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顆心裏的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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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朱珠在29歲生日派對上喝得一塌糊塗,純的洋酒一杯一杯爽快地往喉嚨裏傾倒,那模樣甚是霸氣。
    她與未婚夫阿邁,馬上就要步入婚姻殿堂。所以,這個生日派對,同時也是個單身派對。
    隻是,朱珠最近的心情不是很美麗,因為籌備婚禮的事宜和阿邁鬧得天翻地覆。所以,這個晚上她不羈放縱愛自由,隻想要一醉方休。
    看著她這副酒鬼模樣,我也不禁有些感慨,怎麽記得他們當初熱戀的時候很恩愛呢,如今卻是三天兩頭鬧矛盾。
    唱罷保留曲目——品冠的《我以為》,我豪飲一杯,然後沉沉地歎息道:“看來如何解決婚前恐懼症,已經是個嚴重的社會問題。”
    朱珠瞥了我一眼,怒罵道:“滾蛋……這都快把我錘煉成全職保姆了,誰娶了我真是修了八輩子的福。”
    我“嗯哼”一聲說:“恭喜阿邁啊,羨慕命好的男人,老婆十項全能。”
    朱珠一臉悲催,仰天長歎:“真是滑稽,老娘我居然要結婚了。這世界我還遠遠沒看夠啊。”
    我和她幹了一杯,淡淡地說:“太平點,這個世界再大也不關你屁事了。”
    她神色嫌棄地說:“文藝青年真是神煩。”
    第二天上午,朱珠打電話給我說:“又打架了,他娘的,這次鬧得特別凶。”她聲音沙啞,毫無生氣,顯然昨晚又宿醉。
    我小心翼翼地問:“那誰打贏了?”
    電話裏的聲音猛然提高了八度,怒火中燒地吼道:“我靠,你是不是希望我被打死?有你這種損友伐?”
    我低聲嘟噥著:“臉保住就行了唄,毀容了可沒人接盤。”
    她又大聲嚷道:“你意思裏我隻有臉能看咯?我身材哪裏差過啦?”
    過了一會兒,朱珠放緩語調說:“你出來陪我喝一杯就饒你不死。姑娘我現在很惆悵。”
    關於他們的事,我其實已經不願再多聽,就那麽點破事,無非就是對彼此的不信任。可誰讓這兩個人都是玩咖呢,純屬自作孽不可活。
    可是,依舊拗不住朱珠的作天作地,隻得出來聽她吐苦水。
    當天中午,她約我在嘉裏中心旁邊的calypso,環境獨好,離我上班的地方也近。
    朱珠照例遲到,她麵容浮腫,精神萎靡,臉上籠罩著一團厚重的黑氣,真是不作就不會死。之前聽她說剛打過什麽美容針,這麽折騰一晚上,豈不是又白搭。
    她和阿邁近來頻繁爭吵,分手已經記不清提了多少次。但是相戀五年,對彼此都太熟悉,拉拉扯扯中,真要到了最後,卻始終還是舍不得。
    朱珠滿麵愁容地走過來,隨手將她的名牌包扔在沙發上,幽怨地說:“他娘的,這次大概真的要玩兒完了。”
    我說:“來真的了?誰玩兒完了?”
    她說:“我啊。”
    我說:“不是你們倆麽?”
    她神經兮兮地朝我眨了眨眼睛,放低聲音說:“阿光,我好像喜歡上別人了。”
    聽到這話的那一瞬,我瞠目結舌,深吸一口氣,平複了一下心情,方才一字一頓地說:“我的大小姐,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快要結婚了?”
    朱珠顯得很煩躁,尷尬地連續咳嗽了幾聲,“所以我這不是找你出來,想要解決這個問題麽?”
    我驚慌失措地說:“我去,難不成你喜歡上我了?你們城裏人可真會玩啊,高富帥都不要,居然看上我這種屌絲男。”
    朱珠白了我一眼,沒好氣地說:“神經病,在我眼裏你就是一娘兒們。誰他媽的會喜歡你啊。”
    隨即她又哀怨地歎了一口氣,“其實我每次出去混,都隻是想氣氣阿邁,誰讓他老在外麵花天酒地。可這次不一樣,我好像真的喜歡上這個人了。”
    朱珠繼續說:“我很惶恐,我也知道這種情緒容易愈演愈烈,但就是無法控製。今天早上,我已經搬離了阿邁的公寓。”
    我陷入沉默,原來這一切並不是因為婚禮的籌備,而是天雷地火的新歡。
    朱珠喝了一杯酒,心情逐漸平靜下來,“明天,我就要給這個人答複了。你給我點建議,我現在腦子裏亂成一團麻,這件事我還沒跟人說過。”
    <2>
    這個男人叫葉慕,是朱珠一個月前在“k歌之王”裏認識的,閨密的男友帶來的。
    葉慕是溫州人,當時他來上海看車展。
    那天大家的情緒都很高,但葉慕卻一直坐在沙發的角落裏擺弄手機,安靜得好像一隻貓。
    朱珠極少見到在這麽high的氣氛下,在有這麽多美女的環境下,依舊還能如此鎮定內斂的男人,他顯得相當不合群。
    懷著好奇心,朱珠仔細地打量他,發現這個男人長得竟有幾分像餘文樂。當時,葉慕恰好也抬起頭來,目光對視的那一刻,他的眼睛閃爍著細微的光芒。
    那一瞬間,好像有電流穿過朱珠的身體,她從來都未曾有過這種奇異的感覺。後來,她一直有意無意地往那個方向瞟,眼神甫一接觸卻又立即閃躲開。
    葉慕整晚都沒有喝酒,據說他是個素食主義者,熱愛長跑,從來不碰酒精。
    隻是三巡過後,朱珠照例又喝高,於是打算早走。葉慕突然站起身來,堅持說要送她。整個晚上,他們之間幾乎沒有任何的言語交流,但是朱珠卻一點都不覺得唐突,反而覺得,這應該就是注定的劇本。
    坐在葉慕的奔馳車裏,雖然葉慕依舊沉默,但朱珠感覺整個人都被他的氣場完全包裹住,瞬間就酒醒了。她感到自己身體很僵硬,而葉慕的麵容卻很溫柔,像車窗外的旖旎夜色一樣溫柔。
    聽到這裏,我打斷她說:“我隻找到兩個關鍵詞,餘文樂和奔馳車。”
    朱珠老臉一紅,啐了一口,“你懂個毛線,老娘我一把歲數還看重這些嗎?”
    我調笑道:“是啊,都一把歲數了,還玩少女懷春這一套?”
    她撇了撇嘴說:“你見過我在哪個男人麵前會這副樣?好奇怪,原來一見鍾情是這樣。”
    我笑了笑,世間終究一物降一物,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克星。
    第二天,他們心照不宣地開始約會,但是朱珠卻忘了告訴葉慕,自己已然有了婚約。
    葉慕很安靜,話真的很少,他不喜歡喧鬧的地方。於是,他們在iapm吃完午飯看過電影,就手牽手沿著陝西南路閑逛。路過一家叫“漢源匯”的書店,葉慕在落地窗前駐足良久,他說很喜歡裏麵的裝飾格調。
    接下來,朱珠陪著葉慕在裏麵坐了兩個小時,從來不翻書的她,竟然也不覺得無趣,從來不愛咖啡的她,竟然也喝得有滋有味。原來,和一見鍾情的人在一起,會這麽有意思。
    晚上,葉慕堅持要陪朱珠去喝點酒,他說這是欠她的,他們去萬航渡路附近的tz house。曖昧的氣氛中,葉慕輕撫朱珠的臉,“為什麽你總能揣摩到我的喜好呢,很少有姑娘能做到。今天的午餐、電影、書店,乃至這間酒吧,我都真的很喜歡。為什麽我沒能早點遇到你?”
    那一瞬間,朱珠覺得心裏癢癢的,整個人好像都要融化。
    朱珠說:“阿光,我隻是想盡我所能地對他好。上海的春天實在太短了,短到一個眨眼也許就酷暑難當。而執手相戀的回憶又實在太少,少到一個轉身就有可能兩兩相忘。”
    當時,朱珠和阿邁正好在冷戰中,於是,她幾乎每一天都和葉慕待在一起。
    但是到了晚上,和阿邁、葉慕同時聊微信的時候,朱珠還是會刻意先回阿邁的,她依舊希望阿邁擁有優先權,這可能是一種潛意識的補償。但是,她越是這樣做,心裏的欲望膨脹得就越厲害。
    朱珠說:“阿光,我深知不該和葉慕繼續糾纏下去,卻又無力抽身而出。葉慕溫柔的語調,像毒品一樣蠱惑著我,越陷越深,無法自拔。他好像擁有一股特殊的力量,能夠治愈我焦躁的情緒,在他麵前,我天真乖巧得像個孩子。”
    朱珠神情痛楚地將頭埋在長發裏,“好辛苦,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因為不安定感和不可預知性,我覺得心裏好空,但又實實在在地感受到幸福,真的很矛盾。”
    不久之後,葉慕將要離開上海,朱珠又變得焦躁冷漠,忍不住衝他發了脾氣。可是,當看到葉慕臉上的憐愛和不忍,朱珠又追悔莫及。
    朱珠說:“我真的很討厭自己的無理取鬧。我知道我神經質、脾氣臭、沒城府,動不動就翻臉,可是我多希望有個人能包容這一切。”
    離別的時候,他們倆漫步在濱江大道上,葉慕突然緊緊抱住朱珠,用深沉的聲音問她:“你願意跟我走嗎?”
    朱珠感覺到自己的心髒重重地跳動了兩下,然後溫熱的眼淚不由自主地順著臉頰流下來,但是,“我願意”就是說不出口。
    雖然隻是三個字,分量卻真的太重了,重到可能要押上這一生一世做籌碼。
    看到了朱珠眼中的猶豫,葉慕緩緩鬆開雙手,輕輕撩撥她的劉海說道:“兩周後,我會再來,晚上八點我還是在嘉裏中心的calypso等你,你帶我去的地方中,那裏是我最喜歡的。”
    然後,是淺嚐即止的親吻。
    葉慕褪下手表塞在朱珠手裏,“如果你來不了,那麽,就當留個念想吧,這隻手表陪了我很多年。”
    朱珠對我說:“阿光,我真的好笨,不會騙人。我也好想假裝不難過,假裝很灑脫,兩個人就這麽瀟灑地在街頭分開。可是眼淚還是繼續淌下來,腳步還是依舊邁不出。太短了,在一起的時間真的太短了。我好不容易遇到個這樣的人,命運真是弄人。所以那天晚上,我去了葉慕住的酒店。”
    <3>
    朱珠說:“葉慕走後的這段時間,我好像生活在一座孤島上,周圍的海水都是遺憾的味道。隻是,有人不是說,愛情不就是從陌生到陌生嘛,從來都是這樣。但自己卻又不甘心,一個人把我們去過的所有地方又都走了一遍。但是,莫頓的牛排口感老了,書店的咖啡變得苦澀,tz house裏的音樂過分喧鬧,而濱江大道的夜風有點寒冷。”
    說著說著,朱珠眼眶紅了,淚水掉下來。
    我撓了撓頭,理了理這件事的頭緒,徐徐問道:“那為什麽你和阿邁爭爭吵吵卻總是分不掉?你還愛他嗎?”
    朱珠猶疑片刻,咬了咬嘴唇,“嗯”了一聲。
    我擠出一絲微笑說:“那我們說點現實的話題,遠嫁的媳婦可不是那麽好做的,考慮過你爸媽的感受嗎?”
    朱珠茫然地看了我一眼,陷入沉默。
    我望著她的眼睛說:“一見鍾情並不能保證長相廝守。你也知道,戀愛和一起生活完全是兩碼事,和另一個人的磨合是很漫長的過程。如果重新開始,你能承受得了失敗的後果嗎?你能做到那麽奮不顧身嗎?這代價算起來可是相當不菲。
    “而且,人都會有缺點,但都是在關係親密之後才會真正顯現出來。現在你覺得葉慕優雅、安靜,和你萬般契合互補,但是其實愛情不光是走個心就好,最終我們都要步入到柴米油鹽的平凡生活中去。就好像你和阿邁,你忘記你們以前什麽樣了嗎?”
    接下來,我又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直到朱珠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我說:“在深思熟慮之後,我們都會屈從於現實。所以,你該能作決定了。”
    朱珠長舒一口氣,緊蹙的眉頭驟然鬆開,“其實是他在我的生命裏來晚了一步吧。好了,有點想通了。”
    我說:“是啊,愛情確實是有先來後到,而阿邁其實早已深深紮根在你的心裏。而你和葉慕,彼此留有一段美好的回憶,不是挺好嗎?誰都有存在心裏的小秘密。放心,我不會告訴阿邁的。”
    朱珠說:“原來一顆心真的可以住得下兩個人。”
    我說:“隻是牆壁上的蚊子血和衣服上的米飯粒罷了。”
    朱珠白了我一眼,“文藝青年真是神煩。”稍後她和我幹杯,突然好奇地問,“阿光,你這家夥怎麽會活得這麽現實?人家文藝青年可都是為愛說走就走的。”
    我微微搖了搖頭,嘴角牽起一絲苦笑,“因為我也曾經任性地走過一回。”
    是啊,有些事明明應該深埋心底,卻仍舊在耿耿於懷。有些人明明應該拋在身後,卻還是要念念不忘。
    第二天晚上八點,懷著對葉慕的好奇心,下班後我去了calypso。
    環顧四周,角落的沙發上,坐著一個男人,眉宇之間和餘文樂很神似。他低著頭,沉靜地倚靠在那裏,真的好像是一隻貓。
    接著,我聽到身後有急促的腳步聲,轉過身來,看到了淚眼婆娑的朱珠。
    她快步走過去,將一塊手表塞在這個男人手裏,然後迅速地轉身離去,連一個眼神接觸的機會都沒有。
    男人握著手表,怔怔地望著朱珠的背影發呆。
    <4>
    我猜想,很多愛情,開始總是天雷地火,結束卻往往潦草匆忙。
    隻是生命悠長,有的人,會帶給你精彩和美好,卻注定隻能逗留在你身邊片刻。而有的人,縱然有千百般的不是,卻將停駐在你身邊一生一世,因為,他出現的時機剛剛好。
    而你隻能對一個人說下“我願意”這三個字。這就是生活。有些許無奈卻依舊會有溫暖。
    於是,那些小秘密就被深深埋在心底,不能為人知,也不可被觸碰,就像漫天星辰一般,偷偷掩藏在墨藍色的蒼穹之中。一閃一閃的,每一顆都是一段心事。
    偶爾也會輕輕撓動情緒,想起那些來去匆匆的人,嘴角會有莞爾,就好像有清風拂麵,花香馥鬱。
    之後,風繼續吹,日子繼續過。
    朱珠收斂,再也不出去混,她搬回阿邁的公寓,安心地做個“全職保姆”。
    而她和阿邁,再也沒有吵過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