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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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天錫若一直在想,老康到底該算是個好爸爸,還是壞爸爸。說他好吧,確實對自己的兒子是盡心盡力地撫育教導,對女兒那就更是個慈父了,可是說他壞呢,恐怕很多人也不會反對。
    尤其這次八阿哥感染傷寒這件事後老康的態度,真讓錫若深刻體會到了什麽叫“無情最是帝王家”。虎毒尚不食子,可是老康為了穩固自己的帝位,卻接二連三將自己的兒子予以囚禁或責罰,對自己當年那麽喜歡和稱讚的胤禩,竟然隻用“勉力醫治”四個字就打發了!
    康熙五十五年九月十七日的時候,老康再於禦醫奏報胤禩病情的折子上朱批:“本人有生以來好信醫巫,被無賴小人哄騙,吃藥太多,積毒太甚,此一舉發,若幸得病全,乃有造化,倘毒氣不淨再用補劑,似難調治。”語氣之刻薄,簡直近乎於譏刺。
    更有甚者,為避免途經胤禩養病之所,在老康的授意下,諸皇子在皇父及祖母於九月二十八日結束塞外之行回駐暢春園的前一日,全不顧胤禩當時病情已近垂危,將其由鄰近暢春園的別墅移至城內家中。據說當時隻有九阿哥胤禟予以堅決反對,說“八阿哥今如此病重,若移往家,萬一不測,誰即承當。”而老康反倒推卸責任的說:“八阿哥病極其沉重,不省人事,若欲移回,斷不可推諉朕躬令其回家。”
    錫若事後知道這件事情時,隻覺得陣陣心寒。他再在朝堂上見到這些熟悉的麵孔時,差點兒都鼓不起勇氣去看那一張張道貌岸然的臉。唯一讓他感到慶幸的是,胤禩在親人這樣的冷漠對待當中,居然奇跡般地硬挺了過來,在十月初五這天報了病愈。老康興許是多少覺得有些內疚了,便下令將此前所停胤禩的俸祿銀米仍照前支給,總算是保全了點父子間的情份。
    錫若這才覺得一直悶著心裏的那口氣吐了出來,下朝以後連忙尋了個空,自己又騎上馬匆匆地往八貝勒府趕來。他剛剛回京的時候就偷偷來看過胤禩一次,老康和眾皇子令人心寒的表現,讓錫若已經顧不上自己是否會被人看見,或者被胤禩府上的病氣傳染,滿腦子裏想的都是:我要去看看他……我應該去看看他!
    錫若再度踏進八貝勒府的時候,隻見滿院子的地麵都被金黃色的落葉鋪滿了。現在不過是金秋十月的天氣,胤禩卻裹了一件極厚的毛裘坐在院子裏,仰頭看著樹上仍被秋風吹得不斷飄落下來的樹葉。
    錫若隻覺得心裏猛地一顫,連忙抹了一把臉,這才走到胤禩的身邊請了個安,說道:“聽說老大病好了,我特意過來看看。”
    胤禩轉過頭來,蒼白色的臉上浮起一個誠摯的笑容說道:“多謝你了。”便沒有再說話,隻是指了指自己旁邊的石凳。錫若立刻坐在了上麵。
    兩個人就一直這樣無聲地坐到了天邊最後一抹日光消失。胤禩扶著石桌站了起來,對錫若說道:“你回吧。”
    錫若跟著站了起來,聞言抿緊了嘴唇給八阿哥打了個千,便掉頭往院子外麵衝去,卻聽見胤禩在身後說道:“我真慶幸你當年沒有跟我。”
    錫若猛地回過身來,卻看著身後的胤禩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胤禩撐在石桌上麵的手,無意識地攥緊了一片剛好掉落在他手邊的黃葉。錫若看見他勉強露出一個笑容說道:“你打從一開始就認準了我十四弟,還真是跟對人了。你竟比我們這些身在局中的人還看得清楚。可笑我卻看不到自己還在春風得意的時候,其實早已經危機四伏。”
    錫若用力地閉了閉眼睛,聲調喑啞地說道:“八爺想多了。我選擇跟十四爺,也不是因為早就看出了他日後的出息。”他心裏忍不住又加了一句,如果自己真是要押寶的話,那也老早就該壓在你們家老四身上了。
    胤禩略顯詫異地看了錫若一眼,眸光很是閃爍不定了一陣,最後還是揮了揮手說道:“你去吧。我既然已經病愈,沒過幾天就還會在朝堂上碰麵的。你自己……多加小心。”
    錫若點點頭,又仍舊從來時的路上回去了。胤禩在他身後看著他的背影,慢慢地將手邊早已經幹枯的黃葉揉得粉碎。
    幾天以後,錫若果真在上朝的時候又遇見了八阿哥,並且驚訝地發現,胤禩雖然屢受老康的訓斥和責罰,可是迎上去同他打招呼道賀的朝臣卻不比以前少多少。看來這麽多年以來,這“八賢王”的名頭早已經深入人心,對很多人的來,已經遠遠不僅是一句溢美之詞這麽簡單了。
    胤禩隔著身前的人群,遠遠地朝錫若這邊望了一眼,似乎是在找什麽人的樣子。錫若怔了一下,卻見胤禩的目光最後是落在了自己身上,連忙就地打了一個千下去,抬起頭的時候卻見胤禩在對麵抬手,便一笑又站了起來。
    十四阿哥從後麵趕上了,拍了一下錫若的肩膀說道:“他的病終於好了,你現在放心了?以後可不要盡往他那裏報道去了,省得爺老替你捏著把冷汗。”
    錫若驚訝地回過身來,壓低了嗓音看著十四阿哥問道:“你知道我去過他哪兒了?”
    十四阿哥嗤了一聲,也同樣地壓低了聲音說道:“就你那點兒道行,騙騙別人還行,要想騙過我十四爺,這輩子你都別指望了!”
    錫若方知自己的一切舉動都沒有逃過胤禎的耳目,想想有些氣惱,便半真半假地給了他一拳,說道:“你索性在我後邊兒派條大狗跟著了!”不想十四阿哥一聽見這話,臉卻“騰”地一下紅了,一把推開錫若就陰著臉往前走。
    錫若低頭琢磨了一會兒,頓時悟到跟在自己後麵的是十四阿哥自己,忍不住哈哈一笑追了上去,卻覷著胤禎的臉色故意說道:“我說,你昨兒個派出來跟我的,是你們家哪條大狗啊?是大黃,還是老黑啊?”
    十四阿哥被錫若說得恨不能去鑽地縫兒,卻又不肯弱了自己的氣勢,便硬著嘴說道:“你管爺派誰跟著你?!”
    錫若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說道:“我知道了!昨天那條想必是你新養的小白!”
    十四阿哥被錫若擠兌得滿臉通紅,偏生此時又已經到了乾清宮門口,不能痛痛快快地發作他一頓來出氣,便一甩袖進了朝堂。錫若在後麵暗笑了兩聲,也抖出一副莊容來進了乾清宮。他和十四阿哥剛剛在各自的位置上站好,老康就步履匆匆地出現在側門口。
    錫若和十四阿哥有些驚訝地交換了一個眼神,心裏卻都隱約猜到了有什麽大事發生了。
    果然老康幾步登上了禦座之後,就用一種罕見的急促語調說道:“策旺阿拉布坦入侵哈密了。你們議一議這個事兒。”他的目光在眾多兒子和朝臣頭頂上掃視了一圈,最後落在了十四阿哥身上,點名道:“胤禎,你現在管著兵部。你先說說。”
    十四阿哥連忙“嗻”了一聲,就躬身出列。錫若在一旁看見他凝神細思著說道:“此前青海羅卜藏丹津和察罕丹津等台吉,為了擁立噶桑嘉措進行了一係列活動,也引起了皇阿瑪的聖意矚目。兒臣以為,現在我大清軍隊在巴爾庫爾和阿爾泰兩路的兵力部署都還沒有完成,因此並不是進兵的最佳時機。兒臣以為可以先用其他手段,穩住青海兩翼勢力。”說到這裏他略微停了停,眼睛卻往上瞟著去看老康的臉色,似乎是在等他發話。
    老康讚賞地看了十四阿哥一眼,點頭道:“你接著說。”
    十四阿哥連忙又答應了一聲,這才接著說道:“兒臣以為,皇阿瑪可以先下詔令青海兩翼改變各有一位部長管領的傳統,不妨以羅卜藏丹津、察罕丹津、達顏為右翼部長;額爾德尼額爾克托克托奈、阿喇布坦鄂木布為左翼部長。通過這種多設部長的辦法,使其互不統屬,互相牽製。這樣的話,我軍才有足夠的時間部署兵力。”
    老康默了一會兒神之後,卻又轉朝雍親王問道:“胤禛,你如今管著戶部。你的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