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邊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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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親王應聲出列,語氣堅決地說道:“兒臣以為十四弟所言極是。”
    雍親王此言一出,不但十四阿哥和八爺黨的那幾個阿哥感到驚訝,就連錫若也不禁瞪大了眼睛朝他看過去。
    雍親王卻目不斜視地正對著老康的龍椅繼續說道:“康熙三十六年的時候,皇阿瑪下旨令青海部分台吉赴京朝覲時,策旺阿喇布坦、博碩克圖濟農、哈坦巴圖爾等有名望和影響的大台吉,卻拒絕赴京。上任青海右翼部長多爾濟死後,其三子策旺阿喇布坦繼任他的右翼部長一職。皇阿瑪現在要是讓達顏充任右翼部長,兒臣擔心不但多爾濟達賴巴圖爾家族的子孫不服,就連羅卜藏丹津和察罕丹津等人也會對他極為不滿。那十四弟的這招離間之計就可以奏效了。”
    老康在龍椅上聽得連連點頭,摸著他已經開始變得稀疏起來的胡子說道:“那就照十四阿哥和四阿哥所奏的辦吧。”說著又轉朝剛剛起複的大學士兼內務府總管馬齊說道:“你就照這個意思,回去擬一道諭旨出來。朕看過以後就發到青海去吧。”馬齊出列應了。
    老康又向朝臣那邊看了一下,見錫若低著腦袋一副思索的模樣,便問道:“錫若,你也是內閣大學士,還有沒有什麽要補充的?”前些日子老康起複馬齊為武英殿大學士時,次序排在了錫若前麵,又授了馬齊同他一樣的內務府總管。老康怕他心裏有些不自在,因此最近便格外地照顧他的麵子。
    錫若對老康的這點兒心思摸得一清二楚,聞言便做出一副深受皇恩感激不盡的模樣,出列奏道:“徵兵備邊,一切飛芻輓粟經過邊境,不無借資民力。奴才以為,大軍和糧草途經的州縣衛,似乎應該適當減免銀米賦稅為宜。”
    老康點頭讚許道:“就依你所奏。所有山西、陝西、甘肅四十八州縣衛應徵明年銀米穀草及積年逋欠,悉與蠲除。”
    錫若在心裏吐了吐舌頭,心道自己討來的這個人情還真不小,一口氣就勾銷了四十八州縣衛的新稅舊債,連忙大呼老康聖明。
    散朝了以後,錫若見十四阿哥還是避著自己走,連忙趕上去拉住他說道:“別再躲著我了。我以後不敢再拿十四爺您開涮啦。”
    十四阿哥哼哼唧唧了半天,方才說道:“你不敢?你還有什麽不敢的?我看你遲早要騎到爺脖子上頭來撒野!”
    錫若聞言果真看了十四阿哥的脖子一眼,卻垂頭說道:“連個梯子都沒有,我爬得上去才怪。”
    十四阿哥瞪眼怪叫道:“難道有架梯子給,你就真敢爬?!”
    錫若連忙諂笑著說道:“十四爺哪兒的話。別說借我一架梯子,就算借我百十來架梯子,我也不敢往十四爺您身上靠哪。您說是吧?”十四阿哥這才覺得扳回了臉麵,臉色也和緩了下來。
    這時九阿哥卻從後麵趕了上來,兩隻手各自拍了一下錫若和十四阿哥的肩膀說道:“老遠就看見你們又在打擂台了。爭什麽呢?”
    錫若怕十四阿哥提起剛才的話又翻臉,連忙對九阿哥說道:“沒說什麽沒說什麽。九爺有什麽吩咐?”胤禟用一副了然的神情斜瞟了他一眼,這才似笑非笑地說道:“我來找十四弟,沒你什麽事兒。給爺閃開點兒。”
    錫若聞言,果真忙不迭地閃開了好幾步。十四阿哥卻粗聲大氣地說道:“九哥有什麽事就直說吧。何必賣這些關子?”
    九阿哥嘖嘖有聲地看了錫若兩眼,這才收起臉上那副不正經的神氣,說道:“今天我在我飯莊裏特置了一席,慶賀八哥病愈歸朝。特地來邀十四弟同往。至於他麽……”他說著又轉頭看了錫若一眼,笑道:“八哥說了,他如今是內閣大學士,也要為他避避嫌,就不邀了。”
    十四阿哥和錫若聽得俱是一愣。十四阿哥深深地看了錫若一眼,隨即揚起笑容對九阿哥說道:“既然八哥都這麽說了,那就不帶他了。省得他老惹我生氣,害我連飯都吃不香!”
    九阿哥卻輕笑了一聲,說道:“是嗎?那就好。九哥原本還擔心,沒有他在席,十四弟才吃不香呢。”他見錫若在十四阿哥身後對自己做出殺雞抹脖子的動作,這才放過了這個自己原本也想邀去同席的家夥。
    出了宮門,錫若見十四阿哥和九阿哥走遠,也想翻身上自己的馬,卻又聽見身後傳來一聲,“額附爺請留步。”錫若撤下剛剛踩上馬鐙的那條腿,轉回身覷了覷叫住自己的人之後,有些遲疑地看著眼前這個看服色是將軍級別的人問道:“您是……”
    對麵那個黑紅臉龐的漢子聞言豪爽地一笑,趕過來身手利落地給錫若打了個千之後,站起身來說道:“奴才是西安將軍額倫特,曆來是外放的,所以額附爺看著奴才眼生。”
    錫若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就是先前從湖南總督任上接替鄂海的湖廣總督職務,後來又轉調到陝西擔任西安將軍的額倫特,也可算是一位文武全才了,便朝額倫特笑道:“原來是額大人。久仰久仰。大人自行伍中為皇上親手提拔,又以廉潔而著稱。我記得皇上曾將大人與張伯行大人並稱,說是在督撫中操守最優者也。錫若竟不認得大人,實在是失禮失禮。”
    額倫特被錫若說得臉上放光,不禁對這位外表年輕英俊的額附大學士又增多了幾分好感,便也開心地笑著說道:“額附爺一句話就免去了包括奴才任職的西安在內的四十八州縣衛錢糧積欠,我是特地趕過來向額附爺道聲謝的。”
    錫若看著額倫特那張坦誠的麵容暗想道,這可真是歪打正著。自己一直都擔心在西北那邊沒有什麽可靠的人脈,將來一旦真要跟十四阿哥出征或是留住後方接應他,在那邊連個能信賴的幫手都沒有。這額倫特卻主動來接近自己,真是天賜良機,便豪爽地拍了拍額倫特的肩膀說道:“我身為內閣大學士,這原是我的份內事,有什麽好謝的?也不過就是動動嘴皮子的事情。倒是額大人常年在外,從湖廣魚米之鄉一路奔波到西北任職,風裏來雨裏去地為朝廷辦差,也從未有過什麽怨言,實在是我輩居官之楷模啊!”
    額倫特見錫若如此自謙,又經他這麽一捧,就算真有過什麽牢騷,也直接拋去了九霄雲外,臉上露出一副“為了國事甘願赴湯蹈火”的神氣來。
    錫若卻看得在心裏直樂,心道原來老康平常用來哄人那套說辭還真挺管用的,簡直比發給他們一塊大金牌還管用!便索性好人做到底,朝額倫特問道:“大人此次進京,下榻在何處?”
    額倫特連忙說道:“回額附爺的話,奴才按製住在驛館。”
    錫若掏出懷裏的銀表看了一眼,說道:“這會兒也是吃飯的點兒。驛館裏的飯菜我也吃過,管飽兒還行,味道卻隻是一般。額大人要是不嫌棄,我倒是知道一家不錯的館子,就不知大人願不願意賞光,讓我今天做了這個東道?”
    額倫特一聽有人請吃飯,而且請他吃飯的這人還是他頗有好感的納蘭大學士,焉能拒絕?便歡歡喜喜地答應了下來。錫若便同他各自上了馬,又並轡往十五阿哥強力推薦過的“八寶齋”行去。
    進了“八寶齋”雅座,兩人分賓主坐定之後,錫若讓額倫特點菜。額倫特先還不敢越俎代庖,後來見錫若言談舉止很是不拘小節,倒和外表那副文秀的樣子相去甚遠,沒過多久竟直呼他“老額”起來了。
    額倫特本就是行伍出身,生性最是爽快不羈的一個人,見錫若這樣灑脫,心裏更是添了幾分喜歡,也就不再推托,拿起菜單就點了一堆葷菜,末了還皺眉道:“怎的這麽多素菜?”
    錫若聽得拍桌大笑道:“老額啊老額,你我果真是同道中人!我生平最恨的兩件事:一件是老婆不讓我進房,還有一件便是吃飯時菜裏不見油腥!”
    額倫特聽得頗有幾分惺惺相惜之情地連連點頭道:“不錯不錯。那些沒油沒鹽的菜,看著是精致,可是真他娘的能淡出鳥來。老額吃不慣!”
    錫若想起雍王府裏的青菜豆腐宴,越發笑得打跌。額倫特見他笑得一副撿到了金元寶的樣子,倒有些莫名其妙。錫若連忙咳嗽了一聲,坐正了以後對額倫特說道:“這裏主要做的是淮揚菜,口味雖然清淡,卻決不是沒有滋味兒的。老額你不妨先嚐個鮮。要是還覺得吃著不夠味兒的話,我再帶你去前門大街上吃烤羊肉串兒!”
    額倫特喜得一搓手道:“那今天就叨擾額附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