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嬌花何似人薄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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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了!本王和武平王是兄弟,絕不相信你說的這些話。”武安王寬大的袖袍一揮,頎長的身影快速的隱沒於夜色中,她頹然地呆站於地。
我冷眼看著這一幕,清晰的感覺到這裏麵所暗藏的殺機。看得清眼前錯落迷亂的花叢樹影,又是否看得清人前人後的心機?在這紛亂的世相中,誰是心機深沉的一個?林仙兒是馬淩風培養的殺手是不爭的事實,今日林仙兒冒死說出,馬淩雲為何不信?難道真是手足情深,還是有其他隱衷?
我於花影樹蔭濃鬱的暗處緩緩走出:“看來,你不止做殺手失敗,就是做女人,也很失敗。”我的話刺激到林仙兒,原本慘白的臉更加的白,在淡薄的月色裏如覆了一層泠泠白霜。
“你都聽到了?”她慘然的一笑,看向我的目光有著隱隱的淚意:“聽到了又如何,不過就是讓你看笑話了。”
“他並不信你。”我淡淡的笑看著她:“雖然你一心為他好,可他並不相信你,或者說,他不願意信你。”
“那是因為他善良,而你就不一樣了。”林仙兒瞥了我一眼,冰冷的神情令我有些不安。
“我,我怎麽了?”我一笑,搖搖頭移開看她的目光。我知道她想說什麽,她要說的,卻是我心裏所想的。
林仙兒笑,用很輕蔑的口氣道:“你信馬淩風,那隻能說明你蠢。他是個特別危險的人物,你將來一定會後悔。”
“馬淩風他肯定是有苦衷。”我辯駁,不容他詆毀馬淩風。
林仙兒朝我譏諷的一笑,雙眉微挑:“苦衷?像他這樣生性殘忍的人,鏟除異己是有苦衷?”
我走近她,脫口而出:“不管怎樣,我不相信馬淩風會殺自己的兄弟,我也不允許你再去挑撥他們兄弟的關係,更不許你去做任何對馬淩風不利的事。”
我說這些的時候,林仙兒的表情變得極為複雜。她不可置信的看了我一眼,良久,她喃喃道:“真不敢相信,你和他兩月不到,你對他的情已經是這樣深了。”
我一怔,真的麽? 我弄不清楚自己是怎樣的情緒,呆望著地上淡淡的身影沉思。
“你知道麽?你剛才看我的眼神,似乎要和我拚命。”林仙兒依舊無奈地歎息。
“你不也是如此麽?”我輕道。我凝視她良久,此時的她眸光無比暗淡。我幾乎能看出那暗淡的色彩裏,流露的一絲悲涼,癡情君不知,還被無情誤。
她踏著朦朧的月色,一步一步朝那片紅白相間的花叢離去。走出幾步,她回頭丟下一句:“不管怎樣,我不會讓馬淩風傷害他!”轉身而去的背影仿佛風中嬌豔欲滴的紅色杜鵑花飄落於風中。
我被林仙兒的話重重擊在心的深處,今晚,這發生的一幕無不透露著整個事件撲朔迷離而又危機四伏。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目前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林仙兒是真的深愛著武安王。
我行走在花影綽約的小路上,留香苑燈火閃爍,夜還並不是很深。在有燈光的地方,還能看出人影的流動,我卻無法看清,流動人影裏那些閃爍眸子裏的涵義。如果真的如林仙兒所言,馬淩風殘忍無情到連自己的手足也可以殺戮的話,那麽武安王頻繁地出入留香苑豈不是很危險?他是真的不相信,還是不願意相信林仙兒所說的一切?如果他相信,那麽,他為何還要來留香苑。難道,他在掩飾什麽?
其實最讓我震驚的,當今皇上並無所出。馬淩雲是皇上的胞弟,一直留在皇宮,明擺著儲君之位非他莫屬。馬淩風明明是兄,為何這皇位會傳給馬殷最小的兒子,當今皇帝的胞弟馬淩雲呢?馬殷他曾經立下一個奇怪的規矩,皇位可以在兄弟間傳承。但他死時,破了傳長不傳幼,傳嫡不傳庶的規矩。是不是當今的皇帝馬淩泛,他也要將這段曆史重演一遍?
長久的沉思中,我踏著緩緩的步伐回到了憶香居。屋內燭火搖曳,螢兒和槿姨還沒有睡,兩人正坐在桌旁的燈下閑談,見我進來,二人皆微笑看著我。
我靜坐於一邊,望著牆角一盆梔子花半數打著青碧的花苞道:“這花應該搬出去曬曬太陽,眠香居外麵的梔子花開了一大片,這盆還懶洋洋的不肯綻放。”
槿姨微微笑著點頭,道:“是啊,是該曬曬太陽。還要讓晨間的露水滋養,那樣才會開得燦爛,開得芳香。”
我微微一怔,從槿姨那意味深長的笑容裏旋即明白了她的話中之意。我麵色微紅,對於我和馬淩風的之間的情感,槿姨是最清楚的。
兩天後的清晨,風很輕,陽光很明媚。螢兒為我梳了一個淩虛發髻,薄施脂粉,黛石描眉。槿姨給我換上一件月白蝶紋束衣長裙,再於妝奩中挑了一支梅英彩勝簪插於發中。
一貫的清新出塵,氣質潔淨,宛如仙子。可我卻打不起精神,看著螢兒和槿姨在我們穿梭,不禁歎氣了氣。
“姑娘你歎什麽氣?今天天氣如此晴好,若覺得悶了,不如出去逛逛。”螢兒聽得我歎息,不禁輕笑。
槿姨此時正在整理妝奩,聽螢兒如此說,便也笑道:“是啊,出去逛逛,說不定心情就好了。”
“哼,之前你不是一直遵照你家公子的吩咐,不允許我離開你的視線範圍麽?”我盯著螢兒,故意朝她發難。
“今非昔比,姑娘與我家公子的誤會已解,我又何必將姑娘當犯人般看管。”螢兒俏皮朝我一笑,露出白白的貝齒。
“強詞奪理!”我瞪了螢兒一眼後起身朝外走。
“相思,你還沒吃飯呢!”槿姨追在身後提醒。
可我早已走出了憶香居,一路徑直朝著眠香居而去。
其實我很困惑,隻是短短幾天沒有見著馬淩風,可內心卻盛了滿滿的失落,也還真是應念了那句“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話。我第一次發現,我是如此強烈地念著他,此刻唯一的念頭就是不管馬淩風到底在招待什麽樣的貴客,我都想立即見到他。
一路涼風習習,給有些浮躁的天空帶來絲絲清新的氣息。四周花香飄散,各色鳳仙花在青翠葉兒的映襯下綻放著美麗的容顏。疏朗俊秀的合歡樹枝繁葉茂地向旁伸展,撐起一片濃鬱的綠蔭。
翠英滿徑,飛花鋪地,我揣著一顆滿懷期待的心飛快地進入了眠香居。整個眠香居雖算不上多華貴,但卻是典雅素淨,木質桌子,木質椅子和木質的地麵。木黃的顏色溫暖雙眸,還飄逸著淡淡地木香。
掀起瓔珞穿成的簾子,我已進入了馬淩風的寢房。可是,並未見到馬淩風。我呆了起來,馬淩風難道又和武安王和左司馬有要事相商?
“常姑娘。”一個美麗的侍女來至身邊朝我稍一欠身施禮。
我遞給她一個淡淡的微笑後道:“我是來找你們公子的,他在哪裏?”
“公子他此刻正在傾香閣宴請武安王。”侍女輕道。哦,見不著人影,原來是在宴客。我有些沮喪地走出了眠香居,漫無目的的在別苑裏閑逛。仿佛除了見馬淩風,我便無事可做。
明麗的陽光照耀得人有些眩暈,露水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我的步伐竟不由自主的朝傾香閣的方向走去。隔著遠遠的距離,便能看見傾香閣從門外到大廳,十數名手持兵刃的侍衛麵無表情地相對而站,把持著整個大門的入口。
我遙遙地看著從門外的回廊上行來十數名身著舞衣的絕美女子,薄如蟬翼的粉色紗衣隨風飛揚,邁著輕盈的步子走進了傾香閣。
裏麵傳來一陣絲樂聲,有女子輕啟歌喉:“曾向雙雙棲處,春寒暗聚幽籬。飛鶯舊徑一時迷。誰人輕喚取,認得白羅衣?說是無情無恨,偏因薄酒難持。清風棄我竟如遺。桐花經雨夜,零落幾相思?”
我神情有些失落地想象著裏麵的場景,那些迷離的衣影,那些絕美的身姿,一回眸,一低吟,一旋轉,都該是勾魂攝魄吧?我悵然若失,不想自尋煩惱,隻好黯然走開。
我悄然來到傾香閣附近一處偏僻的地方,呆呆地坐在一塊青石上出神。想得久了,竟忘了時辰,隻看到日影慢慢快要移到頭頂了。我無奈一笑,難道我在此呆坐了一個上午?
淡淡的花香隨著清涼的風撲鼻而來,我深深地吸了一下鼻子。假山旁是一塊水窪,裏麵積水甚多。水窪的周圍生長著幾叢月季,月季開得深紅如血。那樣熱烈的綻放,是情有獨鍾,還是孤芳自賞?
“偶植小園中,深叢複淺叢。一朝君懶顧,開出斷腸紅。”我低吟而出一首詩來,不覺黯然神傷。
“好詩!”
我驀然回頭,卻是馬淩雲,他依舊是白衣翩翩,清俊高貴。在我們雙目相交的那刻,他的眸子溢著一泓柔情,我朝他淡淡一笑,微微頷首。
“見過武安王!”
“免禮!相思。”
我默然。馬淩雲溫和一笑,問:“怎麽一個人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