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讓人心如死灰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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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厲淨涼最近身體不太好。
    可能是近來煙抽得太勤的緣故,肺部總覺得不舒服,咳嗽是常有的事。再加上元旦已過,江城已經進入冬日的一月份,天氣寒冷,他卻總穿得那麽少,感冒也找上了他。
    不得不說,風寒這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鬧起來真挺難受。厲淨涼閉著眼靠在辦公室的沙發上掛水,吃藥對他已經不起作用了,隻能選擇這個。
    夏璿本以為那天結束談話後厲淨涼會找時間讓她去把孩子打掉,可他好一陣沒消息,她在市郊的房子裏安心養胎,偶爾可以看到有關ar集團的新聞,都是些並購案,這表示厲老板也沒閑著,手裏事情很多,大概是還沒功夫處理她這邊吧。
    在臨近一月底,夏璿都快忘了這茬時,厲淨涼終於出現了。
    夏璿打開門見到的第一個人不是他,而是個穿著製服的高大男人,他微笑著說:“夏小姐好。”
    夏璿不解地看著他,他側開身子,她這才看見了正慢慢走上樓梯的厲淨涼。
    厲淨涼單手抄在褲子口袋裏,外套黑色長大衣,另一手夾著根煙,無框眼鏡端莊嚴肅,他的表情也很襯他的打扮,涼薄得幾乎冷漠。
    “是你。”
    夏璿有點不確定他的來意,如果她沒看錯,這穿製服的男人身上寫的可是搬家公司的名字。
    “有什麽事嗎?”她裝作什麽都看不出來一樣天真地問。
    厲淨涼閑適地走到她麵前,看了她一會才和緩地開口,嘴角微勾,溫潤如玉。
    “看不出來?”他語氣很淡地問。
    夏璿有點冷,開門時沒料到會耽誤這麽久,單薄的家居服已經不足以抵抗外麵的寒意,四月有餘的身孕也不適合在寒冷的外麵久站。
    厲淨涼見她環起了雙臂,十分了然是為什麽。他將手裏的煙遞給了身邊的下屬,脫掉大衣交給她,她也不推辭,接過來直接披上了。
    “厲先生要幫我搬家?”夏璿冷靜地問。
    厲淨涼靠到一邊,斜睨了一眼穿製服那些人,那些人便魚貫而入,開始收拾東西。
    “等一下。”夏璿走進屋裏道,“麻煩先等一下,等我跟厲先生把話說完。”
    製服男們停下動作,一齊望向厲淨涼,厲淨涼一雙漂亮的丹鳳眼注視著夏璿,像在靜候她的話。夏璿整理了一下思緒,慢慢開了口。
    “厲先生莫不是要我搬去別的地方養胎?”她說著話,悄悄觀察他的表情。
    厲淨涼沒有否認,修長白皙的手指慢條斯理地整理著領結。
    還真是這樣?
    夏璿想了想,如實說道:“其實我覺得這裏挺好,安靜,離市中心也遠,不會吸引太多人注意。”
    聽了這話,厲淨涼輕輕慢慢地抬起了眼,眼尾稍稍上挑,眼裏除了審視便是戲謔。
    “你覺得狗仔會因為路遠就不往這邊來?”
    這個……當然不會了。
    夏璿沉默片刻,忽然話鋒一轉道:“所以我可以理解成厲先生允許我生這個孩子了?”
    厲淨涼這次沒回答,但他沒有反對就代表著同意。夏璿微微頷首,轉身走進屋裏指揮搬家公司的人搬東西,順便把自己的衣服打包了起來。
    見她有那麽多衣服要打包,厲淨涼便吩咐了幾個人去幫她的忙,可她居然拒絕了。
    “貼身穿的衣服,不太習慣被別的男人碰。”夏璿巧笑倩兮,“不過,如果是你的話,倒是可以的。”她意有所指地瞧著厲淨涼。
    厲淨涼一直站在門外,從頭到尾話都不多。此刻他慢慢走了進來,閑庭信步般來到她的衣帽間,在充滿女性氣息的小區域裏走了一圈後落腳在她身邊,垂眼睨著那些衣服搖了搖頭。
    “你覺得我會疊衣服?”
    以厲淨涼這樣的身份,還真不需要自己疊衣服,不過……
    “折幾下而已,厲先生又不是殘疾人。”她嬌嗔地瞥了他一眼,繼續自己歸置衣服。
    厲淨涼雙手負後凝視著她的動作,她已經將他的大衣掛到了衣架上,屋子裏很暖和倒不用穿,這樣一來,她彎腰時可以看到腹部微微的隆起,原來已經這麽長時間了,都出懷了。
    其實,而立之年的他還真沒考慮過這麽早要孩子,直到現在他都不是很明確自己對這個孩子的感覺,但至少不討厭。
    見厲淨涼盯著自己的肚子看,夏璿麵不改色道:“我同意你換個地方住,但我不會把孩子交給你。”
    這話說得挺直接,不過厲淨涼臉上看不出被冒犯的不悅,他漫不經心道:“哦,那你自己養吧。”
    “……”這麽好說話?夏璿懷疑地看了他一眼。
    “隻要你以後別再來找我讓這個孩子認祖歸宗就好。”
    厲淨涼斂起眸子,轉身離開衣帽間,留給她一個冷冰冰的背影。
    夏璿並不覺得太難過,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好,走一步算一步,離孩子長大還有很久,她有足夠的時間來籌謀如何讓他可以成為厲淨涼名正言順的孩子。雖然已經做好了他可能永遠不會有父親的打算,但隻要有一線希望,她還是希望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庭,不要她像自己一樣。
    至少現在一切都朝著好的方向發展不是嗎?厲淨涼要和葉銘心解除婚約了,他也允許她生下這個孩子了,她的助理和經紀人也不會被公司收回,所有的一切,都在給她希望。
    約莫一個小時後,夏璿坐上了厲淨涼的車,開車的是司機,水修齊坐在副駕駛,厲淨涼坐在她身邊,斜靠著身子看電腦,夏璿掃了一眼,屏幕是今日的股市大盤。
    見他看的認真,夏璿沒由來地產生一種被忽略的不悅。她想了想,朝他身邊靠了點。
    厲淨涼側目望過來,眼神看上去有點散漫,不知怎的,夏璿就是覺得他看自己時眼底帶著點自暴自棄的感覺,希望那是她看錯了。
    “坑爹,你趕緊長大吧,出來之後也學學怎麽看大盤。”夏璿捂著肚子一本正經地說。
    厲淨涼眯起眼重複道:“‘坑爹’?”
    夏璿笑眯眯道:“是啊,我給孩子起的小名兒,好聽嗎?”
    厲淨涼嘴角抽了一下,這個孩子的小名還真是名副其實。
    “大名我還沒想好呢,叫什麽呢?夏天?夏夜?夏璿子?”她漫無邊際地說著話。
    厲淨涼一直很安靜,無論她說什麽都沒什麽反應,夏璿覺得無趣,也不再主動找話題,厲淨涼便再次盯著大盤看。
    過了好一會,車子都進去鬧市區了,厲淨涼才再次開口,動聽的聲音帶著一股淡淡的鼻音,那是感冒所導致的,可卻讓他的聲音聽起來愈發悅耳了。
    “厲夏。”
    猛地聽到他說話,夏璿以為是自己幻聽了,詫異地轉過來道:“什麽?”
    厲淨涼不厭其煩地又說了一次:“厲夏。”
    “……”這是他給孩子起的名字?可他不是說不打算認這個孩子……
    “他不會姓厲。”夏璿開口,千嬌百媚的容顏看上去有點傷感,“不管他以後姓什麽,至少不會姓厲。”
    厲淨涼沒什麽表情變化,隻是安靜地看著她,她望向他,露出一抹真誠的微笑,道:“因為是你親口說的不會認他。”
    得,反將一軍,這女人還真是一點都沒變。
    厲淨涼開口想說什麽,夏璿卻忽然傾身去吻了他,也不顧前麵是司機和助理,緊緊地環住他的脖子,將這個吻加深。
    直到車子停下,他們才漸漸分開,厲淨涼皺著眉道:“我在生病。”
    言下之意,傳染給她就不好了。雖然隻是很普通的話,從他口中說出來夏璿卻覺得十分窩心。
    “沒關係,我身體好。”說罷便望向車窗外問,“到了?”
    厲淨涼看向窗外,拉開車門下了車。夏璿也沒指望他來幫忙開車門,自己開了車門,走過去站在他身邊。
    因為懷孕,夏璿穿的平底鞋,這讓他們站在一起時身高差更大了,她都得仰頭看他了。
    不過,比這更讓人在意的是:“你怎麽帶我來你家?”
    厲淨涼沒回答,好像是因為生病的原因,厲淨涼不太喜歡說話,不言不語地走在前麵帶路,搬家公司早已將夏璿的東西搬上去了,所以司機和水修齊也無需再上去,他們直接開車走了。
    夏璿心裏怪不自在的,直到進了厲淨涼家大門也沒開口說什麽,等門關上,厲淨涼忽然轉頭望向她說:“如果你敢騙我。”
    他沒說後半句,不過夏璿已經明白他的意思,她發現他臉色不太好看,嘴唇發白,不由抬手貼了貼他的額頭,惹來他一陣閃躲。
    “你發燒了。”夏璿蹙眉道,“家裏的藥箱在哪?”
    厲淨涼指了一個方向,便抬腳去了二樓,夏璿拿了藥箱找到藥後去燒了熱水,隨後在二樓臥室找到已經脫掉西裝外套坐在床邊按頭的厲先生。
    她走過去,把杯子和藥放下,抓住厲淨涼的手讓他鬆開,將自己柔軟溫暖的手貼在了他頭上,手法熟練地幫他按摩。
    “想不到你還會這個。”他的聲音聽不出喜怒。
    “以前演過一個盲人按摩女,學過一點。”夏璿如實回答。
    她的手法雖談不上好,卻也算合格,厲淨涼閉著眼任她按了會,慢慢拉下了她的手道:“可以了。”
    夏璿也不堅持,拿來水杯讓他吃藥,他看也不看便把藥片都服下了,一杯水全都喝完了。
    夏璿放好水杯,沒頭沒腦地來了句:“你看我們這樣像不像老夫老妻?”說著,她露出羞澀又曖昧的笑容。
    厲淨涼輕嗤一聲道:“你誤會了。”
    夏璿歪著頭求解。
    厲淨涼冷冰冰地吐出一句:“這隻是被包養的女明星與金主的日常生活而已。”
    “那也挺好的。”夏璿不痛不癢,將厲淨涼推倒在床上,俯在他上方說,“睡一會吧。”語畢,替他脫了鞋,蓋好被子。
    厲淨涼的眼神一直落在她身上,等她看過來卻轉開了視線,似乎從不曾注意她。
    夏璿拿著水杯走了出去,厲淨涼閉起眼,因為發燒的關係腦子不太清醒,就那麽不深不淺地假寐。不一會,門口似乎有什麽動靜,他皺皺眉,沒睜開眼,過了片刻,身上被子被掀開,一個溫暖柔軟的身體靠過來,拉起他的胳膊鑽進了他懷裏,貼著他的胸膛說了一句話。
    “被包養的女明星來履行暖床義務了,睡吧,老板。”
    夏璿的身材真的沒得挑,再加上穿的單薄,離人又近,抱在懷裏時很難不想入非非。
    厲淨涼看著她自己將他的胳膊抬起來放到身上,又在他胸膛上蹭了蹭,活像隻偷腥的小貓,那模樣真是可愛極了。
    忽然就少了那些旖旎的心思,他垂下昏昏沉沉的頭,下巴抵在她的發心,弧度很小的左右摩挲。
    夏璿感覺到他的回應,忍不住笑著問:“老板,你是因為生病所以才這麽缺愛嗎?”
    畢竟這樣溫存主動好似帶著很深愛戀的行為,可不像是厲老板會做出來的。
    厲淨涼聞言沒有言語,隻是從喉間發出輕蔑的哼聲,因為發燒而變得滾燙的手慢慢攥住了她纖細的手腕,威脅般地捏了一下,卻根本沒有造成任何痛感。
    夏璿隻覺得時間能永遠停留在這一刻就好了,那她就不必去想那些仇恨,不必去想兩人身份的差距,不必去想明天該何去何從。
    那該有多好。
    厲淨涼是半夜一點多醒過來的,燒已經退了大半,額頭清清爽爽。
    他抬手去觸碰,是幹淨微涼的毛巾。
    側首去望身邊,沒有那個女人的身影,白天的一切好像一場夢。
    厲淨涼坐起身按了按額角,穿了鞋輕慢優雅地緩緩朝樓下去。
    他在一樓的廚房看到了她,她正係著圍裙烹飪美食。聽見腳步聲,她回過頭來,年輕而美麗的臉龐上掛著關心的笑。
    “怎麽起來了?餓了吧?”
    “一點了。”他答非所問。
    夏璿並不計較,收回視線認真做飯,一本正經道:“約莫著你該餓醒了,起來給你做點吃的,我是不是很恪守本分?”
    本分?她該有什麽本分?無非就是……被包養的女明星應該盡的本分。
    厲淨涼總覺得,他自己說的那些話,話遲早會讓他嚐到惡果。
    因為穿著襯衣睡了不少時間,厲淨涼身上的衣服已經很褶了,夏璿蓋好鍋蓋就轉身來到了他麵前,一邊解著他的襯衣紐扣一邊說:“去換一件吧,我幫你洗。”
    厲淨涼有點不適應這種非常自然的兩人生活,就好像他們已經這樣一起生活了很久一樣,可明明不是那樣的。
    “不必了,明天鍾點工會過來。”
    他退後一步拒絕著,清貴的容顏帶著不易察覺的疲倦,可那雙深邃而美麗的丹鳳眼卻依舊無懈可擊,仿佛永遠都帶著十二分的敏銳。
    夏璿莞爾一笑:“有了我哪裏還需要鍾點工呢?厲老板真是財大氣粗,付了我那麽多錢,居然隻需要我暖床陪睡?”
    厲淨涼斜睨著她不言語,她咳了一聲上來拉著他的手朝樓上走,兩人一路來到他的衣帽間,看到這裏的壯觀景象和廣闊麵積之後,夏璿不由掩麵道:“真是慚愧,身為一個女人,我竟然還沒有厲老板的衣服多。”
    “……”
    平常也沒覺得有什麽,怎麽今天忽然覺得衣服太多不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
    “夏璿。”
    厲淨涼開口,仗著身高優勢將手按在了她頭頂上,讓她動彈不得。她不服氣地掙紮著要去踢他,可他後撤一步她就很難夠著了。
    “……這不公平。”夏璿泄氣地說。
    厲淨涼揚起嘴角,露出惡作劇般的笑容:“你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
    “知道啊,你剛才說了,一點。”她眨巴著大眼睛,看著可純真了。
    “一點應該幹什麽?”
    “……睡覺。”
    “你為什麽還站在這?”
    “我剛才那不是給你做了點吃的嗎,你都沒吃晚飯,現在肯定餓了……”
    “我會去吃,你可以去休息了。”
    他把她轉了個方向,麵朝大門輕輕推了一下。
    夏璿依依不舍地回過頭:“你真的不要換衣服嗎?”
    “換也是換睡衣。”
    他的聲音有點冷淡,俊美的臉上帶著催促的表情,因為剛醒來,所以他沒戴眼鏡,少去了鏡片的遮擋,他溫潤清俊的眉眼愈發如畫動人了。
    夏璿沒輕沒重地來了一句:“我想看你脫衣服……”
    厲淨涼直接抓著她的手把她趕出了衣帽間,幾分鍾之後穿著簡簡單單的居家服出來了,頭也不回地到一樓吃東西。
    真失望啊,不是她期待的長袍睡衣。
    夏璿從樓梯處看著他走進餐廳,想著他吃下她做的東西,美滋滋地回到了臥室,鑽進被窩裏舒服地閉上了眼。
    厲淨涼回來時她已經睡著了,他躺在她身邊,打開筆記本電腦,看郵件的時候常常會側開頭又瞧瞧她。
    怎麽說呢,有那麽一句非常有名的詩可以套用來形容這幅畫麵——你一會看雲,一會看我,看雲的時候很近,看我的時候……很遠。
    夏璿就這麽踏踏實實地住下了。
    許格菲來給她送東西的時候,仍然有點反應不過來。
    她站在厲淨涼的臥室裏,看著這奢華內斂的裝修,再看看女主人般的夏璿,不得不感慨一句:這個看臉的世界沒救了。
    “《嶺南紅》都要上映了啊,真快。”夏璿看著手裏的電影票感慨著。
    許格菲幹巴巴道:“嗬嗬,你都要當媽了,也挺快。”
    “菲姐。”夏璿轉著眼珠子看她,“最近公司有什麽風吹草動嗎?葉銘心和厲淨涼的婚約解除了沒?”
    許格菲白了她一眼說:“你能不能不要像個狐狸精一樣,但凡和我聯係就要問一遍這個?”
    “我現在可是挾天子以令諸侯。”夏璿拍拍自己的肚子。
    許格菲還沒說話,一陣敲門聲就響了起來。兩個傻妞轉頭朝門口看,厲淨涼麵無表情地站在那,手裏提著一個紙袋,不知道裏麵是什麽。
    “厲先生。”許格菲倏地站起來,眼觀鼻鼻觀心。
    夏璿尷尬地拉好被子,討好道:“你回來了啊。”
    厲淨涼似笑非笑地掃了一眼她的肚子,毫不留戀地轉身去了書房,走的時候那模樣好像在說:還天子?
    許格菲見他走了,擦了擦子驚出的冷汗,跟夏璿說:“我沒聽到他們要解除婚約的消息,不過葉銘心最近不怎麽來公司了,可能是找不到你沒意思了吧。你好好休息,我得走了。”
    夏璿攔住她說:“你別急著走啊,我可能要出國幾天,先跟你說一聲,有事給我發郵件。”
    “你要出國?厲淨涼帶你出去?”
    “不是,我自己出去。”
    “別鬧了大小姐,你挺著個大肚子要去哪?”許格菲滿臉不讚同。
    “還不到五個月呢,我出去轉轉沒什麽,這麽大的人了還能把自己累著?以前資助我念書的叔叔家裏最近有喜事,我去參加。”夏璿捂著肚子說。
    許格菲頓了一下點頭道:“我是沒問題,你還是問好你老板吧。”
    “我老板?”夏璿瞄了一眼門口,“對哦,還有他呢。”
    許格菲無奈地拍拍她的肩膀,起身離開了。這地方雖然華貴,可不是好呆的,就這麽一會她就出了一身冷汗,以後還是少來比較好。
    許格菲離開後,夏璿下床去了書房,在那找到了正在忙的厲淨涼。
    他從電腦裏抬起眼望了望她,又掃了一眼桌上的紙袋,然後繼續盯著電腦。
    夏璿似有所悟,走到桌子邊摸著紙袋問:“給我的?”
    厲淨涼點頭。
    “你居然送我禮物?真難得。”夏璿驚訝地說。
    厲淨涼意味深長地瞥了她一眼,慢條斯理道:“你看看再說吧。”
    夏璿不明所以地打開袋子,這麽一看……什麽禮物啊,居然是幾本書,除了菜譜,就是一些懷孕注意事項,或者關於胎教的書,這人……
    “我要出國。”夏璿拎起紙袋語氣不太友善地說。
    厲淨涼正在打字的手停都不停,張口便道:“不行。”
    “為什麽?”夏璿不明白,“我出去一趟怎麽了,在國內我想去哪都不方便,就怕被拍到,我都快要悶死了。”
    “你隻是為了這個出國?”
    “呃……”
    急促的門鈴響起,厲淨涼也沒心思回答她,合上電腦說了句“不要下樓”就離開了。
    雖然他不讓她下樓,不過她可以在二樓偷看嘛。夏璿悄悄跑到樓梯轉角處,扒著欄杆往下看,見到了厲淨涼這次的客人。
    葉銘心和葉昕,還有……梁吟。
    思緒似乎回到了許多年前,她第一次見到梁吟時就覺得很害怕,那是小孩子敏銳的自我保護意識。那時的她怎麽都不會想到,她會搶走她的爸爸,毀掉她原本美滿的家庭。
    “葉總?”
    他們來之前似乎沒跟厲淨涼打招呼,厲淨涼看著他們一家三口的眼神有著故作的意外和顯而易見的戲謔。
    葉昕溫和地笑道:“心心這丫頭說你今天生日,非要來給你過生日,我想著咱們也好久沒聚了,所以一起來了。”
    原來今天是厲淨涼的生日?他怎麽一點消息都沒透?這麽大一腕兒,過生日居然回家來找她?
    “我今天有公事要忙。”厲淨涼露出非常遺憾的表情,連進屋都不邀請他們三人,“所以抱歉了葉總,請回吧。”
    葉銘心一直在忍,她覺得自己都帶著父母來低聲下氣地“示好”了,厲淨涼怎麽都該見好就收,可他居然連門都不讓他們進,分明就是有鬼!
    “我看你不是有公事要忙,是藏了女人在這吧!”葉銘心大聲說著,想要闖進去。
    厲淨涼抬起胳膊擋在她麵前,任憑她怎麽耍賴,都無法前進一步。
    葉昕蹙眉瞥了一眼身邊的梁吟,梁吟立刻上前抓住了葉銘心,不好意思地朝厲淨涼笑了笑。
    厲淨涼放下手臂,如玉的眉目間帶著客客氣氣的笑容,雪白的襯衣領子襯得他膚色越發白皙瑩潤,他邁開長腿,做出“請”的姿勢。
    “再會。”他再次下逐客令,當真是不給葉昕一家半分麵子。
    不大不小一個閉門羹,葉昕倒是可以吃得下,旁邊母子倆卻吃不下去。
    葉銘心早就懷疑厲淨涼把夏璿藏起來了,因為自從那天他和夏璿前後腳離開後她就再也找不到那個女人了,現在他還不讓她進去,分明就是把她藏在了家裏。
    葉銘心朝母親使了個眼色,梁吟拍拍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擺出長輩的架勢說:“淨涼,怎麽說我們也來了,就算你有事要忙,也不在乎讓我們坐一會吧?雖說今天是你的生日,可是壽星也不能對長輩無禮哦。”她溫和地眨眨眼,看似在開玩笑,其實根本就是拿禮節來堵他。
    夏璿心裏不免有點打鼓,梁吟他們要是真進來的,保不齊葉銘心會上樓看看,如果真的發現她該怎麽辦?她當然很樂意讓他們受刺激,不過眼下她這個情況,她根本沒心思處理和條件處理那些糟糕事,厲淨涼估計也不會太高興。
    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希望厲淨涼不要答應他們進來。
    不過,厲老板顯然沒有聽到她內心的禱告。
    他長身玉立在門口,聽完梁吟的話,唇畔噙著的笑愈發內斂,帶著一點很難察覺到嘲諷和沉鬱,怎麽看都有點危險。
    “既如此,三位就請進吧。”
    終於被允許進屋了,葉家三人互看幾眼,慢慢踏了進來。
    厲淨涼與其他人不同,他不喜歡請傭人,就算鍾點工也隻是固定時間過來,在他回來之前離開,這樣就導致偌大的別墅看起來顯得很冷清。
    葉銘心這是第一次來他家,上次來給他送飯也是鍾點工接過東西,沒被允許進入,所以這次看得仔細了點。
    環視周圍後,葉銘心問厲淨涼:“你怎麽不請個傭人,什麽事都得自己做多累啊?”
    厲淨涼看都沒看她一眼,直接坐在了會客區的沙發上,抬手比著對麵的沙發示意他們坐下。
    梁吟拉住了女兒的手,無聲地示意她不要多話。葉銘心隻好抿抿唇跟著母親坐下了。
    葉昕坐在厲淨涼的正對麵,比起閑適隨意的厲老板,葉昕不管是穿著還是表情都很端肅。
    厲淨涼若有所思地凝視著這位身價不菲的中年男人,即便已經到了這個年紀,葉昕看上去依舊風度翩翩,再加上他在商業上的確有不錯的才能和魄力,能夠踩著女人爬到這個位置也不意外。
    最先開口的是葉昕,因為今天懷有保住女兒與厲淨涼婚事的目的,他講話時不由地放低了姿態。
    “淨涼,今天是你的生日,怎麽也不慶祝一下?一個人在家未免太冷清了。”葉昕和藹說道。
    厲淨涼哪裏是一個人在家?他的伴兒正在二樓拐角處聽牆角呢,夏璿不屑地哼了一聲。
    厲淨涼慢慢放下了稍稍挽起的襯衫衣袖,將藍寶石的精致袖扣慢慢係上,眼瞼微垂,溫文爾雅道:“葉總可能不知道,我從來不過生日的。”
    這下不止是葉昕,連葉銘心和梁吟都很驚訝。
    葉銘心忍不住問他:“你為什麽不過生日?”
    厲淨涼這才抬眼睨了睨她,不得不說,厲老板真的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高挑修長的身材,冷俊如玉的臉孔,再加上總是運籌帷幄掌控一切的氣場,很難不讓人傾心。
    葉銘心雖然一開始並未和他接觸過,卻也在這不算短的訂婚時間裏喜歡上了這個男人。
    仰慕強者,是每一個女人的通病,就算是在二樓偷聽的夏璿也不免有這個心理。
    其實夏璿也很好奇厲淨涼為什麽不過生日,她的金主也很快就為她解了惑。
    “是這樣的葉總。”
    明明是葉銘心問的問題,他卻回答了葉昕,這裏頭的深意,大家都很清楚了。
    “因為我母親在生我的時候難產去世,所以我和我父親決定今後都不過我的生日。”他白皙如玉的食指推了推架在高挺鼻梁上的眼鏡,深邃的黑眸滿含謙遜地說,“不知別人如何想,至少我們認為,為一個男人經曆過生產之痛的女人都是值得尊敬與善待的。”
    這話堪稱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葉銘心當年還是個孩子,並不清楚其中的糾葛,所以隻是聽個字麵意思。但葉昕和梁吟就不一樣了,他們對於夏璿的母親康雨,有著無法彌補的虧欠。
    葉昕到底還是老薑,雖然心裏諸多想法,麵上卻不顯分毫,依舊十分溫和地說:“令尊是個性情中人,不知厲老先生最近在忙些什麽?”
    厲淨涼莞爾一笑,像是他的話正中他下懷一樣,用近乎於調侃的聲音說道:“我父親帶著我母親的照片去環遊世界了。”
    梁吟表情變幻莫測,似乎是怕被人看出端倪,慢慢低下了頭。
    葉昕神色一頓,嘴角一揚,低低沉沉道:“我很欽佩厲老先生和夫人的感情。”
    厲淨涼擺出一副受寵若驚的表情:“葉總謬讚了,家父一直教導我要做個負責的男人,妻子死後再娶,又或是對妻子和兒女不好,這種事反正我厲家人是絕對做不出來的。”
    二樓的夏璿已經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別人或許聽不出來,但她很明白,厲淨涼會對葉昕說這些話都是因為她。以前她並不能很自信地認為厲淨涼對她有多深的感情,可現在她覺得,他喜歡她的話是很可信的。
    畢竟,商人從來不願意明麵上與誰為敵,更不要說這樣冷嘲熱諷甚至打草驚蛇了。
    厲淨涼可是還想吞下整個華夏娛樂呢,現在不但毀了婚約,還用這樣的態度對待葉昕,夏璿這心裏頭酸楚內疚以及變態的幸福感並存著。
    葉昕是個聰明人,當即便感覺到厲淨涼可能知道了什麽。他慢慢疊起雙腿,麵不改色地凝視著對麵的年輕男人,自己像他那麽大的時候尚沒有他那樣的成就,比起自己,這位後輩要更有能力。
    當然,這也不外乎他有良好的出身,可以接受很好的教育,有最棒的資源與基金,這些都是曾經的他所沒有的。
    眼見著葉昕正在思考某些事,厲淨涼也沒給對方太長時間,話鋒一轉道:“說起長輩,葉太太的父親也是前輩了,梁老先生最近在做什麽呢?”
    看似客氣的詢問,卻讓梁吟一驚。她躊躇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開口。
    “父親年歲不小了,退休之後頤養天年呢。”
    聽見妻子的話,葉昕嘴角勾起滿意的弧度,這樣的反應讓梁吟稍稍安心。
    ……瞧瞧,說的多好聽,還退休?分明就是被迫將公司交給了葉昕吧?
    厲淨涼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單手撐著下巴充滿真誠地說:“葉太太說得對,葉小姐都這麽大了,梁老先生也該享享天倫之樂了。”
    葉昕笑了笑,開始努力把話題轉到正題上:“哪裏,我這個女兒啊,對她外公還算孝順,但也被我寵壞了,前幾次辦了不少錯事,淨涼就看在我的麵子上,不要放在心上了。”
    終於說到關鍵了,夏璿抿起唇集中精神聆聽著,身子慢慢朝一邊挪,試圖看看他們的模樣。
    相較於夏璿的緊張,厲淨涼表現得依舊很平淡,他微微頷首道:“沒關係,葉總就這麽一個女兒,再也沒有其他孩子了,多寵愛一點也是應該的。”
    隻有一個女兒,再也沒有其他孩子了——這下就連葉銘心都開始心虛了。
    盡管夏璿努力克製著心情,可到此刻卻也忍不住心跳加速,她緊緊抓著樓梯扶手,好讓自己的手不要顫抖得太厲害。
    葉昕眯眼注視著厲淨涼,厲淨涼隨意自然地讓他看,對於這個深不可測的年輕人,葉昕拿不準他的目的,但想到兩人的合作,還有即將達成的聯姻關係,倒也不願意就這麽離開。
    約莫著葉昕想得差不多了,厲淨涼才再次開口,正麵回答了他剛才的話。
    “不過葉總。”他長眉輕挑,拖長腔調道,“上次我和令千金說的話,並不是開玩笑。”
    葉銘心幾乎把全部的希望都壓在了今天,希望今天可以讓厲淨涼回心轉意。可誰想到他竟然連她父母的麵子都不給了,她哪裏還忍得住?
    不待葉昕說什麽,葉銘心便先一步開口道:“為什麽?我哪裏做得不好了?我就算不好,也沒有你過分吧!”她將上次厲淨涼耍她的事說了一遍,又把他跟夏璿搞曖昧的事講了出來,完全不顧厲淨涼在她父母麵前的麵子,而厲淨涼身為當事人,好像也不怎麽在意。
    “說完了?”他溫柔低沉地問。
    望著那雙含笑的丹鳳眼,葉銘心沒由來的發怯,可她想到自己最強大的靠山就在身邊,又有什麽好怕的?於是乎,她挺了挺胸,固執地瞪了回去。
    “怎麽,我說的不對嗎?”她冷聲道。
    厲淨涼站起身雙手抄進口袋開懷一笑,刹那間雪霽春來,那笑容刺得葉家三人睜不開眼。
    “您說得太對了。”厲淨涼提高音量,偏頭朝二樓望去,朗盛說道,“寶貝兒,下來吧。”
    夏璿完全傻掉了,這該不會是在叫她吧?
    “寶貝兒?”
    見沒人下來,厲淨涼又喊了一聲。
    這下可以確定是在喊她了。
    確定之後,夏璿幾乎是毫不猶豫地下了樓,還在下樓過程中整理了一下頭發和表情。
    她的出現驚呆了葉家三人,其中最為激動的就是葉銘心。
    “我就知道你這個賤人在這!!”
    葉銘心忍無可忍地衝上去想要找夏璿理論,卻在半路被人攔住,攔她的不是別人,正是她的“前”未婚夫。
    “你放開我!”葉銘心紅著眼睛道,“你這個人渣!”
    厲淨涼稍稍朝後撤了撤頭,避開葉銘心因為激動而噴出的口水,微眯著眼睛淡淡道:“葉小姐,麻煩你搞清楚自己在哪,這兒還輪不到你撒野。”
    語畢,他手上使勁一甩,葉銘心直接摔到了梁吟懷裏。
    梁吟無語道:“厲先生,開玩笑也要有個限度,那隻不過是個戲子,怎麽能和我們心心比?”
    夏璿這時已經來到了厲淨涼身邊,她挽住他的胳膊,溫婉地靠在他身後,朝葉昕露出完美無缺的笑容,柔和道:“葉總,好久不見。”
    按理說,現在葉昕應該不太冷靜才對。可是很意外,他依舊和顏悅色,除了看著夏璿的眼神略微複雜外,其他一丁點變化都沒有。
    聽見夏璿跟他打招呼,他站起來點頭道:“好久不見,在淨涼這住得還習慣嗎?”
    這話說的,好像他們有什麽關係一樣,在場的人除了厲淨涼之外都有點驚訝。
    “爸爸?!”葉銘心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父親。
    葉昕安撫地看了她一眼,朝梁吟昂了昂下巴,梁吟雖然不願意,卻也畏懼丈夫,在他的示意下強拉著葉銘心走了。
    等他們母女二人離去,葉昕才再次開口,對依偎在一起的厲淨涼和夏璿說:“真意外,原來二位是一對。不過厲先生,與你有婚約在先的是我女兒,現在你違背婚約跟夏小姐在一起,是不是該給我葉家一個說法?”
    厲淨涼似笑非笑道:“哦,我沒理解錯的話,葉總是想要我補償你?”
    葉昕笑而不語。
    厲淨涼像聽到了什麽可笑的笑話一樣嘲弄道:“葉總,你知道的,我是做風投的,能從我這拿走錢的都是會給我更大利益的人,你又能給我什麽?”
    葉昕負手道:“那就是沒得談了?”
    “有的談。”厲淨涼從容不迫道,“改天我們得好好談一談,我的寶貝兒跟華夏娛樂解約需要辦理哪些手續。”
    什麽?他要她和華夏娛樂解約?
    夏璿不由看向厲淨涼,他也側目凝了她一眼,深不可測的眸子裏一閃而過的情緒讓她想到一句話——黑夜將盡,來日可期。
    不管他為她做到此處懷有什麽目的,其中又有幾分是因為真感情,她想,她都願意因此而為他付出她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