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詩中話戴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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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中的日子宛如落花浮水,縈著絲絲縷縷的香氣和隱隱約約的泥草腐敗氣息緩緩流逝。
螢兒一大早捧來一把雪白的荼蘼花,我望著花後那張俏麗臉若有所思,道:“他是越來越有心,自己的事情還操心不完,現在又要操心花草的事。”
螢兒朝我看看,淺笑道:“那姑娘到底是喜歡他的有心還是喜歡他無心呢?”
“首先要知道他的心是什麽顏色。”我低頭,嘴角勾起一抹清雅淡笑,提筆在紙上寫下一行字,擱筆。
“王爺的心長什麽顏色隻能姑娘自己驗明了,不過,”螢兒走了過來,笑問:“姑娘一大早起來寫的是什麽我倒是可以看看。”
我不語,隻是離開桌邊,在窗邊那供養荼蘼的玉瓶前靜靜站著。而我的心思,卻並不平靜。
“總把咽喉吞世界,盡因奢侈致危亡。”螢兒探頭看向我所寫的那行字,念完這句詩,她滯了一下。低聲道:“姑娘也知道這詩?”
“記得還在花海的時候,師父就經常喜歡把外麵道聽途說來的事情說給我聽。自然,也包括一些風雅人士的詩作。”我靜靜地看著她,奇怪她今日有些黯然的神態。
螢兒拿起那張紙,似未察覺我探究的目光,隻是低聲道:“姑娘可知道這詩的詩題?”
螢兒說這話時,眼裏似乎含著某種期待。我的心忽然被她眼裏的神色給牽動一下,我笑笑,道:“漁父。”
一絲哀傷慢慢地從螢兒的臉上閃過,她僵直的身子泄露著內心隱藏的情緒。
“寫這詩的人是個很了不起的人。”我走過去,輕輕抽走她手中的寫有字的紙,看著她道:“他不怕惹怒天威,對當今皇上的昏庸所造成的民不聊生,國力日漸衰弱而極盡諷刺抨擊。”
螢兒點點頭,有些迷惘道:“詩題既然是漁父,怎麽又與皇上的昏庸無道扯上了關係呢?”
我笑笑,若有悵然:“文人雅士都喜歡寄情於山水,或以物喻人,或以物諷世。皇上身邊工於吟詠的文人不在少數,比如天策府十八學士的文學造詣都是當世數一數二的。”
“隻是不知道這詩又是如何被傳入皇帝耳中的?”螢兒點頭讚許,接著又問。
我歎道:“傳言皇上當時正在宮中大宴賓佐,而將此詩吟誦給皇帝聽的那個文仆隻是愛才而已。事後,竟不想到釀成了寫詩人的一場災難。”
“姑娘知道寫這首詩的人是誰?”螢兒轉身替我倒了一杯水,接著又低聲道:“釀成了什麽樣的災難?”
我接過她遞來的水,不無悵然道:“此人生於金陵,因工於吟詠,名噪一時。後因戰亂,避難於楚國湘陰。當今皇上昏庸揮霍,致使楚國變得民不聊生,此人便時常作詩譏諷。所以,這詩在傳到當今皇帝耳朵時,便也招來殺生之禍。皇帝假意欣賞此人文采,派人將此人一家老小接到碧湘湖居住。碧湘湖景色宜人,旁人隻以為此人定會受皇帝重用。可誰知道,皇帝竟將此人全家軟禁碧湘湖,斷絕食物。”
螢兒雙手微微顫抖,目光亦有隱隱淚意,她見我停下,便幽然問道:“後來呢?”
“他的妻兒死裏逃生,下落不明。至於此人的下落有兩種傳言,一是說後來此人也逃出了碧湘湖往嶺南而去,另有傳言說此人餓死於碧湘宮。”我稍稍黯然,轉而凝眸看著螢兒道:“人間最難麵對的,就是天人永隔。我更願意相信第一種傳言,至少還有重逢的希望。”
“或許,第二種傳言才最是真實的呢?”螢兒垂下了頭,重新拿起了那張紙。
我望向螢兒眸子裏那一抹湛然清水,奇怪道:“你流淚了?”
“有點難過而已。”握有紙張的手猛然抖了一下,螢兒抬眸,有些戚然道:“一個人的生死為什麽會是操控在他人的手裏?”
“因為他是皇上,皇上雖然可以掌控一個人的生死,也可以操縱一個人的命運,隻歎往往不能主宰一個國家的安定。”我伸手牽住她,帶她緩緩走到窗前,指著那外麵點綴於綠葉叢中的繁花道:“那人的兒女若還活著的話,應該和你一樣大了。”
“也許吧。”螢兒瞬間淚眼迷離,我心裏忽然有些詫異,螢兒身為訓練有素的殺手今天怎麽會為一個毫無關係的人難過不已?
接下來,螢兒便不在多問關於此人的事。待螢兒悵然離去,我來到桌邊,重新拿起筆,在雪白的紙上寫上了三個字:戴偃。
戴偃,你的兒女若是活著,他們會為你報仇嗎?
我忽然對那個樓台亭閣為綠樹江濤掩映,人靜鳥飛,幽雅宜人的碧湘宮產生了強烈的好奇心。以至於我終於做出一個決定,想要去看看傳言之中的碧湘宮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地方。
當我獨自避開螢兒、紫憐和小林子朝碧湘宮的方向去時,半路上卻遇見了一個人。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劉彥韜。
我並沒忘記在外人麵前我是武平王侍女的身份,所以我趕緊低了頭,立於小徑旁邊。我是想等劉彥韜走過之後再繼續趕往目的地。
他果然是一派武將的風度,走路也是昂首闊步,腰配寶劍。他身邊並沒帶任何隨從,宮中是忌諱臣子攜帶隨從的,武將能夠配刀劍進宮已經是皇帝的格外恩準了。
好不容等他從我麵前走過,我才敢鬆口氣。於是抬腳想要前行。可一個低沉而又宏亮的聲音傳來。
“站住!”是劉彥韜喚住了我。
我嚇了一跳,隻好站住了身。
“轉過身來。”劉彥韜宏亮的嗓門還真對人有震懾之力,我隻得依言轉身過來。
我心裏早已七上八下,心想他人都走過了,怎麽又突然叫住我,難道我有什麽地方引人懷疑了?
“你把頭抬起來,不要一直盯著自己的腳尖。”劉彥韜見我轉身過去麵對他依然是低垂著頭,他微有不悅。
我想了想,便低聲道:“劉大人是都指揮使,我隻是一個奴婢,在大人麵前,奴婢不敢越禮。”
“嘿,”劉彥韜顯然對我的說辭不置可否,他忽然也放低了聲音道:“老夫叫你抬你就抬,沒有什麽越禮不越禮。不過,今天就算不抬這個頭,老夫也照樣認得你。”
我微驚,看不出這劉彥韜雖然年歲有些老了,但記性仿佛不差。難道,他真的認出我是誰?還是他,故意這樣說?
“奴婢惶恐,奴婢隻是一個小丫頭,劉大人卻能認得,這令奴婢惶恐不已之餘,又覺三生有幸。”說完,我才抬起頭來朝劉彥韜望去。
此時劉彥韜正用一手擼著下頜胡須,兩隻眼睛像獅子一樣瞪著我。我一驚,便又低頭。
“你連李宏臬的女兒都敢得罪,你難道還知道怕麽?”半含著譏諷,但似乎也摻雜了一絲欣賞:“李宏臬是天策府十八學士之首,更是當今皇帝跟前的大紅人,連老夫這個都指揮使也要忌憚他三分。”
我微微搖頭,淡淡道:“劉大人言重了,奴婢並沒有做任何事情去故意得罪李小姐。怡心園一事發生時,我開始並不知道她是李尚書的千金。”
劉彥韜笑道:“丫頭何必惶恐,老夫不過隨口打趣你兩句而已。”
“劉大人見笑了。”我微微欠身道:“若劉大人沒有什麽其他的教誨,奴婢先告退了。”
“嗯,你去吧。”劉彥韜終於鬆口,我心裏緊張之感頓然鬆懈,於是轉身便走。誰知,剛走出一步,便又聽劉彥韜陰晴不辨的話傳來:“老父有一件事很是奇怪。”
我一驚,不知他又有什麽奇怪的問題要為難我。礙於他都指揮使的身份,我隻好重新轉身麵對他。
我依舊恭敬道:“不知道劉大人有什麽事不明白?”
劉大人一擰眉,圍著我轉了一圈,最後定定看住我道:“你既然隻是一個小小的侍女,老夫想問你的是,你如何會醫術?”
我知道我以侍女的身份而施針劉薔薇製止毒性蔓延一事定會遭人猜疑,本該避免這樣的猜疑,但當時因事態緊急不由我遲疑,所以我才決定救人。至於有今日諸多人的疑惑和責難,本也在意料之中。劉彥韜既然是劉薔薇的父親,雖然對我心存疑慮,但我有恩於他的女兒,想來也不至於過分為難。
想到這,我方含著一絲風淡雲輕的笑意道:“奴婢自小父母雙亡,被師父收養。師父他老人家略懂治病救人,為了方便照看,所以時常將奴婢帶在身邊去山中采藥。奴婢雖然愚鈍,日子久了,耳濡目染,所以也學了些皮毛。”
“嗯。”劉彥韜微點著頭,卻不多言。
我一笑,複低頭道:“當然,奴婢的雕蟲小技自然比不得宮裏的太醫。劉小姐的毒,全賴太醫的醫治。”
“那你怎麽會做了武平王的丫頭,你師父又怎麽能答應?”他緊追不舍。
我我知他定有此問,低聲道:“師父采摘草藥時不幸摔下懸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