恩。
    她現在還愛著那個男子,讓她不能釋懷。
    每日每夜,我們都抱著巨大的心事入眠。
    夢裏,小九對著我哭,她說,薑生,對不起。我真不願意傷害你啊。
    她的眉眼那麽清透,讓我忘記了第一次見她時是怎樣的情景,我唯一記得的就是她像一隻蝙蝠一樣掛在北小武身上,眉眼如畫。
    我安慰她,不要她難過。我明白,她在巷子彎之所以說出那樣的話,是因為她寧願我恨她也不願意我跟她一起悲哀。程天恩一定是拿她母親做要挾,她才違心地做了這一切。我們曾經是那樣好的朋友,怎麽可能說傷害就傷害呢?
    小九在我的夢裏變得越加透明,就像一個淺淡的影像,最終消失在我眼角的淚水裏。小九,我可不可以當我們還是很好的朋友,隻是,這一生,未必再相見。
    小九離開的原因,我並沒有告訴北小武。
    我隻是說,小九會回來的,等她淡化了所有的傷。如果,你下一個聖誕的時候,再吃一個蘋果。她就會像去年那樣,出現在飄雪的路燈下。我說,北小武,你相信嗎?
    北小武沒說話,他依舊努力地學習,努力地畫畫,等待高考的到來。
    有沒有人告訴過你呢?
    所有等愛的小孩,都會在下雪的聖誕,抱著一個紅紅的蘋果,等待心中的公主或王子,再次翩然而來。
    母親去世的消息,在高考前傳到了校園。我瘋狂地從教室裏奔出,橫衝直闖,涼生攔住我,他說,薑生,你要冷靜,我們這就回家!
    我盯著涼生,所有因為母親而產生的怨毒都集聚在我的心口,因為在我的潛意識裏,如果沒有涼生,母親就不會辛苦地操勞,更不會這麽早就離世。所以,我衝著涼生口不擇言地吼,那又不是你親媽!吼完瘋跑出校園。
    涼生緊緊追上,從身後緊緊抱住我,他的聲音那樣地痛苦,好薑生,你冷靜,哥哥這就帶你回家。
    回到家,我見到母親的遺體。她的身體已經佝僂得不成樣子,滿臉菜青色。我突然想起,在我很小的時候,她還是那麽豐腴美麗,仿佛一夕之間,她便殘缺。
    我輕輕地用手碰她的手,希望她像以前那樣能夠醒來,看看我,說,薑生,你回來了?學習是不是很累啊?
    可是,她沒有,她就那樣佝僂地躺著,臉上毫無血色。
    我一聲都不肯哭,倒是涼生,哭得那麽厲害。
    因為要參加高考,母親下葬後,我和涼生便匆匆回校。那時候,我突然學會了一個新的句子,叫做,來不及悲傷。
    離開家時,父親坐在輪椅上,一夜蒼老。他一寸一寸挪到我身邊,舉起沒有手掌的殘肢,像個做錯事的小孩,試圖拉住我的衣角,他哆嗦著,聲音斷斷續續,喊了一聲,孩……孩子,便老淚混濁,沿著他臉上的皺紋,瞬時滄海桑田。
    我看了他一眼,心裏那麽酸,卻仍舊沒喊他一聲爸,更沒有留步。
    涼生清澈的眼裏蓄滿淚水,久久不墜。
    78 薑生,答應天恩的你一定要做到。
    再見天佑,已經高考結束。
    我在校門前見到在門外徘徊的他。他低著頭,似乎滿懷心事。那一刻,我不敢確定,他是不是來找我的。這麽久不見,突然有種千山萬水的感覺。我喊他,他卻匆匆地轉身,企圖離開。
    我不顧一切跑到他身邊,攔住他,滿眼詢問,說,你為什麽躲著我啊?
    程天佑看著我,滿眼慌亂,甚至還夾雜著微微的仇恨,令我感覺到莫名的窒息。
    這時,天恩不知從哪裏冒出來,他的微笑那麽甜蜜,仿佛是一個純潔的天使。他說,哥,這就是我跟你說的薑生啊。原來,你也認識薑生啊。他喊我名字時,仿佛喊自己生死相許的情人一般。
    我突然覺得事情變得很玄妙,不由得緊張起來,拉住程天佑的衣袖,我說,天佑,天佑,你說話啊。
    天佑望著我,那雙如同涼生一般的眼,裝滿了憂傷。這是第一次,我從這個強勢的男人眼中,讀到了絕望的情緒。
    天恩拉住我的衣角,繼續裝作無辜的樣子,他笑著對天佑說,哥,我本來打算過幾天再把薑生帶給你看呢,沒想到,今天居然就讓你們這樣見麵了。他很害羞地跟程天佑說,薑生很漂亮吧。哥,我們認識了快三年了,她一直這麽漂亮。
    我不顧一切地推開他,我說,你是個瘋子!瘋子!
    天恩哀傷地望著我,一副不相信的表情,拉著我的衣角,薑生,你怎麽了?你怎麽這樣對我?你不是說永遠都和我一起嗎?薑生……他的聲音哽咽得不成樣子,淚流滿麵。他說,薑生,你手上還有我的印記,我們說一輩子死也要在一起的啊。說完他就扯起我的手,太陽下,他留給我的傷痕閃著微弱的光,映在程天佑眼裏,是越來越沉重的冰冷與沉痛。
    我狠狠甩開他,我知道,我與天佑入了他的套。他利用天佑的內疚和對他的縱容,假惺惺地告訴天佑,他有一個女朋友,交往了三年,然後要求天佑來看看我。可是,天佑啊天佑,你為什麽這麽傻啊?
    天佑從我身邊離開,在我耳邊留下這樣的話:薑生,你給我好好對天恩,否則,我絕饒不了你!
    夏日的熏風吹過他微亂的頭發,擋住了他的眼睛,我看不到他的表情,看不到他是恨還是痛。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他相信了天恩的話。
    我覺得天昏地暗,我一直一直在盼望程天佑回來,一直希望告訴他,這些日子裏,我過得多麽不好。我是那樣地信任與依賴著他,可事情竟然在他回來的這一刻變成了這種模樣。我失去理智一樣對著他們吼,你們他媽的都是瘋子,你們一家全是瘋子!
    天恩受驚嚇一般,絕望地看著天佑,說,哥哥,薑生她變心了!薑生她怎麽會變心了呢?說完,瘋一樣轉動輪椅衝向馬路!
    天佑嚇壞了,扔掉手裏的煙,不顧一切地將天恩撲倒。天恩被他重重地撲倒在地,臉重重地劃在輪椅上,鮮血淋漓。程天佑心疼地看著天恩,一邊胡亂地給他止血一邊說,好天恩,薑生這一輩子都不會對你變心的,你要相信哥哥。
    幾乎昏迷的天恩睜著善良的眼睛,望著天佑,滿眼信任。
    天佑一把拉起我,他的聲音生硬異常,薑生,你答應天恩的你一定要做到!
    我一字一句地說,天佑,你憑什麽這樣對我?
    天佑硬起心腸,不肯看我滿眼的淚水,他說,今天天恩跟朋友說好了,要把女朋友帶給他們看,你不是答應了嗎?你既然喜歡這麽做,就必須為你所做的事情擔當起來!說完就把我往車裏拽。
    我死命地後退,不肯就範,我恨死了程天佑,大罵他是瘋子是豬。程天佑的手緊緊鎖住我的胳膊,他的眼睛開始冒火,說,薑生,你別任性了!否則,我不客氣了!
    這時,涼生和北小武從學校走出來。涼生一見我被欺負,飛快地衝上來,狠狠地給了天佑一拳。北小武把我從天佑手裏救下來,就在我剛要站穩時,隻見一群人衝上來,拿著刀將我們包圍了。
    天恩像個瘋子一樣指著涼生和北小武對天佑哭喊,哥哥,就是因為這些男人,薑生變心了!
    79 天恩是一個魔鬼。
    我和涼生還有北小武被這群人劫持到一個隱蔽的地方。三年前,小九家的一幕重演。天佑看著頭發淩亂的我,滿眼哀傷,可當他望向可憐的天恩時,目光就變得淩厲起來,他托著我的下巴,狠狠地,幾乎要捏碎了一般,他問我,他倆的手指,你想要誰的?
    我看著那些明晃晃的刀,抵在涼生的手指上,不覺哀求起來,涕淚俱下,我說,天佑,天佑啊,求求你,求求你,別傷害他們,我求求你了!
    天佑額上的青筋暴露,他沒有想到這兩個人會讓我這樣性格的人不顧一切地哀求於他。他冷冷地看著我,牙齒幾乎咬碎,一字一字,那麽艱難地說,薑生,你這輩子都不許對天恩變心!
    我嚎啕大哭,我拉著他的手,卻觸碰不到一點往昔的溫度,我說,天佑,天佑,隻要你不傷害我哥,我什麽都答應你!什麽都答應你啊!
    涼生聽了我的話,發瘋一樣掙紮,他說,薑生,薑生,你傻啊!然後就衝程天佑吼,你們殺了我吧!
    天佑冷冷看著涼生,滿眼血紅,說,想死,很容易!說完從手下手裏拿過刀,向涼生走去。
    我緊緊抱住他的腿,泣不成聲地哀求他,天佑,天佑,你若傷害了他,我一輩子都不原諒你!一輩子都不原諒!
    天佑的眼睛抖動了,眼裏出現了蒙蒙霧氣。三年前,我像一個迷途的精靈,夜深時分,昏昏地賴在他身上,一臉無助和依賴地喊他哥。我求他帶我回家,我睡在他的大床上,像個小無賴一樣令他頭疼,令他這樣冷漠的人,說出了“如果世上一個人會令他彈指老去,那一定是你,薑生”這樣的話。
    可是,我卻忘了,天恩是一個魔鬼!
    他一見天佑心軟了,便不顧一切衝到窗前,打算往下跳,被一群人抱住了。他無助地哀嚎,薑生變心了,你們讓我去死吧!我不想活在這個世界上了,讓我死吧!
    天恩的泣血呼喊,讓天佑眼睛裏的火苗再次升騰。
    他緊緊盯著我,說,薑生,你真能永遠對天恩不變心?
    我迷幻一般,隻顧著點頭,我說,我能,我能,我真的能啊!
    他說,好!我收下你的誓言!可是,你也得給我一份憑據!
    我驚恐地望著天佑,不知道什麽才是他所說的憑據。天佑慢慢指著涼生和北小武,說,他倆的手指你要誰的作你誓言的憑據?給我用手指出來!
    我瘋狂地扯住他,我說,天佑啊天佑,我誰的都不要啊,求求你了,不要啊。
    天佑是那樣冷酷,他不肯看我,聲音冰冷無情,說,不選擇就是兩個都要了?
    我看著他們舉起刀,大哭,我說,我要,我要啊。我要……我……要北小武的!最終我的手指指著北小武,眼睛卻留下了血一樣的淚水。
    天佑給他們一個眼神,隻聽到涼生一聲慘叫,他的中指和食指從此離開了他的身體!
    我看著涼生,看著他額上因為痛疼流下的豆大的汗珠。我想起小九的話,她說,程天佑長得再像涼生,他也不是涼生!她說,薑生,你不能同程天佑交往的。
    我覺得自己的心髒疼痛到消失了一樣,我抱著涼生哭,不停地撕扯自己的衣服給他纏傷口。一寸一縷,都是我無盡的愧疚和心疼。我寧願自己死去,也不願涼生遭遇這樣的苦楚!
    衣服被我撕扯到露出了皮膚。可是,我仍然中邪一樣撕扯著,仿佛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與我無關,沒有羞恥隻有麻木。天佑將衣服脫下來,披在我身上。他將手搭在我肩上,試圖安撫我瘋狂的情緒。他難過地說,薑生,你不能怪我,我隻想天恩幸福。
    我抬頭看著他,笑,那麽仔細地撫摸著他的每一根手指,然後狠狠地咬下,直到鮮血滿嘴,天佑寧可發抖也不掙脫。
    我說,天佑,世上從來沒有一個人像你傷害我這麽深!因為世界上沒有一個人像你這樣傷害涼生!
    涼生?天佑的臉色突然間變了。他抓起我的肩膀,用力搖,說,薑生,薑生,你說什麽?他叫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