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51章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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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氏在夾牆陰影下躲著,像一隻蜷縮的貓。見到伯堃後,她不顧一切地撲上去,伏在他懷裏“嚶嚶”而哭。
    海定閣兩位阿哥,一死一傷的消息已傳遍全宮。劉伯堃怎會不知,更已從榮妃那知道了個中關竅。他隻能輕輕拍著李氏的背脊,悄聲安慰。
    李氏一遍一遍哀號:“帶我走吧!帶我走吧!我害死了弘昐,我沒勇氣再生活下去了。帶我走吧……”
    劉伯堃願好言相勸,突然發現前方樹影下有著不尋常的擺動。他警惕起來,推開李氏,將藥遞給她,果斷地走了。
    李氏不知道自己哪兒又做錯了,喪子之痛加上無情拋棄的感覺,她索性坐在地上,抱膝痛哭一場。哭夠了,李氏慢慢踱回緋煙居。
    這時,樹後的身影閃現出來,正是亦蕊。
    每當弘暉一醒來,並不喊疼,反而吵著要見弟弟,恐怕這孩子心中隱約已感到了什麽。整件事情,亦蕊總覺得內有蹊蹺,卻又逮不著關鍵。看著宋氏幾乎要哭瞎了雙眼,弘昐死得冤,他是做了弘暉的替死鬼。倘若不查明真相,那下一個死的就是她的弘暉,再下一個呢?亦蕊不能想像。今夜,胤禛派人回來傳話,說宿在“五貝勒府”,想必他也是心中苦惱,借酒消愁吧!亦蕊心中煩悶,摒退了奴才,在海定閣中閑逛。她在采鳳苑邊的假山旁,揀了塊大石坐下,兩眼直直地盯著“緋煙居”的匾額,似乎想找出什麽答案。沒想到,門“吱”的開了,李氏鬼鬼崇崇的身影的從裏麵出來,亦蕊想也不想地跟上了。
    亦蕊全身在發抖,她不僅發現李氏和男子有來往。雖然月光昏暗,但她又怎認不出那男子便是劉伯堃。她頓腳道:“劉伯堃,你蠢啊!”
    劉伯堃發現樹後有人後,假裝離開,卻利用虎頭鉤上牆,敏捷地樹中穿梭。若此人有惡意,立殺之,卻沒想到來人是亦蕊。聽亦蕊提到自己的名字,伯堃頭腦一熱,跳下樹來,似笑非笑地說:“怎麽?見我和李氏在一起,你是高興呢?還是難過?”
    亦蕊從驚訝中晃過神來,結巴道:“你,你這麽在這?”
    劉伯堃傲然道:“我是禦前二等侍衛馬佳。阿濟格,負責內廷安全,為何不能在此?”
    亦蕊情緒平靜下來,說:“你怎麽和李氏扯上了,她是四貝勒的人,你……你……”
    劉伯堃見到她為自己擔心緊張,心裏一陣溫暖,簡單地解釋了一下李氏被德妃灌藥,榮妃給輔藥的事,並說:“剛才見她喪子之痛,情緒難控,才勸慰幾句。”伯堃心中對亦蕊始終無法徹底忘懷,在他心中,李氏隻是一枚利用的棋子,親吻或撫摸她的時候,猶如死水,對李氏根本沒有感情。
    亦蕊疑惑道:“真的嗎?”
    得到劉伯堃肯定地點點頭,亦蕊嫣然一笑,說:“伯堃哥哥,自從文君山一別,我非常擔心你的情況,又無法打聽,今日見你平安,我總算安心。無論李氏是否真得忘了前塵往事,但人心性天定,此人心思縝密,手段狠辣,善於偽裝,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犧牲身邊任何人,包括親生骨肉,你不要與她有太多接觸。”
    伯堃見待己如此,深感欣慰,說:“你也看見我給李氏塞了包藥,任務完成後,我便不再見她。”
    亦蕊皺眉說:“你要救她嗎?”
    劉伯堃說:“是榮妃娘娘要救她。”
    亦蕊說:“李氏與榮妃,似乎沒什麽交情,為什麽要救李氏呢?你可知她虐待生女,害死皇嗣,其罪當誅麽?”
    劉伯堃猶豫了一下,說:“這我也不清楚。”
    亦蕊抬頭看著劉伯堃的眼睛,說:“你的任務什麽時候結束?”
    劉伯堃聳聳肩膀,這輔藥李氏或許要吃一生一世吧。
    亦蕊狠狠地說:“這樣下去不行,我知道你的任務什麽時候結束。”
    返回海定閣的途中,亦蕊心裏的疑問猶如棉絮般被扯開,似乎已接近光明,卻又蒙然一片。該死的劉伯堃!當問到細節的時候,他總是不說個清楚。李氏,你的命早應該在三年前結束,懷弘昐拖了一年,之後瘋癲又拖了兩年。現在,她這條命是該還回來了。
    緋煙居
    亦蕊柳眉一皺,說:“搜!”
    凝秋等隨行前來的三四個宮人“喏”一聲,開始四下搜查。
    李氏由雲惜竹心死死拉住,攔在緋煙居門外,她不甘地掙紮道:“你要幹什麽?我已經什麽都沒了,你還想怎麽樣?”
    亦蕊彎下腰,雙眼與李氏對視,低聲說:“你什麽都沒了,那留著命害人麽?”
    既不能和自己所愛的人遠走高飛,又害死了孩子,還留在世上做什麽?李氏想到此,酸楚的感覺湧上心頭,眼圈立時紅了。
    衣櫥、抽屜、被褥、筆筒、茶壺全部被抄出來,翻了個遍,緋煙居本就沒有什麽擺設。凝秋幾個陸續回到亦蕊身邊,搖搖頭。亦蕊細細打量著屋裏的擺設,她的目光鎖定在角落邊滾落的“三童戲金蟾”香爐上,凝秋會意,拾起遞到她手中。
    香爐內的香灰已經在搜查時被倒掉。亦蕊發覺,如此大的香爐,但盛香灰爐肚卻很淺。她細細地觀察香爐,卻不禁打了個哈欠,這時,一條黑縫引起她的注意。香爐做工甚細,但由於幾經摔打,暗格處的接縫顯出來。她招手喚過小祥子耳語幾句,不一會,小祥子帶了把錘頭進來,用力在香爐在錘打幾下,香爐裂成兩半,幾十顆黑溜溜的小藥丸滾了出去。
    亦蕊撿起其中一顆,皓白的掌心上安靜地躺著顆黑珍珠般的藥丸,她冷笑道:“哪來這麽多藥啊?”
    李氏東窗事發,麵色嚇得蒼白。
    亦蕊聲色俱厲,道:“那個在禦花園假扮弘暉額娘,將他引上堆秀山的人是不是你?”
    李氏雖失憶,但不傻,忙說:“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不承認嗎?”亦蕊貼近李氏耳邊輕聲說:“英華殿的那個男人,都招了。”
    李氏緊張道:“你把他怎麽了?”
    亦蕊譏諷道:“喲,看來你還挺關心他的。對哦,這藥都是他送的吧!來人,將藥全部讓她吃下去,一次吃個夠!”
    李氏吃藥兩年,慢慢讓她承受住服藥後的痛楚,但想起那種撕心裂肺的感覺,讓她倒抽一口冷氣。
    李氏的惡行全海定閣人盡皆知,亦蕊此行隻是小懲大戒,眾奴才心裏暗自稱快。凝秋取來水,將藥丸化了,捏住李氏的鼻子將藥水全部灌了下去。
    李氏感到天旋地轉,眼前所有的人、事都蒙上了一層銀色的光芒,晃得她睜不開眼睛。
    恍惚中,李氏仿佛聽見亦蕊說:“藥,你再也不會有了。”這句話,是告訴她再也見不到愛人了嗎?還是告訴她命不久矣。既然如此,她還裝什麽,頭痛一陣陣如泉水般湧上來。
    一片日光下她仿佛看以了弘昐張開雙臂跑來,她跪下了,哭喊著:“我的兒啊,額娘好想你啊!為了見你,不得不將弘暉引上堆秀山,但我並沒有想害死他啊,一切都是天意啊!”
    突然,那片日光轉成烏雲,好像還卷著霹靂,弘暉滿身是血,缺了一臂。李氏驚恐地躲著:“暉阿哥,你不是沒死嘛!不要來找我,不要!”仔細一看,那不是弘暉,好似是個宮女。
    那宮女吐著長長的舌頭,說:“李福晉,我是問蘭啊!你害死我了,現在,我來接你!”“問蘭?什麽問蘭?為何要來找我?”李氏胡亂在空中揮手。
    一個稚嫩的聲音溫柔地喊著:“額娘,額娘,我是茗曦啊!”李氏抬起頭,看到可愛的女兒,卻沒想到茗曦從身體裏拔出一根針,兩根、三根、四根……茗曦說:“額娘,用針紮頭,頭就不疼了,茗曦幫你!”李氏捂著頭,疼痛如萬針穿剌,她喊道:“茗曦,不要紮我,不要……”茗曦又說:“額娘你告訴我的,宋姨娘若生了小弟弟就不疼我了,讓我踩他一腳。我聽你的話了,你看……”茗曦從身後拉出個血肉模糊的嬰兒來。李氏已痛得無法思考,機械地重複著茗曦的話:“對,踩死小弟弟,踩死……”
    這一切,都是李氏在服藥後產生的幻覺,但李氏卻字字明白。亦蕊本隻是賭氣讓她喝了全部的藥,卻沒想到得到這樣的效果。李氏在所有人麵前承認了自己犯下的罪狀,此時,李氏正一下一下對著門口磕頭,口中念念有詞,淚流滿麵,不知她又為何事請罪。亦蕊吩咐凝秋派得力的人看守緋煙居,記錄李氏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行動,帶人回了明月樓。
    明月樓
    檀木瓷桌上擺著香爐、一顆藥丸、一盒寧神香。亦蕊在緋煙居檢查香爐時,便聞到一股氣息,有讓人昏昏欲睡之感。
    果然,經過對雲惜竹心的的審訊,據說這兩年她們每夜都睡得特別好,覺得可能是緋煙居清閑造成的。可是這幾日,卻夜夜都非常精神無法入睡。回想起來,這幾天似乎李氏沒有點寧神香。
    亦蕊安排宮人試驗該香,交待定要燃完為止。差不多半個多時辰,凝秋來報,看香的小太監暈了,怎麽叫都不醒。
    亦蕊將劉伯堃、寧神香……所有的事情在心中整理了一遍思緒,大致明白了。
    永和宮
    胤禛剛一回宮,就被元蓉請了進來。
    德妃緊緊地攥著胤禛的手,涕淚雙流,說:“胤禛,這次你一定要幫額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