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凶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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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論用什麽方式都別想逃脫懲罰。哪怕是死亡也不可以。
    (1)
    十二月三十一日。
    王景碩一覺醒來,也不知到了幾點,隻覺得頭痛欲裂、幹渴難忍。他搖搖晃晃地走下床,拿起桌上的一隻水壺,可是那壺輕飄飄的,裏麵一點水都沒有。於是他又出了屋,跑到隔壁的公用水房,把嘴湊到自來水龍頭上,“咕嘟咕嘟”地猛灌了一氣。
    涼水從喉口流過,在緩解幹渴的同時,也帶來一陣冰冷的刺痛。但王景碩並不在意,他又把整個腦袋伸到龍頭下方,用冷水去喚醒自己早已麻木的思維。
    五塊錢一斤的劣質白酒,每次喝完都會在第二天帶來巨大的不良反應,但是又忍不住不喝。
    思維稍微清醒一些之後,王景碩回到了自己屋裏。他拿起手機看了一下時間:中午十一點四十分。
    王景碩走到衣櫃前,想挑一套得體的衣服,可所有的衣服都皺巴巴的毫無光彩,最後他隻能選出一套稍微幹淨點的穿在身上。整理妥當之後,他帶著手機出了門。先在陰暗的走廊裏穿行了一陣,接著往上爬一層樓梯,終於來到了地麵。戶外陽光燦爛,是個難得的好天氣。
    還沒來得及呼吸幾口新鮮空氣,手機便接連響了好幾聲。王景碩不用看就知道那是前妻發來的短信,於是他直接回撥了對方的號碼。
    片刻後,聽筒裏傳來徐小緣質問的聲音:“你幹什麽呢?!電話打不通,短信也不回!”
    王景碩懶洋洋地回複了一句:“地下室沒信號。”
    徐小緣重重地“哼”了一聲,又問:“女兒的演出你到底去不去?”
    “肯定去啊……”王景碩嘟囔著說道,“這不還沒到時間嗎?”
    聽到這個回答之後,徐小緣的情緒稍稍好轉了一些,她再次督促道:“一點半來接孩子,別遲到了!”
    “知道了。囉唆死了!”王景碩不耐煩地掛掉了電話。
    一點半,時間還早。他先溜達到附近的麵館,要了一大碗湯麵。急急忙忙地吃完,感覺身體舒坦了許多,這便騎上那輛破舊的電動車,向著竇莊新村而去。
    到了前妻的住所,徐小緣正在客廳裏忙著裁補衣物。臥室的門虛掩著,屋內傳來悠揚的鋼琴聲。王景碩和前妻對了一個眼神,兩人都懶得說話,徐小緣繼續忙著手上的活,王景碩則自顧自地坐到沙發上等待。
    直到鋼琴曲終了之後,徐小緣才又抬頭,她衝臥室方向喊了一聲:“姍姍,你爸來了。”
    “哎!”屋內響起歡快的回應,片刻之後,王姍禕出現在客廳裏。
    王景碩起身迎過去:“走吧。”
    女孩盯著王景碩瞅了一會兒,嗔怪地說道:“爸!你怎麽沒刮胡子!”
    “剃須刀沒電了。”王景碩伸手在下巴上摸了一把,“哎呀,無所謂啦,是你演出,又不是我演出。”
    徐小緣在一旁發出“切”的一聲,表達出對前夫的蔑視和不滿。王景碩對此毫不在意,隻催促著女兒:“走吧。”
    “媽,我們走了啊。”王姍禕和母親打了個招呼,然後便跟著王景碩走出了住所。兩人共乘一輛電動車,向著省城文化館而去。
    今天是省城少年藝術中心匯報演出的日子,王姍禕將會上演一曲鋼琴獨奏。女孩已經為此準備了很長時間。到了目的地之後,王姍禕去後台準備,王景碩則坐在觀眾席上等待。
    演出以集體舞蹈開場,然後是幾曲獨唱。到了三點半左右,終於輪到王姍禕上場了。女孩在後台脫掉了外套,露出裏麵所穿的一件大紅色的毛衣。那毛衣顏色鮮麗,映襯著女孩的青春麵龐,格外嬌豔動人。
    王景碩認出那正是自己買給女兒的生日禮物。他伸手在發根裏撓了撓,摳下一片脫落的皮屑,然後用指尖自豪地彈了出去。
    鋼琴聲響了起來,優美寧靜,如泉水般慢慢沁入王景碩的心田。不知道為什麽,那音樂讓他忍不住開始回顧自己的人生。
    他曾經是人人豔羨的官宦子弟,但他並不快樂,因為他覺得自己活得就像是一隻木偶。他的人生是被設計好的,從小到大,一步一步,從學習到工作,所有的事情都出自於父親的安排,他從來沒機會做出自己的選擇。他討厭這種生活,他想要反抗,但父親的力量是如此強大,壓得他根本喘不過氣。
    這種矛盾在他二十二歲的時候終於到達了頂峰,因為那年他愛上了一個女孩。
    女孩來自於南方,熱情,漂亮,充滿了活力。她在省城經營著一家小小的服裝檔口,憑自己的能力收獲財富,創造未來。
    王景碩覺得這才是真正的生活,他被這種生活所吸引,進而為那個女孩而迷醉。他想要和女孩在一起,他希望對方能帶著自己掙脫牢籠。
    毫無懸念地,他的想法遭到了父親的無情壓製。父親早就給他安排好了職業,現在又要安排他的婚姻。
    徐小緣正是父親給他選中的妻子,當時她是一個小學教師,是世人公認的好職業。
    王景碩不敢正麵反抗,他隻能用自己的方式來鬥爭。
    你給我安排了職業,那我就不好好工作,整天吊兒郎當,遊手好閑;你給我安排了婚姻,那我就不好好生活,整天吃喝嫖賭,五毒俱全。
    父親在位的時候,局麵尚能維持。當父親退休之後,一切都不同了。
    王景碩開始徹底放縱,他不但搞丟了自己的工作,還挪用妻子收到的學費去賭博,導致徐小緣也被開除了公職。隨後便是無休止的家庭戰爭,直到雙方離婚。
    王景碩的人生成了一片廢墟,但他一點都不惋惜,因為這樣的人生從來都不是他想要的。
    你不給我我想要的,我就毀掉你想要的——這就是王景碩對父親的報複。
    不過即便是如此荒蕪的人生,也仍然存在著一抹亮色。這抹亮色就是王姍禕。
    王景碩疼愛女兒,除了緣於本能般的父愛之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女兒不是王鈺安排好的。
    王鈺想要個孫子,可徐小緣偏偏生出了一個女孩。王景碩覺得這個女孩就是老天賞賜給自己的親密戰友,值得他用整個生命去關懷和寵愛。
    所以王景碩雖然是個混蛋,但他和女兒之間的感情卻一直都不錯。即便是窮困潦倒之時,他也會惦記著女兒的生日禮物,而女兒進行匯報演出的時候,也會首先邀請父親到場觀看。
    一曲終了,王景碩站起身來,旁若無人地鼓掌叫好。台上的王姍禕向著父親瞥了一眼,神色雖有些尷尬,但眉眼間卻是洋溢著溫暖的笑意。
    演出散場之後,父女倆又騎上了那輛電動車。王姍禕在後座上緊緊摟著爸爸的腰,天氣已經冷了,前麵的那個男人雖然不算偉岸,但終究也能擋住迎麵吹來的寒風。
    電動車駛出了文化館,剛剛要拐上大路的時候,突然間一個急刹車停了下來。王姍禕輕輕地“啊”了一聲,抬起頭查看情況。卻見車頭前攔著一個剃著光頭的男子,那人身材健碩,表情猙獰。
    光頭男抓住王景碩的衣領:“走吧,翔哥可找了你好幾天了。”
    “我跟你們走。”王景碩回過頭來看了女兒一眼,道,“不過先讓我把孩子送回去。”
    光頭男卻道:“兩個一塊兒走!”在他說這話的同時,一輛麵包車開過來停在了父女倆身邊,麵包車的後廂門從內拉開,裏麵的人首先把王姍禕拖到了車上。
    “你幹什麽呀?”女孩被嚇得大哭起來,高喊道,“爸爸,爸爸!”
    光頭男冷笑著問王景碩:“你走不走?”
    王景碩別無選擇,他把電動車停好之後,主動鑽進了麵包車內。光頭在後麵重重地關上了車門,然後自己上了前麵副駕駛的位置。
    王姍禕躲在父親懷裏,身體瑟瑟發抖。王景碩輕撫著女兒的肩膀,口中安慰著:“別怕,別怕。”可是他自己的臉色卻已經變得蒼白起來。
    麵包車把父女二人帶到了那幢兩層小樓。在二樓的辦公室裏,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正在品茶。王景碩認得這個附庸風雅的家夥就是自己的債主於翔。
    於翔抬頭瞥了眾人一眼,然後衝光頭揮了揮手,道:“把孩子先帶出去。”
    光頭把王姍禕強行拉出了小屋,另外兩個打手則牢牢地控製住王景碩。
    於翔端起茶杯,輕輕地抿了一口香茶,同時他用眼神往辦公桌對麵的木椅子勾了勾。那兩個打手會意,便把王景碩按在了那張椅子上。
    女孩的哭聲從屋外傳來,令王景碩心神難定。他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看著於翔說道:“翔哥,您是條敞亮的漢子。可今天做的這事真有點不講究啊。”
    於翔把手裏的茶杯放了下來,慢條斯理地說道:“沒錯。冤有頭,債有主。你的前妻跟你已經離了婚,按理說她們母女倆跟你的債務沒關係。我們可以到她們那裏找人,但絕不能向她們逼債。這是道上的規矩,誰也不能壞了規矩。”
    “就是這話嘛。”王景碩賠著笑說,“您先讓我把孩子送回去,然後我再回來。咱們之間的債,該怎麽辦就怎麽辦。”
    於翔陰著臉不說話。他新倒了一杯茶,慢慢品完之後才又開口:“可是首先壞了規矩的那個人,好像是你啊。”
    王景碩一愣:“翔哥,您這話是什麽意思?我……我聽不懂。”
    於翔冷冷說道:“你欠了我的債,有了錢卻不還給我,倒用在了女兒身上。這不等於是拿著我的錢去補貼你的女兒嗎?你說,我是不是應該從你女兒身上把這錢給找回來?”
    王景碩眨了眨眼睛:“我都窮得叮當響了,哪有什麽錢用在女兒身上?”
    於翔把那隻空茶杯捏在手裏,一邊把玩著一邊說道:“兩個月前,人民醫院的李俊鬆被人綁架,他老婆給綁匪送去了價值一百萬的鑽石。聽說你當時也曾出現在贖金交易現場?”
    王景碩怔了怔:“這事您也知道了?”
    於翔瞪了對方一眼:“我的眼線多著呢!”
    “這純屬誤會,是有人栽贓陷害。”王景碩為自己辯解道,“我去現場是為了看球,因為有人給我寄了一張球票,還有一張大麵額的彩票。我這人就喜歡賭,您說我能不去嗎?”
    於翔嘿嘿一笑,反問對方:“那這事還真是夠離奇的啊?你說我是信,還是不信呢?”
    “您信不信都是這麽回事啊。再說警察早就來找過我了,如果我真是綁匪,還不被逮進局子裏?”
    “警察來找你的時候,”於翔把手裏的空茶杯往桌麵上一拍,“有些事情他們可不知道。”
    “什……什麽事?”
    於翔眯起眼睛看著對方:“你女兒新買了一架鋼琴,而且還報了一對一的藝術培訓班。總計下來花了好幾萬塊,這錢從哪裏來?”
    “您說這事啊?”王景碩連忙解釋說,“這都是她媽出的錢,跟我無關。”
    於翔繼續逼問:“你的前妻開了家裁衣店,隻不過勉強能維持生活,她哪來這麽多錢?”
    王景碩把手一攤:“這我就不知道了。”
    於翔冷笑道:“她既沒有兄弟姐妹,在外麵也沒有別的男人,這錢不是你給她的,還能從天上掉下來?”
    “您覺得是我拿了那些鑽石,所以才有錢資助他們娘倆?”王景碩苦笑道,“可我真沒有啊!您要是真不信,那我也沒有辦法。”
    “既然你沒有辦法,那我就幫你想想辦法。”於翔“哼”了一聲,對屋中那兩個手下說道,“把他女兒帶進來。”
    一個手下奉命走到屋外,不一會兒和光頭一同把王姍禕帶進了屋內。王姍禕叫了一聲:“爸爸!”她的手腕被光頭死死攥住。王景碩想要起身時,也被屋中另外一個打手按了回去。
    於翔一撇嘴道:“把她外套脫了。”光頭便開始動手去扒女孩身上的外套。王姍禕尖叫著掙紮,旁邊的打手也上前幫忙,很快女孩便被兩個大漢製服,動彈不得。
    “你們幹什麽!”王景碩再也忍不住了,猛地起身向女兒那邊衝去。但他隨即便感到腰間一痛,卻是被人從側方狠狠地踢了一腳。正趔趄之間,膝蓋又給人踹了一下,於是便失去重心摔倒在地。人倒地之後就再也沒有爬起來的機會,因為一腳又一腳不停地踹過來,頭、胸、腹,無一幸免。直到他因疼痛而蜷成了一隻蝦米時,暴行才告停止。
    王景碩痛苦地呻吟著,勉力睜開眼睛向牆角看去。隻見女兒的外套已被脫去,露出了裏麵那件紅色的毛衣。女孩被兩個大漢牢牢地抓住,她已經完全被嚇傻了,表情呆滯,甚至都忘記了哭泣。
    於翔站起身來,手裏拿著一把剪刀。“你要是真沒錢,我也不會逼你,但你如果有錢不還,那就是故意要砸我的場子。你不還,他也不還,我放在外麵的兩千多萬還怎麽討要?所以我今天就要讓你明白,為了這兩千多萬,我什麽事都做得出來!”於翔一邊說,一邊向著女孩的方向走去。王景碩掙紮著想要去抱對方的腿,但他剛剛探出一隻手臂就被踹到了一邊。
    於翔走到了王姍禕的麵前,他用欣賞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對方一圈,然後伸手揪住了那件紅色毛衣,微笑道:“很漂亮啊。這麽漂亮的毛衣,哪兒來的?”
    女孩沒有說話,於翔忽地加重語氣大吼了一聲:“我問你呢?毛衣哪來的?!”
    女孩被嚇得打了個哆嗦,戰戰兢兢地回答說:“是我爸……我爸買給我的生日禮物……”
    “生日禮物?”於翔獰笑起來,“那是用我的錢買的,你懂嗎?”
    女孩搖了搖頭,拚命咬著自己的嘴唇,試圖克製住心頭的恐懼。於翔這時將女孩的毛衣高高拉起,右手則持著剪刀在毛衣上亂鉸一氣。沒過片刻,那毛衣便被鉸得支離破碎,掛在女孩身上像是一塊殘破的抹布。
    於翔扔了剪刀,又來到王景碩麵前,他蹲下身,用手掌侮辱般地拍著對方的臉頰,邊拍邊說:“我給你三天的時間,把你欠的錢全部還清。你不還也無所謂,我就把你送給你女兒的東西一件一件地奪走。今天是毛衣,明天是鋼琴,後天是她的學業,再後天我就毀了她的人生。我的目的不是要你這幾十萬。實話告訴你,我不缺這點錢。我就是要讓所有的人看看,有錢不還會是個什麽樣的下場!”說完這些話之後,他站起來一揮手道:“送他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