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莫道柔情深幾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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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晨起,煙霧菲菲,半窗翠綠的枝葉凝聚著晶瑩的珠露。
門上的水晶珠簾被風微微吹動,叮當叮當響成一片。珠簾旁靜靜地立著兩名紅衣女子,黑色的發髻未作任何的裝飾。她們描成黛色的遠山眉,高挺的鼻梁,微抿的淡色唇瓣配著如雪的肌膚,讓人過目不忘。水幽和冰蘊是奉了馬淩風的命令來帶我離開的,他給我足夠的銀子,可以令我一生衣食無憂。
“姑娘,可以走了!”水幽靜靜地看著我,淡漠的語氣帶著一絲疏離的客氣。
“馬淩風為何不來?”我掩飾著有些失望的心情,難道說要走了連最後的道別也不肯了麽?
水幽唇邊扯起一絲淡笑,語氣是我不喜的輕蔑:“公子事情太多,所以就不能來送姑娘了,姑娘請即刻動身吧。”
佇立在窗前,晨曦傾灑在我的身上,而那暖暖的溫度並沒有溫暖到我。人的一生也許有太多的放不下,譬如仇恨和情愛。
“我去找他!”我丟下一句憤然的話後大步朝屋外走去,在出門的那刻,仿佛還看見水幽和冰蘊訝異與無奈的神情。
我知道他在竹林,踏著晨間的露水我一路朝竹林的方向走而去。林間幽靜清涼,我將隨手折來的小樹枝輕輕拂去眼前牽縈纏繞的稀落霧絲。
遠遠地便看見他迎風而立,如黑玉般的長發飄散在背後,束發玉冠晶瑩生光,他那一襲海水藍暗紋寬袖錦袍襯得整個人豐神俊朗而又散發著一絲霸氣。
他在竹林練劍,林間的枝葉被他的劍氣震得飄飛一地。聽得我的腳步聲,他收劍而立,一潭深水般的眸子淡淡地看著我。
“為什麽不走,難道要我親自將你扔出留香苑?”他的聲音是一貫的冷冽,很明顯語氣十分不好。
我凝視了他片刻,麵對他的冷漠不由得惱恨起來。我負氣將手中的樹枝折斷,丟到他腳下,不甘心地問:“你把我當什麽了?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你難道不知道這樣做很傷人嗎?”
他嘴角的笑意漸深,似湖麵上泛起的漣漪,一圈一圈蔓延開來將我團團圍住。他用近乎嘲弄的語氣對我說道:“我看你真是愛上我了。”
“馬淩風,你可以不這樣說話嗎?”我被他的話嗆住,情緒猛地有些失控。
他幽深的眸子帶著邪魅以居高臨下的姿態逼視我,我心裏一慌。可他不理會我的窘態,接著道:“可惜,我現在對你一點興趣也沒有!”
聽著他嘲諷的話語,我真想掉頭離去,可我還是殘留著一絲不舍。
“你以為這樣說,就能使我離開嗎?”我心裏酸澀難忍,這究竟是怎樣一個人?為何非要用這樣傷人的語氣來對我。
“那你想怎樣?”
“我要隨你進宮!”
一絲意外的神色掛在了他的臉上,可嘴角冰涼的笑意並未褪去:“我討厭糾纏不休的女人。”
“我知道,”我深吸一口氣,緩緩走近他:“但是我更知道你根本就不希望我離開你。”
“可笑,我馬淩風身邊從來不缺女人,何況是像你這樣一個愚蠢無知的女人。告訴你,我早就厭煩了你,你還是給我早點消失。”他用厭惡至極的眼神瞥我,視我如瘟神。
我靜靜看他,淚眼婆娑,心底哀涼一片:“聽著,不管你是真厭惡我也好,假厭惡我也好,我告訴你我不會走。我要和你一起進宮,我一定要去。”
盡管他用惡毒的話來傷害我,盡管和他之間的那段情如蒼穹中綻放的煙火般迷離得像一個不真實的夢,可我不願意在以後的闌珊燈火中獨自寂寞回憶。
“可笑!”馬淩風說完這些話,眸光迅速轉冷,如冰刀一樣射向我道:“別讓我覺得你是個輕浮的女人,馬上走!”
我黯淡了神色,齒間,是微微的顫抖。心仿佛忽然間缺失了一塊,可我仍舊倔強地說出心底那最深的話:“你可以恥笑我的輕浮,但你不能漠視我對你的真心。而你是不是也可以不要再用一副無心無肺的麵具來隱藏你內心的柔情。”
“我沒有情,更沒有心。”他眸子深深凝視我,嘴角依舊是冷硬弧度。
我哀傷回望:“是你將我搶來這裏,是你逼我留下來陪你,你不可以......不可以說話不算數。”
“你到底走不走?”馬淩風幾乎在低吼,眸子裏的光亮仿佛要吞噬我。
我搖著頭,流著淚:“不走!”
“相思,我告訴你,這個世上不是每個男人都能做到不利用女人來完成霸業。所以,你不要再考驗我!”
聽到此處,我緩緩抬頭,直視著他道:“前麵一路都是荊棘,我隻想和你共赴!”
“蠢得無可救藥!”他凝視我,輕聲道:“我不值得你這樣,傻女人,你懂嗎?”
他的聲音很輕,輕到我幾乎聽不到。
“可我覺得值得就行了,不是嗎?”
陽光下,他犀眸灼灼,濃眉上揚,林風拂過,身後發絲飄逸。迎著他深邃的目光,我分明感覺到話中的那份擔心和隱怒。
“讓我隨你進宮好嗎?不要再輕易趕我走。”我語氣無比堅決。
我知道他隻是個受封不受寵的藩王,而他麵前的路步步殺機,焉能護我周全?但我無法看著自己心愛之人身赴險境而自己為求自保一走了。
“你難道不怕死?”他凝視我的眸子罩上一層霧氣,低沉的聲音有微微的顫抖。
“有你在,我不怕!”聞言,他一把將我攬在胸前,任由滴滴淚水打濕他大片衣襟。
我眼睛濕潤,朦朧的霧氣暈染開來,使得投映在我眼中的身影模糊不堪:“以後別再輕易趕我走,讓我陪在你的身邊好麽?”
“等宮中的事情有了結果,而我也安然無恙的話,我便帶你回郎州。”他溫柔地為我拭去眼睫上的淚珠,喉頭有些哽咽:“我答應你,這一生,永不負你!”
見他不再執意趕我離開,我破涕為笑。我柔順的看著他,低聲道:“何必說那些負不負的話,隻要你平安無事比什麽都好。”
“傻丫頭,我一定會平安無事的,我還等著你找到靈丹妙藥來治愈我的頭疾呢。”馬淩風一向是邪魅暴虐,而此時卻是露出難得的溫和柔情,我心裏一暖,不禁輕笑出聲。
“你笑什麽?”馬淩風奇怪地問。
我掙脫開他的懷抱,走開兩步後笑道:“其實你本質並不壞,為何時時刻刻要用那副暴虐、邪魅的麵孔來武裝自己?”
“哦,你怎知我是的暴虐和邪魅不是天生的?”馬淩風眉梢一揚,深邃的眸子閃著亮光,嘴角泛起的笑意又帶著平時的邪魅。
“請恕相思無法回答武平王這個問題。”我故意一欠身,明眸流轉。
他借機近身,俊美冷硬的臉掩映在竹葉的陰影中,低聲道:“如果我告訴你,我的暴虐和邪魅是與生俱來的,你會不會害怕?”
“相思不信,剛才,相思明明看到你的另一麵。溫和、柔情、還有就是善良。”被他俯視,我心裏忐忑不安,成熟男子特有的氣息拂過鼻翼,臉不覺得一陣燥熱。
他忽然伸手撫住我的臉頰,如此小心,如此輕柔。我甚至能感覺到他大掌因常年練劍而長出的老繭。
“不過,相思你別怕。”他那炙熱濕漉的氣息噴灑在我的唇上,他顫聲說道:“我的暴虐和邪魅隻會是用在害我的人身上,對你,我不忍心。這些年,我是在明槍暗箭中走過來的。如果我不心狠,那我就得死。”
“淩風……”我喃喃說不出話,隻能靜靜地看著他。
他在我唇上印上一吻,再次將我拉近他寬厚的懷抱,緊緊地,用力將我抱緊。
第二日的午飯後,天氣晴好。涼風拂過樹梢,樹葉發出沙沙的摩擦聲。我靜靜地趴在窗台上,看著頭頂陽光靜靜移動。有風吹過,地上的灰塵被風揚起,稀稀落落地散在空氣中。
“姑娘,武安王來看你。”螢兒來到我的身後低低道。
“哦?”我轉身麵對螢兒,心中滿是疑惑:“我與他並不熟悉,他怎麽會來?”
螢兒扶了扶我發髻上冰冷的金線墜珠流蘇,淡淡道:“姑娘認為與他不熟,隻怕他將姑娘早已引為紅顏知己了呢。”
“螢兒,你胡說些什麽?”我轉身看她,她眼波並無一絲喜惡:“他是尊貴的帝王子嗣,他的母親是高高在上的太後。怎麽說,我與他也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人。”
螢兒依舊淡漠道:“姑娘這就世俗了,連螢兒字都不認得幾個人都知道感情的事與身份門第無關。若說有關,也隻能說是不是兩情都相悅了。”
我掐她一把,她躲避不及,輕呼出聲:“你整日裏武功不勤加練習,倒是把這些男歡女愛給學到了。”
她連說我冤枉她,嬉笑了片刻,我凝神道:“他現在在哪?”
“在外麵,我以為姑娘在睡午覺,所以……”螢兒斂住了笑,低聲道。
我點頭:“哦,那就去見見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