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小白菜呀,地裏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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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天了……第五天了!
錫若蹲在官船的甲板上,一邊在心裏想念著他的親親老婆,一邊忍受著背後傳過來的嗖嗖涼氣。他不就是在吃飯的時候說了句“為什麽菜裏肉這麽少”麽?那雍親王犯得著用一臉“你這個不知民間疾苦的敗家子”的表情、從通惠河一直冷凍他到現在麽?他也不嫌這免費空調當得太耗體能,靠!
好不容易熬到船靠了岸要打尖,錫若立刻從船頭一躍而下,用力捂了捂自己的小荷包,確定裏麵的私房錢都還在之後,他理直氣壯地對雍親王說道:“我要上岸去查看一下民風。四爺要是累了,就在船上休息吧。”說罷就預備著不等雍親王回答,直接以最快的速度竄到馬背上去。
可惜錫若的兩條腿,究竟還是沒有人說話的速度快。雍親王在電光火石之間,已經冷冷地飛砸過來兩個字,“站住!”
錫若恨得牙直癢癢,卻也隻能忍氣吞聲地轉過身去。眼下明顯是雍親王帶的人多,他帶的人少,這勢單力薄地要是鬥起來,沒準兒雍親王會直接在荒郊野外把他做掉,然後報一個“十六額附路遇匪盜不幸身亡”,說不定還會在折子上添上一筆,“他是為了保護本王才與歹徒英勇搏鬥,最後不幸壯烈獻身”雲雲,那可真是做鬼也慪死了!
以冷麵王那種時常天外飛來一磚把人砸懵的不厚道性格,錫若絕對相信他幹得出來這種事情。早知道朝廷也管隨從的報銷,他說什麽也要多帶幾個小弟出來,免得最後連個揭露他真實死因的人都沒有,嗚……
“你又在編排本王些什麽?”雍親王果真不愧是隱藏的大boss,立刻透過錫若看似恭敬的表皮、看出了他正在心裏拚命腹誹自己的事實,簡直比他老爹康熙還來得神目如炬。
錫若又是本能地一個哆嗦,暗道再這樣下去,自己離打擺子的那天也就不遠了,便愣是挺直了腰杆兒站在原地,等著雍親王砸出他的第二磚。因為根據他以往的經驗來看,雍親王每次說出“站住”兩個字以後,他多半都會有點小災小厄,要不就是破點小財。
他爺爺的,反正跟都跟出來了,就當是買彩票沒開中,那錢全捐給福利事業了!要讓小爺再跟著你頓頓青菜豆腐鹹蘿卜幹兒,小爺不幹!小爺要吃肉,肉,香噴噴肥嘟嘟的肉!嗷!
雍親王隻有一邊眉毛動了動,問道:“你想吃肉?”
這下錫若對雍親王徹底拜服,連忙頭如搗蒜地點起頭來。他旁邊的其他人雖然沒有跟著點頭,但是眼睛裏也都露出了跟他類似的渴望,隻差沒有來一個超級男聲大合唱:“小白菜呀,地裏黃啊;沒有肉啊,要我命呀……”了。
幸好雍親王沒有再搬出他那套“肉食者鄙”的歪理來,錫若不太厚道地估摸著,他興許也是怕犯了眾怒,在荒郊野地裏被人群毆一頓然後棄屍……呸呸,誰有那麽大的膽子。小爺沒有小爺沒有……
雍親王邁著據他後世的粉絲說是龍行虎步的威嚴步伐,也跟著錫若從船頭上跳了下來,隻不過落地的時候衣角被船頭的一個釘子勾了一下,因此姿勢相當之不優美,事實上距離“嘴啃泥”也就隻差那麽一點點了……
錫若在心裏拚命地告誡自己,為了即將到嘴的肉,一定不能笑出聲來。旁邊的年八喜卻好死不死地“嘻”了一聲。錫若立刻看見雍親王的臉變綠了。他直覺小白菜又在朝自己招手,立刻轉身踢了年八喜一腳,嘴裏非常沒義氣地罵道:“誰讓你亂笑了?”
年八喜委屈地揉了揉身上的鞋印,倒是立刻安靜了下來。不過錫若此時倒真慶幸自己帶出來的不是那個“凡事皆可樂”的何可樂,要不然雍親王非讓他一路吃白菜吃回北京去不可!看來他當年無意中給他們安上的名字,居然還挺合適,嘿嘿。
雍親王撣了撣袍角,臉上又恢複成了平常那副喜怒不形於色的模樣。錫若心裏鬆了口氣,見雍親王也跟自己似的換上了常服馬褂,知道自己是甩不開他這個超級華麗大條的尾巴了,隻好強打起精神問道:“四爺想去哪裏視察視察?”
雍親王舉目四顧了一下,指著前麵某一處有幾道炊煙升起的地方說道:“就去那邊看看吧。不要騎馬了,在船上悶了這麽久,就當是散散步。”
錫若點點頭,立刻把手裏的韁繩交給了年八喜,自己卻落後半步跟在了雍親王身側。雍親王一邊走,一邊呼吸著田野間所特有的氣息,臉色益發變得平靜深沉了起來。錫若不言聲地跟在他側後方看著,心裏卻不禁拿他和自己最熟悉的十四阿哥比較了起來。
這親兄弟兩個,都是心高誌大脾氣硬,隻不過一個偏文,一個偏武,但在錫若看來,又都是有真才實學也肯踏實辦事的,也算得老康這麽多兒子裏拔尖兒的人才了。不同的是,十四阿哥脾氣張揚些,雍親王脾氣卻是深沉裏帶著一團火,就好比一個是一團明火,另一個卻是潛藏在地底深處奔湧的岩漿。隻是究竟誰的能量更大,眼下是還看不出來的……
這時雍親王已經一腳踏進了一塊麥子地裏,一邊小心地擇步而行,一邊說道:“這些麥子看著長勢喜人,可是穗子卻結得不夠飽滿,看來今年也難得豐收啊。”
錫若看著那個在麥子地裏鑽進鑽出的人,有些詫異地笑道:“四爺還懂莊稼?”雍親王直起身子看了他一眼,挑眉道:“朝廷裏的人都四體不勤,五穀不分,誰來體諒稼穡之人的難處?”
錫若聽得一默,想了想也撩起長袍想進麥子地裏去,卻被雍親王一擺手止住了。雍親王皺眉看著他說道:“你總是毛手毛腳的,回頭把人家地裏的莊稼都踩壞了。就站在那兒看吧。”
錫若不由得愣了一下。雍親王剛才那樣的語氣和神情,有一瞬間竟讓他想起老康來了。他有些啞然地注視著那個小心翼翼地行走在麥田裏、時不時地彎腰下去抓起一把泥土來看看的人,心裏卻突然湧上來一陣迷茫。也許眼前的這個人,果真是最適合接替老康來坐個泱泱大國皇帝位置的人?老康三番五次地派自己跟著他出來辦差,又是什麽意思呢?
雍親王在麥田裏檢視了一圈下來,發覺錫若站在壟邊發呆,心裏一動,便不動聲色地繞到他身後問道:“想什麽呢?”果然錫若的第一反應是呆呆地回答:“在想你和皇上還真是有點像……啊!”
錫若慌慌張張地回過神來,立刻伸手搗住了自己的嘴,又明顯有幾分害怕地朝雍親王看了過去。雍親王看得在心裏一歎,接過從人遞來的帕子擦了擦手裏的泥土,又對錫若說道:“再上前麵村子裏去看看吧。平常哪有機會聽到老百姓的真心話?”錫若小心翼翼地瞅了瞅他的臉色,很快應了聲是,舉步再走的時候,卻又落後了雍親王半步。
雍親王眉頭一皺,轉過身來問道:“你為什麽總走在我後麵?”
錫若愣了一下,下意識地說道:“四爺是王爺,奴才自然不能和您並肩而行。”
雍親王卻一哂道:“都出來了,還記掛著這些虛禮幹什麽?你又不像是我的長隨,這樣子反倒讓人生疑了。”
錫若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往前跨了半步,變成了雍親王並肩同行了。雍親王臉上立刻露出了滿意的神情,不過也隻是稍縱即逝。這時遠處卻跌跌撞撞地跑過來一個人,一見到這邊站著幾個人,居然又轉頭朝他們飛奔了過來。
錫若眉頭一皺,立刻閃身擋住了雍親王身前,衣袖裏揣著的匕首卻立刻落入了手中,這才朝來人斥道:“站住!”
來人聽見錫若的這聲“站住”,非但沒有真的站住,反倒覷了覷他們的樣貌打扮,一把直撲到錫若腿下說道:“好漢救我全家性命!我來世一定做牛做馬報答您的大恩大德!”
錫若護著雍親王往後一退,低下頭看著眼前這個看打扮是個莊稼漢的男子,見他雖然正當盛年,臉色卻有些發青,似乎平日裏營養不良,便放緩了聲音問道:“有什麽話你起來再說。”
那個男子一臉驚慌地朝自己逃來的方向看了一眼,卻仍舊跪在地上不肯起來,便就著趴在地上的姿勢,說起了自己奪命狂奔的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