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幸福來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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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院裏陽光極好,照在溫昕怒火中燒的臉上,些許有些不協調。“暖暖出去的時候還是好好的,怎麽被你抱回來就這樣了!”
    小女人發起火來,和隊上的那些女軍醫不同。她發火隻動嘴,一雙眼睛大大的,恨不能把你瞪死;而隊裏的那些就不這麽客氣,幹脆動手,針頭手術鉗一點都不吝嗇地的敢往身上招亮用。厲銘辰就親耳聽過某部一軍官因為惹了他的軍醫老婆,屁股直接被伺候了一針的故事。所以即便溫昕這麽和他發火,厲銘辰非但不氣,聽在耳裏更是撓癢癢一樣的舒坦。
    “姑姑,不是小姑父把我弄成這樣子的,是黃小羊他們說爸爸的壞話,我氣不過就去和他們打了一架……”
    溫昕愣了,這種情境她早不是第一次遇到了。暖暖嘴裏說的是“說了溫嶺的壞話”,可估計捎帶上暖暖她媽也是板上釘釘的事。“野孩子、沒人要”,這樣的話溫昕聽得的還少嗎?
    見姑姑沉默,溫暖蹭了蹭發癢的傷處,“姑姑你別傷心,我受傷了,可黃小羊的門牙也被我打掉了一顆,要不是小姑父把我抱回來,我肯定把他一嘴牙打的得一顆也不剩!”溫暖揮著肥嘟嘟髒兮兮的小拳頭,和溫昕邀功。
    溫昕吸了下鼻子,“暖暖,進去把保健箱拿來,再拿條新裙子,姑姑幫你清理傷口。”
    “哦。”溫暖應了一聲,沿著厲銘辰高大的身體滑到地上,啪嗒啪嗒踩著鞋跑進了屋。而溫昕則留在外麵,獨自麵對厲銘辰。
    “還想罵嗎?沒罵夠可以繼續,解放軍同誌皮糙肉厚,可以任意打罵。”厲銘辰控製不要嬉皮笑臉表現太過明顯,瞧著溫昕說。
    “和你說對不起總行了吧。”溫昕轉過身,不想看他,可剛剛轉過去又凶巴巴地的轉了回來。“我已經和你道歉了,現在你能和我解釋下‘小姑父’是怎麽回事嗎!”
    他什麽時候入了她家的編溫昕自己都不知道。
    “要解釋沒問題,之前請先和我解釋下那個‘厲什麽的’是什麽意思。”厲銘辰上前一步,男性氣息強大的地影響著溫昕的呼吸,“我說過我的名字是厲、銘、辰。要你記住一個幫過你的人的名字,有——、那、——麽、——困、——難、——嗎……”
    厲銘辰解釋不清自己逼近溫昕的這種行為是出於“行為恐嚇”呢,還是身體本能,總之這樣的距離讓他看清溫昕每一根睫毛。溫昕和他,呼吸都莫名快了許多。就在兩人情況微妙的時候,屋外的叫罵聲極響地傳進溫昕耳朵,“溫嶺,你看你姑娘把我兒子打成什麽樣了!”
    拿著衣服藥箱跑到溫昕腿邊的溫暖脖子立刻一縮,她也覺得自己惹禍了。
    溫昕走出來時,黃小羊體重一百八的矮老媽和身高一八五的瘦老爸正帶著一群人對著溫嶺耀武揚威。
    “溫嶺你看看,你自己看看,你閨女把我兒子打成什麽樣了,門牙都掉了一顆,另外一顆也晃悠晃悠眼見就要掉,這事兒你們老溫家一定要給我們個交代!”黃小羊的冬瓜媽兩手掐腰,氣焰十足。
    溫嶺坐在輪椅上手緊緊抓著車把手,他的性格向來就與世無爭的,腿廢了之後就更是了,比別人矮一截的現狀讓他的聲音聽上去更顯得底氣不足了,“我們暖暖出去玩還沒回來,再說她怎麽會打小羊呢?”
    爸爸的話讓溫暖心裏不好受,姑姑說,犯了錯不要緊,要勇於認錯,被溫昕領出屋的溫暖走到爸爸身邊小聲說,“爸爸,是我把黃小羊的門牙打掉的。可是是他不對在先的,是他說你和媽媽的壞話。”
    “你個小丫頭片子,打人你還有理了!”冬瓜媽本來就是帶著目的的,聽見溫暖反駁哪還壓得住火,伸手就去抓溫暖。
    “夠了!”屋裏一團亂的時候,溫昕一聲把場麵給鎮住了,“黃太太,我們溫暖打人是不對,可她為什麽打人不用我們說你自己問下你兒子就清楚了。我哥哥身體不好,我也不想多費口角,你不就是想要錢嗎?說吧,要多少。”
    找上門來的目的無外乎就是三個字:錢錢錢。
    “總算你這個當姑姑的明事理,不像某些人,老婆都看不住弄得的孩子也沒人教。”冬瓜媽兩隻蒲扇手在臉旁晃了晃,伸出五個指頭。
    “五百是吧。”溫昕掃了冬瓜媽一眼,轉身正準備去拿錢,卻在下一秒被冬瓜媽一嗓子叫住了。“五百!你打發要飯的呢!”
    冬瓜一臉的不耐煩,翻了幾下手,“五千!五千賠我們小羊這一顆牙。”
    還真是獅子開口亂咬人了,就在溫昕皺眉思考權思著怎麽應付的時候,一個被她明令得呆在裏麵不許出來幹涉他們家事的人,很不自覺的地走了出來。“五千好像也不大夠吧……”
    見到厲銘辰出來,黃小羊像耗子見了貓,嗖一下躲到了媽媽身後,“媽媽,就是這個人,溫暖管他叫小姑父。”
    “他打你了!”冬瓜媽橫著眉毛掐著腰。
    “沒。”雖然沒,可還是怕,黃小羊縮縮脖子。怒其不爭的冬瓜媽把兒子扯到身邊,點了下他腦門,“瞧你這點出息。”
    她隨即朝厲銘辰看去,“你說五千少,意思是能給的更多唄?”
    “是。”厲銘辰點點頭,他旁邊的溫昕恨不得咬死這男人,這人沒事出來搗什麽亂啊。
    “你能做得的了老溫家的主?”冬瓜媽依舊不信。厲銘辰笑笑,站在溫昕身邊,突然一伸手把溫昕拉進懷裏,“你說我做得的了主嗎?”
    厲銘辰肩章上的星星晃得的冬瓜眼睛花,她吭哧一聲,“那你說賠多少。”
    “最少一萬!”厲銘辰伸出一根手指頭在大家麵前晃了晃。人群有點躁動不安,而溫昕的頭已經明顯開始發暈了,要不是厲銘辰摟著她,說不定溫昕真就這麽暈了。她咬著牙叫他。“厲、銘、辰!”
    少校先生沒回應,隻是五指張開拍拍溫昕,像在安慰。“一萬可以給,但有個前提條件。”
    “什麽?”冬瓜媽現在真信了,她認真地問厲銘辰。
    “我需要看清溫暖當時到底是怎麽打你兒子的。”
    本來知道鐵定賠錢時溫暖有點沮喪,可當她知道自己能再揍黃小羊一次時,溫暖開始躍躍欲試地準備一拳把本錢全收回來。
    “小姑父,你是要我再揍他一次嗎?”小拳頭團得的怦怦緊,溫暖恨恨地的瞪著黃小羊。
    看到仰頭朝自己發問的小胖妞,厲銘辰笑著搖頭,“你要演黃小羊,被打的那個。”
    早快渾身虛脫的溫昕再看不下這場鬧劇,她滿腦子想的就是一會兒該如何收場。分心的溫昕壓根兒沒注意戲已經到了高潮部分。
    溫暖倒是真聽厲銘辰的話,倒在地上乖乖扮演著傷殘人士“黃小羊”,感受著一下一下的拳頭。
    “你就是真打我出出氣也無所謂的……啊!”溫暖忍不住說話的時候,剛一開口,溫暖和騎在溫暖身上的黃小羊都愣住了。
    “演完了嗎?演完了拿錢咱好走人。”冬瓜媽還沒清楚現狀,她就想著拿錢然後立馬走人。天氣很熱。
    溫暖再張口,兩個大門位置光禿禿的什麽也沒有。“嘟嘟,我呢的牙尿呢。”
    溫暖一臉可憐巴巴的地爬起來,捂著嘴巴看厲銘辰,剛剛一使勁使大發了,兩倆個牙都頂飛了。夏天來了,換牙的孩子真多啊……
    剛剛還一身正氣的厲銘辰拉過把椅子,橫起一條腿坐在上麵,別說軍容了,連眼神都和街上的地痞也沒什麽區別,“你們兒子牙掉了一顆,我們溫暖掉了兩顆,按照剛剛的價錢,兩萬塊,拿來吧。”
    瞧著“變身”後朝自己伸手的軍痞厲銘辰,冬瓜媽有點怯場,“是,是你要我們兒子演的,這是誤傷,怎麽好要我們賠錢……”
    “哦?那也是我要你們兒子和我侄女說難聽話的!本事了你在這裏再說一遍,厲爺我今天把你老公一嘴牙都打光了也不帶賠一個字兒的。說,現在就說,我聽著。現罵現打,送貨上門,說啊!”
    軍中訓兵的嗓門聲用在小小的超市裏,房頂都被震得的轟轟直晃。一直站在冬瓜媽身後的竹竿爸縮縮脖子出聲,“就是小孩子玩鬧過頭了,小羊的牙鬆了好幾天了,今天肯定也是和溫暖一樣,趕巧掉了,不是溫暖打的,錢我們不要了,不要了。”
    “牙的問題不算,可溫暖這臉上的傷……”厲大爺不依不饒。
    厲銘辰的作為讓溫昕費了好大勁兒才算把黃小羊家塞下的五百元退回去,鬆口氣的同時她心裏也是堵堵的。折回屋裏,溫昕抱胸看著一臉得意的少校,“厲銘辰,就算你這流氓辦法確實有效,可也不能拿暖暖的牙開玩笑啊。”
    “牙早晚都要掉,就像我的名字你早晚能記住一樣。”厲銘辰痞痞的地看著溫昕,“而且我倒要看看,那些難聽話以後誰還敢再說。”
    領口微開的厲銘辰,脖子上的喉結一滾一滾,把溫昕再多的不滿也全堵了回來,最後隻轉身小聲說了句:“活土匪。”
    活土匪不招溫昕待見,卻很受某人的歡迎,例如小飛俠一樣衝進屋的溫暖。
    “小嘟父,小嘟父,你把壞人打跑呢,你把嘟嘟、暖暖、爸爸保衛呢。你素大英雄。以後再沒人能欺虎暖暖和嘟嘟呢。”就在剛剛,厲銘辰在溫暖心裏已經從小姑父升級成了最偉大的大英雄嘟父。也幾乎在同時,認識溫暖小朋友沒多久的厲少校也發現自己的另一功能——做樹幹供溫暖隨時攀爬……
    ps:外加貓小錢。
    溫暖捅捅敢明目張膽在少校頭頂紮寨的貓小錢,一臉的新奇表情,“小嘟父,小錢也稀飯你捏,平時它很怕僧的。”
    由於黃小羊的小插曲,溫暖便民超市門口大白天就掛起了歇業的牌子。後院裏,灶煙翻飛。
    溫暖被姑姑押著在臥室裏擦藥外加思想教育,厲銘辰則被貓小錢追得不知該往哪兒站。他對毛茸茸的小動物有點天生敏感,不重,但會起疙瘩的那種,像他現在脖子上那樣。直到厲銘辰退到廚房門口,貓小錢才算停了步,蹲在一米之外歪頭看他。
    厲銘辰正奇怪這貓怎麽突然“良心發現”,身後的人聲就解釋了原因,“小錢很有靈性,它從不亂進廚房。當年心心就是在路邊給它扔了點吃的,它就一路跟到家裏,別人家的貓總四處亂跑,小錢卻一次也沒有。”
    厲銘辰回頭看到做飯的溫嶺,他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溫嶺笑笑,溫潤的笑容讓觀察力一向敏銳的厲銘辰突然覺得剛剛那個唯唯諾諾的溫嶺並不是真正的他。溫昕家的爐具比平常的矮上一塊,坐在輪椅裏的溫嶺邊炒著菜邊和厲銘辰說話。“我剛剛的樣子是不是很窩囊?”
    那些溫嶺有年頭沒說起的話,今天不知怎麽一股腦都跑出了嘴。“小子,別看你是當兵的,當年我沒出事時,咱倆過招,你未必是我的對手。”
    全國青年武術比賽華東區的冠軍,厲銘辰與之過招,結果的確未知。那時候,被分配到c市最優秀的大學任教的溫嶺新婚得女,意氣風發,是眾人羨慕的天之驕子。一切都在那次意外之後改變。車禍,截肢,失腿,妻散……溫嶺一件件細講下來,平靜得的像是在講別人的故事一樣。“其實,即使有那次意外,結局也可以不是這麽壞,隻能說造化弄人吧。”
    溫嶺看一眼客廳裏的香桌,好像那裏就是他口中的“造化”一樣。
    厲銘辰隨著他眼神去看時,溫嶺突然變了話題,“厲先生,我這輩子最多也就這樣了,從來沒指望過什麽。可心心不一樣,她為這個家承擔的得太多。雖然我看她對你挺凶的,不像對其他人那麽好說話,但這正是我和你說今天這番話的目的:心心對你總是不同的。”
    脾氣再好的人也總有自己的小脾氣,小脾氣就好像溫昕的秘密一樣,隻給特殊的人看。
    “而且看得出,你對心心也是不同的,不然今天也不會這麽幫我們了。如果你對心心真有想法,就請認真考慮之後做決定。畢竟我們的家庭特殊,而且我妹妹她也……總之做哥哥的唯一心的心願就是活著的時候能看到她有個好歸宿吧。”
    溫嶺的話隨著鍋鏟一起絮叨,濃濃菜香中,厲銘辰踱來到了溫昕的臥室。他站在門口,門裏小溫暖正對姑姑說著話。
    “嘟嘟,為什麽不能叫小嘟父是小嘟父,我好稀飯他哦。”
    “小丫頭,他給你下什麽藥了,小小年紀就被迷成這樣。”溫昕拉著溫暖的手,腦門在她頭上磕了下。剛還思忖動情的厲銘辰翻個白眼,她對他是夠特別的了,特別的地討厭他。
    厲銘辰猛的地撓了陣頭皮,總覺得的好好的心,現在卻跳不在點上了……
    那天,難得溫嶺下廚做了滿滿一桌子的菜,吃慣集體食堂的厲銘臣邊吃邊挑眉毛。部隊夥食不差,可和溫嶺的廚藝比起來那就成了豬糙食。看著吃得慢條斯理表情卻明顯心滿意足的厲銘辰,溫嶺放下筷子說:“我家溫昕多虧你照顧了,以後想吃,盡管來。”
    溫嶺話出口,溫暖拍巴掌,小錢搖尾巴,隻有溫昕一個人臉是沉的——自己怎麽有種被賣掉的感覺呢?
    飯後,厲銘辰準備離開,溫嶺又打發溫昕去送。走到門口,溫昕突然把厲銘辰推到牆角:“厲銘辰少校,我現在正式通知你,除了醫院裏那次不愉快的合作外,之後幾次見麵根本不是我想的,你妹妹不喜歡我,我更不喜歡你!所以以後請從我的生活裏消失!”
    厲銘辰表情淡淡地豎起三根手指頭:“第一,你已經兩次說錯我的軍銜,我頂的是兩毛一——少校,不是一毛三,物價下調不是這麽個調法;第二,醫院那次的合作你把我從雲南帶回來的新軍裝弄成了血葫蘆不說,我也做了最大程度的配合,並且為自己的表現感到滿意;第三……”
    厲銘辰突然把手伸到溫昕頭上,輕輕一撩。發絲沿著發髻朦朧到眼前,縫隙裏,溫昕看厲銘辰嘴巴一開一合,“好像先攀親戚的,是你的家人。”
    一片細小的桂花瓣從厲銘辰指端被吹落,溫昕眼前一花,厲銘辰人轉眼不見了,而自己懷裏卻多了包東西。是她上次忘記拿的藥。
    溫昕聽著越野車轟隆隆遠去的聲音,嘀咕一句“這人說話不貧就說不了話”後轉身回屋。
    太陽以三十度傾角穿過越野車的擋風玻璃,照著厲銘辰的臉,少校同誌表情難得的嚴肅。“家”這個名詞,他擁有了二十九年,卻在今天看到幫溫暖擦藥的溫昕那一瞬間才第一次真實體會到。
    他掏出口袋裏的手機,想著電話簿裏的那個號碼,厲銘辰已經幾年沒有撥通了,該不該打呢。正猶豫時,手機似乎特有眼力見地在他手裏響起來。
    前一秒還麵色凝重的厲銘辰看到號碼,表情立刻裏麵回複到“痞子”模式,接通後,他大著嗓門衝電話喊,“休息時間,加班要補津貼的!”
    每次隻要這家夥來電話,就準沒好事!厲銘辰說話時笑得的賊兮兮。
    “要津貼,沒問題,現在是一點十五分,三點前趕得回營部我肯定有賞,不然的話……”李伯言李參謀的話往往重點都放在後半句,這讓剛跑出c市的厲少校很憂傷。
    “李伯言你大爺的。”厲銘辰罵罵咧咧地的掛了電話,趁著四處無車,一腳油門到頭。
    所幸郊區公路的車輛較少,厲銘辰一路開得很順暢。
    可在停車場停好車,等厲銘辰一路快跑著趕到營部時,身後卻多了倆糾察尾巴。
    高漢看著呼吸平穩的厲銘辰身後那兩個大喘氣的糾察,朝他們擺擺手,示意了解情況了。其中一名糾察衝高漢敬個禮,說句“請厲少校注意自己的軍容素質”後和同伴一起退出了房間。
    屋裏沒了外人,李伯言看了眼高漢,伸手指指門口:“和糾察都這麽熟?連批評都開始點名道姓了。”
    “哼。”高漢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冷哼一聲,“這你就驚了?前陣也不知抽哪門子邪風,大半夜在操場又跑又嚎的,弄的得警衛連摸黑找了半天人,後來他可好,把人家折騰一圈,自己滾回去睡覺了。這混賬東西,都快成前鋒營招牌了。”
    總歸都是熟人,厲銘辰也不講究那麽多,幹脆鬆鬆領口一屁股坐在李伯言旁邊,“十萬火急把我找回來,可瞧著你尾巴還在,沒著火啊。”
    軍校裏幾年同窗,厲銘辰對師部來的李參謀說話有點不客氣,他揚了下手表:“喏,差一分鍾三點,提前完成任務,賞可得來個大個兒的,小了參謀同誌肯定都不好意思拿。”
    “瞧瞧,隻是讓他快點回來,這就上綱上線的地給我帶高帽,高營長,你這個兵可沒帶好啊。”李伯言笑容詭譎地的看高漢。
    “可不是,我沒帶好,所以就勞煩你帶回師部去收拾收拾,把他那支楞八翹的臭毛病最好都給我改了。”看他一眼都嫌多的高營長末了卻峰回路轉的地補了句,“收拾完記得給我送回來!”
    “等等,這是怎麽個情況,你倆做啥買賣呢,怎麽幾句話就把我賣哪去了?我被賣哪去了?”跟不上思路的少校先生有點上火。把混小子繞了半天險些繞迷糊的高漢收起笑,遞了張紙給厲銘辰。“給你的。參謀長英明,知道我管不了你,就把你拎到他跟前親自管。記著,學習’時,少、——給、——我、——丟、——臉!”
    厲銘辰盯著那張參加師部“新型作戰模式的討論學習”的通知,心裏的小九九有點不平衡。李伯言則笑得的像狐狸。“老三啊,到了我眼皮子底下,你在雲南受訓的那些個東西可就別藏著掖著了,給我可著勁的地往外倒吧。”
    厲銘辰翻個白眼,他那些東西可是準備和703團紅藍軍對抗的時候拿出來的,這麽早就想來掀他的底,哪有那麽便宜的事情。“那個到時候再說,我的賞呢?”
    少校伸手的動作毫不手軟。
    一張紅色卡片平放進他手心,李伯言笑嘻嘻地的對厲銘辰說:“下個月三3號,我娶你嫂子過門,紅包記得包大點兒。”
    厲銘辰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這算哪門子見了鬼的賞啊……
    甩了一筐白眼給李伯言,出了營部走在路上的厲銘辰有些懶散,“好好的去什麽師部啊,市區邊上,回次隊裏又要一個多小時。”
    習慣待呆在部隊的厲銘辰不喜歡那個滿是首長的地方,一想到那滿身的規矩他就渾身不自在,等下!厲銘辰敲下頭,突然反應過來一件事:離隊裏一個多小時,那離她不是也……
    嘿嘿。好好在路上走著的厲銘辰突然笑了兩聲。
    “那個兵……”厲銘辰突然逮到從身邊經過的一小兵,等小兵站住,轉身朝他敬禮後,厲銘辰仔細打量了他一番:“一班班長,張……”
    “報告副營長,我是一班班長張國棟。”中士朝厲銘辰敬了個軍禮,姿勢很標準。
    “不錯、不錯,去操場跑個一萬米給我看看體能如何?”
    一……一萬米!
    周末沒有訓練任務的可憐班長連哀號嚎一聲的機會都沒有,直接被厲銘辰押著,在操場上一圈一圈地的跑了起來。
    但這並不是那天的結局。
    手裏撚根狗尾巴草的厲銘辰倒背著手朝操場旁邊的人喊,“那個誰?七班班副張……”
    “報告副營長,我是七班班副張玉璽。”
    “嗯,不錯不錯,你也去跑一圈,給我看看體能。”
    那天,前鋒營裏流傳出一條小道消息:準副營厲銘辰抽查張姓班長體能情況,好像是變相考核,為了下一步提幹做準備。一時間,是三連的不是三連的張姓班長都朝操場湊合。
    看著眼前越來越壯觀的跑步隊伍,厲銘辰再不是剛出營部時的垂頭喪氣,心情簡直好到沒邊了。厲銘辰當時的心裏的獨白是這樣的:把你們的體能耗沒了,看誰還有心情惦記我媳婦兒。
    這一切的緣由都歸因於溫昕鄰居張嬸的那句“我侄子”。不得不承認,某些事情上,少校先生的小心眼很有防微杜漸的功能。
    又到周一,厲銘辰帶著簡裝行李朝c市目的性靠攏時,溫昕也托著隻傷腳鑽進車裏。計程車車門關上前,溫嶺搖著輪椅在超市門口看著外麵的妹妹:“處理好了就早點回來,你們領導不是給你假了嗎?”
    “知道了,哥你進去吧。暖暖,聽爸爸的話。”溫昕不忘叮囑淘氣的溫暖。手支在爸爸的輪椅扶手上,溫暖肥肥的小手也招的得起勁。“嗯!嘟嘟,暖暖豬道呢!”
    小錢立正蹲在屋頂,一下一下搖著尾巴,也像在告別。溫昕看了眼她的家人,關上車門。就是為了昨天厲銘辰幫他們的那個忙,即便帶傷,今天她也得去公司一趟,不然左大小姐恐怕就有點難辦了……
    星期一的關係,大清早c市的上班族傾巢出動,馬路上車輛很多,交通有些堵,加上溫昕出門稍晚了些,到公司時牆上鍾表已經顯示在八點四十五分了。
    溫昕慢騰騰還沒挪上樓,樓上人事部亂哄哄的聲音隔了一層樓就傳到了她耳朵。
    火藥味濃重到嗆人。
    她前腳跨進辦公室,後腳裏麵的火苗就算是徹底的點著了。“會計部說他們是按照人事部提交的發票數據給我報銷的,他們說要我來找你,我花的明明比這個多,怎麽報出來就這麽點兒了!”
    上次溫昕要左柚幫忙核算報銷數額的那個技術工人說話有點怒氣衝衝,其他在場的員工看看職業裝的左柚,再看看一身工作裝的工人,多數人心裏都有了對事情的判斷。左小姐是上方有人的人,這事明擺就是她“做事不認真”造成的。
    左柚真很冤屈,那些個大小發票她前後核算了足足五遍,數據上是不可能出錯的。她怎麽也不信錯在自己,“一定是會計那裏出錯了。一定是!”
    “那為什麽我交的是快四千的發票,報到手裏就三千兩百多!”工人的不依不饒被大家理解為他對血汗錢的較真。被他這麽一吼,左柚腦子有點亂,努力回憶著自己交上去的金額,卻怎麽也想不起。
    “周萬,你的發票我剛去會計部調來,進我辦公室,我給你算算。”溫昕清淡的聲音清泉般把愈演愈烈的火苗熄滅。左柚咬著唇,沒人知道當她看到那個叫周萬的員工乖乖跟著一瘸一瘸的溫昕進辦公室時,自己心裏是多麽不好受。
    明明是件很容易的工作,怎麽自己辦的得這麽不順利呢。回到自己工位位置閉眼等待結果的左柚,抱著最後一絲僥幸,希望問題不在她。
    大約又過了十分鍾,周萬從溫昕的辦公室出來,剛剛還一臉怒容的他現在倒沒了氣焰。四十幾歲的大男人慢慢走到左柚桌前,低著頭,說:“是我把金額記錯了,剛剛的事情,對不起。”
    事情就這麽莫名其妙的地反轉了,“記錯了”這種托詞放在任何人耳裏都不會信,更不要說當事人左柚。她又把整件事情從頭到尾回憶了遍,還是找不到症結時,終於沒忍住,敲開了溫昕辦公室的門。
    特助辦公室比大辦公間幽靜許多,一盆水仙根莖放在桌案上,剛冒了點綠葉。桌案後麵溫昕看上去少了工作時的犀利,多了點恬靜。她自顧自整理著手中的東西,也不看左柚,“想問我究竟是怎麽回事?”
    左柚扭捏了半天吭聲道:“嗯。”
    “住過賓館嗎?幾星的?”溫昕突然問了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問題,一下把神情沮喪的左柚問楞了,“住、住過,一般的都是五星,可和這件事情有關係嗎?”
    “這是周萬拿回來的酒店住宿發票,這是和我們公司一直合作的商務酒店報價,你自己看看。”溫昕從電腦鍵盤下抽出張紙,推到左柚麵前。左柚拿起發票一看,再看看電腦屏幕上的報價,突然頓悟,“他的發票比這間酒店的價格多報了幾百塊!”
    可驚歎之餘,左柚又有疑問,“那沒可能是酒店臨時調價嗎?”
    “這是對方的電話,你大可打過去親自查一下。”溫昕把電話機也直接推到左柚麵前。
    傲慢是建立在對自身信任基礎之上構成的上層建築,當左柚自以為很強的工作能力被一件小事驗證後,大小姐對溫特助最初的那點反感早不複存在了。她盯盯看著溫昕,“溫總,這些你是不是事先都知道,為什麽不提早告訴我?”
    “人隻有在一個地方紮紮實實地的摔上一跤,才會記得一個錯誤會要自己多疼。”溫昕指著椅子,示意左柚坐。她並不討厭左柚,至少比不上左柚討厭她的程度。其實她很願意教左柚。在曾經的過去,大學剛畢業的她也經常犯著和左柚類似的錯誤,那時的那個人就總是耐心教自己。
    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溫總,總經理找你有話要說。”
    溫昕剛才站了半天,腳有點疼,現在猛一起身,身體一時站的得不穩,就在這時,一隻手從旁邊扶了過來。左柚看她的眼光有點別扭,“我扶你。”
    “謝謝。”溫昕報以感激一笑。
    溫昕和左柚出了房間,萬剛已經站在屋子中央等了一會兒,見了溫昕,萬剛搓搓手情緒有些激動,“和大家宣布個事情,萬博已經跟和天和電科順利達成意向,萬博馬上就要正式更名為天和萬博,成為天和旗下專攻電子配件的子公司。”
    “那萬總,我們豈不是被天和收購了……”一個老員工插嘴。
    “是啊。”些許寥落表情出現在萬剛臉上。對一個企業家來說,沒什麽比把自己的孩子交到別人手裏更痛苦,可總比看著自己的孩子在越來越嚴苛的條件下死去消瘦好。“但我保證,天和萬博會比老萬博發展得的更好,大家的待遇也會更好!”
    一句話當即讓人群沸騰。一萬個興奮當中,溫昕成了唯一不在狀態的員工。
    企業從原來的注資意向在兩天之間變成了現在的全資收購,誰在其中起了至關重要的決定作用,不要用說,她也知道。
    都說時間是磨平一切感情的利器,可顯然對過去耿耿於懷的,不止她一個。
    “溫昕,等會兒到我辦公室來下。”歡呼聲漸歇,萬總出聲笑著對溫昕說。與此同時,溫昕心裏也做出某個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