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怎相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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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驚叫出聲,那是一件男人的衣衫。青色的衣衫告訴我一個無法回避的事實,那青衫的主人竟然會是他。
    “這是那人留下的衣衫,當日,就穿在娘娘身上。奴婢當時騙娘娘是失足落水,也是情非得已。當時,奴婢怕娘娘醒來知道已失去貞潔的事情而無法接受,一時想不開尋了短見。所以,奴婢才執意瞞住娘娘。奴婢以為能瞞住娘娘,是因為奴婢以為娘娘同奴婢一樣,臂上從未點過什麽守宮砂。”螢兒低聲解釋當日她所做的一切。
    於是,我的心因著螢兒的話開始悸動。雖然螢兒執意以我酒後失足落水來瞞我,可又如何能瞞住我。我隻以為自己的處子之身是王贇為了救我而迫不得已奪去,並不曾想,這世上居然還真有能解此奇毒的人。那人,居然還是他。
    我抓緊了那件青衫,心裏清晰地記得,這件青衫曾是我離開花海前,親手做來送給他的。
    隻是那時,他卻連試穿一下都不肯。而在我被色花酒的毒性折磨時,居然是這件青衫的主人為我清除了毒素保住我的清白。
    可唯一不能讓我理解的是,既然我體內毒素清除了,因何守宮砂也會莫名其妙地隨著消失?
    若要解開心中疑問,那就隻有問衣衫的主人。
    “好!我答應你!”
    宮中的夜色同樣是華美而迷離的,宮院深深,唯有頭頂那一彎淡月通透而潔淨。宮牆邊,高大的樹木枝葉疏離地在風中輕輕搖曳。月色下,宮苑的各處景物都呈現出迷離詭異的暗影。唯有我抬首望去的眸子,攝著那泠泠月華沁入心底時叫人感覺無限蒼涼。
    或許,我不該有任何介懷。對於權利的擁有和所愛女人的貞潔,男人無可置疑都是看重的。因為,男人的本質就是如此。而我要做的,就是證明自己的清白。
    仁心殿內,馬淩風和戚無憂正在相對而飲。
    對於我的到來,馬淩風沒有太多的意外。若說有意外,那便是戚無憂。隻是,此時的戚無憂,我對她選擇了忽略。這是我作為馬淩風的妻子,唯一能讓我保持尊嚴的方式。盡管,我選擇這樣的方式極是可笑。
    我伏地而拜,素白的衣裙鋪散開來,好似層層花瓣綻放。
    “臣妾參見皇上。”語音清冷而淡然。
    “皇後請起。”馬淩風凝著我,臉上,帶著一抹不辨喜怒的輕笑。
    我緩緩起身,足底,還傳來那日瓷片刺入腳心的隱痛。這,驀然又提醒我,眼前的人,本是個喜怒無常,嗜殺暴虐的帝王。
    戚無憂隻是低垂了臻首,無言地坐在馬淩風的對麵,看著手中的酒盞,淡淡地,略含嘲諷的笑著。
    她不能向我見禮,還是不肯向我見禮,都不重要。因為,我亦不屑。
    “皇上盡快殺了王贇吧!”我啟唇而出的話讓馬淩風嘴角的笑意更深,隻是為何,執住酒杯的手,卻微微顫抖?
    “怎麽,皇後不再為別的男人心疼了麽?”他的語音,那麽悠緩。可說出來的話,和那話中的意思,卻如驚雷,震驚了我。
    原來,他是那麽想我的。即便有第三人在場,他也要用如此惡毒地話來褻瀆自己的妻子,同時,也將自己的尊嚴一並踩在地上。這樣做,他開心了麽?
    我驟然走近他,俯身,逼視他的眸子。
    “臣妾在此之前哀求皇上很多回,可從此刻起,臣妾再不會哀求皇上。皇上殺王贇,除了王贇是馬淩雲的舊臣之外,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皇上不相信臣妾的清白。如果臣妾哀求皇上放過他,他隻會死得更快。”我的眸光裏,斂去所有的情緒。如此說的時候,仿佛,隻是在說著一件與我毫無關係的事情:“如果是這樣,何不讓皇上一道聖旨殺了他?成全了皇上的尊嚴,也成全了他的尊嚴。臣妾想,他若死了,總好過被皇上留下他整日來羞辱他好。”
    “那,朕明天就下旨殺了他。朕,一定會遂了皇後的心願。”他的話,帶著窒息的森冷。
    我全身沁著一抹寒冷,以至於,讓我忍不住顫抖。同時,還牽扯著腳底的傷口。隱約的痛感,提示著我,那傷口還在,愈合,還需要時日。
    一如,我和馬淩風之間的傷痕。不知道愈合,還要多久,也許,會耗去一輩子的時光。
    我從懷中掏出那件青衫擲於他的眼前,冷冷道:“這件青衫,是臣妾還未離開花海時親手替師父縫的。而臣妾在喝下色花酒的當日,這件衣衫換到了臣妾的身上。王將軍,卻一直守在屋外。”
    “皇後告訴我這些,是另有深意還是......”問出這句話,馬淩風眼中的光色一變再變。
    而我的心,忽然驟冷。這,沒有達到我預先想要的結果。反而,讓我捕捉到他話中另一種危險。
    “臣妾要說的,冷寒霜,我的師父,醫術高超。皇上難道,寧願選擇相信自己的妻子不貞不潔不值得你去憐惜,也不要選擇相信這世上真的有這麽一個高人能解你妻子的毒麽?”
    說出這話,我,並沒有十足的把握能讓馬淩風信我。正如我沒有十足的把握答應螢兒,我一定能救下王贇。
    我直視馬淩風,俯下的身子,因長長的沉默而微微有了酸痛。
    馬淩風逼視我的目光,出乎意外的並沒有冷酷的否決。他隻是因著我說出的話,執著酒杯的手滯了一滯。或許,讓他相信很難,其實,他需要的是自信。
    酒杯發出悶響,被他指間的力道夾碎。
    而我的心,便也隨著他這一個動作,陷入另一種黑暗。
    心中漫起無邊哀涼,我,在他心裏,終究是不值得相信。我,在他的心裏,其實也就,不過如此而已。
    如果信任,再怎麽強求也求不來,我又何必苦苦地一求再求?
    收眼、直腰、轉身、邁步,我蹣跚朝殿外而去。
    “皇上,就把王贇將軍軟禁在宮中好了。至於皇後娘娘的話麽,皇上不如花點時間,看看皇後說的到底是真是假。”戚無憂慢悠悠地開了口,話裏,少了往日的犀利。
    曾經,她是我心底最不屑的人。而卻在我陷入黑暗的時候,給了我一線光明。
    於心底,我萌生了一種感動。或許,她並不是我想的那麽真心。可在這宮裏,到底,什麽又是真,什麽又是假。誰,又能永遠對誰真心?譬如昔日盟誓旦旦的愛人,都有互相猜疑的一天,我又豈能奢望,本是敵人之人的真心。
    她即便是無心的幫過,就足夠了。
    王贇是馬淩雲極少數臣子中幸免被殺害的一個,這,或許該感謝戚無憂。王贇被削去兵權,僅留將軍的稱號。
    馬淩風讓他鎮守皇宮,可以帶刀卻不可殺人。這樣的恩典,對於心有抱負的將軍來說無異於是一種埋沒和屈辱。
    為了楚國重創之後各種行業的複蘇,接下來馬淩風幾度派重臣攜厚禮請早已隱居深山的拓拔恒出山輔政,拓撥恒卻稱疾不出。
    馬淩風做了很多大錯特錯的事情,唯一做得對的一件事便是他很快製止蠻兵對楚國的掠殺,迅速安撫臣民。
    塵埃落定,劫後餘生,所有人都期待著楚國在這位新君的統治下迎來一個蓬勃的明天。
    青翠欲滴的樹葉隨風搖曳莎莎作響,夏日的空氣中充溢著濕潤的水汽。
    我靜靜地佇立於殿前,耳邊仿佛又聽見一陣似有若無的哀號之聲。我一時動了惻隱之心,忍不住歎息了一聲。
    “娘娘怎麽了?是有什麽不稱心麽?”香錦緩步朝我走來,見我在樹蔭下麵帶愁色,不禁疑惑起來。
    “你可曾聽見什麽人在哭叫?”語聲幽幽,我回頭看向香錦。
    香錦走近我,笑著搖搖頭道:“哪裏有什麽人在哭叫?興許是娘娘一時聽錯了吧。”
    “我聽錯了?”?夏日融融,雲影飄逸,水汽消塵,這灼陽烈烈,在殿外站立半天,難道真是我聽錯了?
    我無奈地搖了搖頭,欲要開言,卻又覺興味索然。
    “雖然沒有哭聲,不過那邊卻是有笑聲。”細碎步履應聲而來,楚喬從棲鳳宮外進來笑倪著我。
    絳紗衣影,烏發黛眉,玉膚朱唇,說不盡的嫋娜風情。我一時失神,楚喬的美貌莫說男人,即使是女人見了,也是為之驚歎。
    “楚喬。”想起她這幾天似乎極少在棲鳳宮,我忍不住疑惑: “這幾天你忙什麽去了?”
    “奴婢去琉璃宮了,”視線在我臉上轉了一圈後停下,楚喬輕聲道:“皇上要冊封戚無憂為夫人,派奴婢去那邊幫忙籌備冊封的一些事情。”
    “終於還是冊封了?”一抹愣怔僵在了臉上,我喃喃自語,似乎楚喬的話不是真的。
    我想我是聽錯了,我定定地看著楚喬,想要證明自己的確是聽錯了。
    可是接下來的話卻將我的希冀粉碎,隻見楚喬猶豫了一下後接著道:“娘娘將自己與棲鳳宮外麵的一切隔絕開來,將皇上拒之於千裏已有一月有餘。而皇上正當盛年,豈甘寂寞?冊封新夫人不是遲早的事情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