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驚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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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此時了,隻要輕輕一劍,我便不用在這深深宮闕中獨自承受著漫長而淒冷的歲月。以前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都隨著這一劍了結了吧。
    我眯起眼,嘴角含著一絲決絕的笑意:“將軍動手吧!”
    “娘娘以為末將不敢麽?”
    我淡笑,卻是再不說任何話,說什麽,都無法喚回那個已經離去的人。
    對持中,誰都沒有說話,我以為他會輕易的一劍刺向我,用我滾燙的血祭奠馬淩雲的魂。可是,遲遲沒有了動靜。
    我緩緩睜開眼眸,王贇的眸光一再變幻。
    我猜不透此刻他到底在猶豫什麽,在思量什麽?
    “恨我,為何還不動手?”
    他冷著臉,卻任由我的命懸於他的劍尖。這樣的對持,無異於煉獄。
    我手心裏沁出一層冷汗,為他對我的恨入骨髓。我清楚地記得,當年在嘉宴堂未等馬淩雲開口他便一劍殺了劉晟三名侍從,他幾次要求我跟他遠離是非,而我都冰冷拒絕。這些前塵往事一一湧來,讓我感覺眼前的這一幕持劍相逼,是如此的諷刺。
    是不是世上所謂的一往情深,走到最後,都是情斷義絕?
    愛和恨,到底相距多遠?又是否,愛本身就會帶來恨?而恨,本就與愛貫徹始終?
    “殺了娘娘,未免太便宜了。”他一字一句咬得清晰,仿佛要咬入我的骨髓:“末將要看著娘娘如何安度以後的歲月,要看著娘娘是如何的良心不安,要看著娘娘在這棲鳳宮內,日日夜夜被雲公子的冤魂所困擾。”
    接著,劍光一閃,寶劍入鞘,剛剛離死,僅僅一步之遙。
    “末將會用餘生,在這裏看著娘娘,直到娘娘生命的最後一刻。”王贇轉身緩緩朝殿外走去,背影滄桑而落寞。
    我後退一步,伸手,撐住了後麵的桌案。
    王贇,我欠你的,如何才能還清?
    不知何時,螢兒臉色煞白地來到了我的身邊輕輕喚我:“娘娘……”
    “沒事。”我望著她笑笑,身子卻虛弱地往她身上靠去。
    螢兒扶我在內殿床榻倚靠著,再為我端來一杯壓驚茶:“娘娘剛才受驚了,想不到王將軍這麽魯莽,連問都不問就拿劍對著娘娘。”
    我飲下茶水,輕聲道:“不怨他,王將軍與雲公子自小一塊長大,不是兄弟勝過兄弟。如今雲公子因我而死,他自然是傷心不已。”
    戚無憂與馬淩雲的死仿佛一塊巨石壓在我的心頭,令人窒息地痛著。
    三天來,我守著棲鳳宮的孤寂和蕭索,不肯踏出殿門一步。而馬淩風,從此也沒有來棲鳳宮看我。
    香錦和螢兒見我整日隻是撫著紫玉簫黯然神傷,兩人用盡心力來相勸,希望我能振作一些。
    可是麵對她們,我隻是虛無地一笑。我豈會不知人死不能複生再深的哀傷也需要節製?又豈會不知人死如燈滅就當他們是在踏入輪回?
    可萬關易破,情關難破,往事曆曆,總是吞噬著人的心。
    一步步走到現在這樣的境地,或許都是天注定。
    即使我再努力,可我力所不能及的,何止一個兩個人性命?馬淩崇的處心積慮,隻怕要比馬淩風的暴虐來得更為毒辣。
    朗州的新政權建立,無形中又讓朝臣懷有鬼胎的人喜出望外。而馬淩風如今皇位到手,看著被他燒毀的皇宮焦木呈現,白玉沁血時,他所做的不是繼續積極複蘇楚國經濟。而是將他最後一點權力,都交付給了馬淩崇。
    馬淩崇大權在握,馬淩風空有皇上稱號,這一切,讓我膽顫心驚。
    我聞到濃重的血腥散發在皇宮的天幕,此時,我唯一想要保住的,便是眼下身邊的人。
    她們,不可以再受一絲傷害,不可以再一個個離我而去。所以,我在內心絞盡腦汁地思量著,該如何安排她們以後要走的路。
    螢兒可以托付王贇,那是個正直可靠的男人,一生有他做依傍,螢兒應該會很幸福。
    隻是香錦,我該如何安置她?馬淩雲已死,她的一片癡情已無處可托。世上有多少像她這樣癡心的女子,隻能在心底默默忍受心上人死去的痛苦?香錦,我又該如何安排你的去路?
    香錦哭著對我說,她哪裏都不去,這一生,便跟定了我。我在哪,她便在哪。我死了,她也不會獨活。我怔住,抱著她,淚流滿麵。
    我不再為她安排今後的路,也許,該何去何從,上天早有了安排,誰又能真正安排誰的一生?
    北風呼嘯,如此寒冷的天氣,連鳥兒也絕了蹤跡。
    耳邊,有依稀的絲竹和歌聲傳來,幽幽婉婉,攝人心魄。
    “葉鳴廊,欄杆外,有餘香。共此際,醉後柔腸。秋荷冷露,至今猶憶素衣裳。縱風吹過,吹不散,一水茫茫。”
    我凝注,朝著曲聲來處,想要探究唱曲人的悲喜。
    “娘娘,這曲聲,極為熟悉。好似在什麽地方聽過。”香錦聽了會,忍不住對我道。
    我點頭,淡淡道:“那日棲鳳宮花陰下的伶人想必是這位了,她的嗓音輕靈通透卻又攝人心魄。”
    “奴婢仔細回想了一下,果真是。不止聲音好,她的容貌,也有幾分眼熟。隻是,一下子說不出來像誰?”香錦臨風而立,杏色裙裾在北風中被吹得獵獵做響。
    我沉吟片刻,對香錦道:“將我的水貂大氅拿來,陪我走走。”
    “可是風大,娘娘身子不便,還是......”香錦看著不小的北風,臉上猶豫不已。
    我扶住了她的肩頭,低聲道:“去吧,我已經很久沒出過棲鳳宮了。”
    “是。”香錦不再阻攔,轉身去取我的水貂大氅。自己,也披了一件半新的白狐披風。
    腳下的金縷繡鞋踩在曲折迂回的水廊上沒有一絲聲響,周邊的草木已是大半蕭條。整個宮殿昨日還是濃妝豔抹今日卻變得眉目清淡起來,一切安詳而靜謐。
    廊下的水是靜止的,仿佛將時間凝滯了。小橋流水,河岸煙火,也許隻屬於平淡人家。而眼前的景色,終究是多了一份難言的沉重。
    香錦於身後跟著,我扶著木欄,緩緩行走於長廊上。
    長廊的那頭,已然是桂園。而曲聲,應該是從桂園傳來的。
    “為誰來,為誰去,為誰喜,為誰傷?為誰又、候到無望?”幽婉的唱腔,落在肅冷的風裏,更令人心生悲戚。
    唱戲的人,又是懷著怎樣的心緒,將這一曲《西平曲》唱得如此哀婉淒切?
    “呀......”一聲歎息,婉婉飄來,眼前,又浮現花陰下戲子的風情萬種。一搖、一擺、一回首,水袖輕擲,擲去了誰大好的年華?
    “殘杯亂緒,為誰人收拾立斜陽?怕扶簫管,更為誰,黯換宮商。”
    一曲已畢,人也癡了。耳邊再不複清婉嗓音,有的,隻是冬日北風呼嘯而過。
    “娘娘,風中好像有桂花的香氣。”香錦細細聞著,發現香氣竟是桂花的,忍不住奇怪道。
    這個季節,桂花本已經凋零了。可是沁入鼻息的,真真切切是一縷桂花的香氣。
    我踮起腳,伸手攀住了一枝桂花,置於鼻端深深嗅嗅了一陣後,便將花枝折斷了。
    “不知道是拈花一笑呢還是折花一笑?”有妖冶的聲音傳來,我在轉身時,眼前卻多了幾個人。
    走在前麵的那個,風吹拂著他寬大的衣袖,全身上下,竟透著絕代風華。而發話者,想必就是他了。
    我暗道他無禮,但對他話中之意也不免凝神。我道:“拈花如何,折花又如何?”
    他看著我,凝眸,口裏竟接下去道:“拈花一笑是頓悟,折花一笑是誘惑,不知,你是哪種?”
    黯然情懷被他觸動,我一手執了花枝,靜立原地:“不管是拈花一笑還是折花一笑,我既非頓悟,也非誘惑。”
    他如瀑布的烏發散開,細長的丹鳳眼裏流淌著一抹清冷的光色,一襲暗紫華袍襯托得他更是膚白唇紅。
    “天地無情,命運乃多劫難。”我呆立如石雕,耳邊,隻聽到他悵然無限地道。
    “天地無情,命運乃多劫難?”我低頭,重複他的話。
    “不錯,劫難,來自於心底的深情。血雨洗白花,黃塵埋豔骨。這楚國皇宮,隻怕也折了美人腰,斷了帝王恩。”我的耳邊,是他如妖魅般的咒語。
    聽到這番話,我愈加的震驚。他是何人,竟說出我在這後宮的處境。我細細看他,這眉眼,竟是三分的眼熟。
    “你是誰?”我幽幽問他。
    “我是誰?”他茫然低問,沉默了片刻,道:“我非我,是劫、是緣、是孽。”
    我詫異,難掩臉上驚愕的神情。他說的每一句話都不錯,我的劫難來自於情字。若肯斷情絕愛,便可以不痛苦。隻是,“血雨洗白花,黃塵埋豔骨。”他日會不會一語成讖?
    我不知,卻將手中花枝指向他,低聲問:“你可曾看見方才唱戲的人?”
    “重要嗎?”他妖冶一笑,那容貌,用句話來形容,那就是禍害。
    我淡然一笑,無謂道:“不重要!”
    那人莞爾一笑:“同是天涯斷腸人,相逢何必要相識。”
    香錦此時已走到我身邊,對著那人喝道:“大膽,見到皇後娘娘還不行禮?”
    “見過皇後。”妖媚地聲音讓人感到脊背一陣酥麻,我暗自心驚,好奪人心魄的聲音。
    “不必多禮,本宮詫異,你是男是女?”我心裏暗自奇怪,宮中何時多了如此一位絕色人物,他怎麽可以長得如此......妖冶?
    “容貌,既是福之所依,也是禍之所係。是男是女,又有何分別?”他輕道,妖豔容顏平淡得如一潭靜水。
    見我失神,香錦用手輕輕扯了扯我的衣袖:“娘娘。”
    他的眼神變得妖冶,他走近我。
    我垂首,心裏陣陣驚懼。眼前,閃過他的手掌,接著他抬手觸碰我的臉頰:“娘娘,你怎麽了?”
    “你......想幹什麽?”我猝然不防,慌亂躲避中腳下一歪,身子便朝一側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