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瘋珠兒之謎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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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安王------多特別的人啊,我與他雖然見過數麵,但並不相熟。今日他特地登門來看我,不知道是為了何事?
外麵涼風襲人,樹葉青翠,鳥鳴歡暢。一身白色長袍的他,依舊玉冠綰發。烏亮黑發披覆在他的肩背上,被風吹得輕輕飄拂。清俊的臉龐溫潤如玉,幹淨得彷彿纖塵不染。
“實在是冒昧了,不知道是不是打擾到相思姑娘了?”馬淩雲帶著一絲歉意,朝我一欠身。他含笑而立,看我的眼神閃爍著異彩,我呆愣了一下,全部的視線都被他吸引。
我隻顧發愣,螢兒在身邊低聲扯了扯我的袖子,低低道:“姑娘……”
我回過神來,為自己剛才的失態感到發窘。於是略一欠身,淡淡回道:“武安王說得嚴重了,相思隻是民女,怎麽能勞煩武安王來探望。”
“相思,你我之間何必有身份之分,以後你就叫我淩雲吧。”馬淩雲目光柔和而期待,宛如春日最後那一抹未盡的暖陽。
我心裏感動,卻不能流露半分,我知他為人和善豁達,但我亦深知不能因此而忘了身份之別。若忘了,難保不為自己和身邊的人帶來隱憂。
於是淺笑道:“世間有萬物皆有分別,譬如枝頭有花葉之分,一年有四季之分,人自然有貴賤之分。”
馬淩雲目光閃過深深失望,語氣卻堅定道:“可在我心裏,對相思,從未有貴賤之分。”
“得此眷顧,我隻能真心謝謝武安王。”我略一欠身,向他施禮。
樹枝隔斷的日光隻在地上留下淺薄一層光亮,深邃的天幕盡顯初夏時一抹清涼的色澤。馬淩雲忽然微微地歎了口氣,看著我靜默無語。
我垂頭,低聲道:“好好的歎什麽氣,你今日來我這,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麽?”
“我來是向你道別的。”馬淩雲將目光直直地投射在我的身上,話中似有依依之情。
“請......武安王......珍重。”我垂目,他的依依之情讓我不安。
“姑娘也珍重。”說完,馬淩雲轉身,剛走了幾步,忽又回頭看著我,帶著幾許期望的神色:“我們還能相見麽?”
“有緣自能相見。”聞言,我並不敢探究他話中的深意,別過臉,卻不知道如何說下去。
馬淩雲笑了笑,柔聲道:“告辭!”
看著那白色身影消失在視線裏,我久久回不過神來。螢兒再次打斷我的思緒,低聲在耳邊提醒我:“姑娘,他走遠了。”
我點點頭,默默轉身進屋。螢兒跟在我的身後,隱隱地歎了口氣。
我一怔,回頭問她:“你歎氣做什麽?”
“姑娘可知皇上得的很可能是不治之症,萬一皇上他……不治,將來能登上皇位的人隻能是一個。”螢兒神色複雜的望著我,這樣的神情令我心裏不安。
“你覺得誰最有可能坐上那個皇位?”我語氣低沉,心情瞬間沉重起來。
我的親人被皇上賜死,我沒有理由不恨。即使不能等到我親手殺死他,可是我能看著他被疾病奪去性命,也算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馬淩泛這個狗皇帝,似乎從來就沒有做過一件好事。他的驕奢淫靡,狠毒無情,已經激起了民憤。可若是他死了,又會由誰接位?其實我早已心知肚明,登上皇位的那個人最有可能的就是武安王馬淩雲。
“最有可能的是武安王,因為他是陳太後的親生兒子,與當今皇上是同胞兄弟。”螢兒的話透著某種危險氣息,令我渾身不安:“如果武安王做了皇帝,第一個倒黴的就是公子。”
螢兒的話震驚了我,我的雙手微微抖動,沉聲道:“你的意思是武安王會殺了馬淩風?”
螢兒憂鬱地看著我道:“武安王或許顧念手足之情不殺公子,可是以陳太後的手腕,她不可能留下公子的性命。”
“那……”我喃喃地問:“那該怎麽辦?”
“除非公子坐上那個皇位!”螢兒嗓音冰冷,雙眼緊緊盯著我道:“可這樣的話就是要與武安王和太後為敵了,很有可能武安王因此送命。”
“這……”我避開螢兒的視線,一手捂住胸口。我低聲道:“難道除了兄弟相爭,兄弟相殘就沒有其他的辦法了麽?”
“沒有,曆代帝王,哪一個手上沒有沾染親人的鮮血?”
“皇位就這麽重要麽,重要得可以殺害自己的親人?”
馬淩雲看上去不是那種歹毒的人,他不會殺自己的哥哥。隻有陳太後,她才能幹得出這樣狠毒的事情。而馬淩風若是當上了皇帝,他會殺自己的弟弟嗎?會嗎?以他那樣暴虐的性格,也許……也許……
“其實不管誰想當皇帝,伴隨而來的都是一場殺戮。當年玄武門之變,李世民殺了自己的親哥哥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麽?再往前看,春秋時候齊國的公子糾與公子小白,還有秦朝的扶蘇與胡亥不都是手足相殘麽?”螢兒歎著氣走到我的麵前,伸手扶住我的雙臂:“隻是奴婢想問姑娘的是,你與他兄弟二人相熟,而他們對姑娘都有情,你會怎麽做?”
我看向她,她那森嚴的神色使得我屏住了呼吸,我為難道:“我會怎麽做……”
螢兒的目光鎖緊我不肯放鬆,她低聲追問:“如果有一天他們兄弟對決,你會站到哪一邊?”
皇宮內的奪權爭鬥血腥慘烈,雖然我從未親眼見過,但從史書上也曾了解。一個皇位要用無數人的鮮血來換得,我不知道這樣值得不值得。
“我……我不知道......”麵對螢兒的追問,我緩緩搖頭,感覺異常痛苦。
下午,便有宮廷來的侍衛來別苑傳話,太後急招武安王回宮。於是,武安王與左司馬一起隨侍衛啟程,馬淩風相送至河邊。臨別,武安王馬淩雲仍不忘記提醒馬淩風早日回宮,希望兄弟之間能促膝長談。走時,那如玉潤的目光滿含柔情地凝視了我片刻,這樣的神情卻被馬淩風盡收眼底。
攏了攏被風吹亂的發絲,我歎了口氣道:“如果馬淩風兄弟數人能生於普通人家,想必會是兄弟和睦,兄弟連心。隻是如今既然命中注定是帝王子嗣,為著一個皇位,將來恐怕連維持表麵親厚的假象都不能了。”
螢兒笑笑,稍稍落後我半步尾隨而行:“在平凡人的心中,吃飽穿暖再娶個老婆生一堆孩子就是一生的夙願。而在皇子的心中,隻有那高高在上的皇位才是一生的夙願。”
聽到這裏我不禁奇怪道:“既然先皇馬殷在位時曾立下遺照,楚國皇位隻能在馬姓一族兄弟中橫向傳承,且又是傳長不傳幼,那馬殷為何又舍棄了賢德有才的皇長子?”
“嗬嗬,這還不明白,那就看後宮哪個嬪妃最得寵愛?”螢兒冷笑道。
“想要動搖前朝,但是後宮爭寵還不夠,必定是先動皇帝的子嗣。難道,這便是馬姓一族皇子不是流放就是死於非命的原因?”我暗暗吃驚,因我想不到皇宮的奪位之爭竟比想象中來得還要殘酷。
我與螢兒緩緩行走間,忽見一身形瘦弱的少女正吃力地提著一桶滿滿的井水朝花圃蹣跚走去。隻是初夏而已,那少女的額頭竟有豆大的汗珠子落下,一張小臉慘白中竟透著些許微紅,想必是勞累所致。
“珠兒,珠兒!”聽到有人叫喚,少女趕緊放下了手中的水桶,慌慌張張地跑進下人屋子。
“冰姐姐,怎麽了?”那珠兒惶恐不安地聲音令我一怔,難道屋子裏做的是冰蘊不成?
我和螢兒對望了一眼,便停住了腳步。
“我說珠兒,”屋子裏又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仿佛是水幽的。隻聽她不耐煩地訓斥著珠兒:“你這樣愣頭愣腦的,你怎麽做事了?姑娘我們來了大半天了,一不見你給我們泡杯茶,二不見你拿吃的來招待,是不是你心裏眼裏根本就瞧不起我們?”
“是.......是......絕對不是。冰姑娘和水姑娘來了?你們想吃什麽,珠兒沒茶呀。”珠兒誠惶誠恐,好像怕極了水幽和冰蘊。
我皺了皺眉,看著螢兒道:“水幽和冰蘊撒的哪門子野,好端端的去嗬斥一個弱小丫頭?”
“珠兒小時候生了一場大病,高燒不退。因為家裏窮,請不起大夫。等病好後腦子卻不靈光了,所以說話做事都遜於常人。”
“所以,便要受人欺負?”
我有些不悅,不管如何,冰蘊和水幽怎麽能欺負她?螢兒沒有接話,卻是催促我離開,不希望我與她兩見麵而發生衝突。
“傻頭傻腦的真是氣死我了,你看看,你這是去了哪裏?滿身臭味挨到我身上,你想熏死我是吧?” 冰蘊那怒氣衝衝地聲音從屋子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