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第80章 冤冤相報何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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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章
    臻嫿見老婦人臉色青轉白,白轉紅,紅轉青,神情激動,老涉縱橫,不由暗暗擔心。
    老婦人顫抖地問:“臻嫿,你幸福嗎?”
    臻嫿一怔,寬慰道:“有姥姥和臻嫿相伴相依,自然是幸福的。”
    老婦人苦笑道:“哪怕讓你打打殺殺,顛沛流離,讓你嫁給不愛的人,你也不怪姥姥,會和姥姥相依為命嗎?”
    臻嫿以為她又要提及與伯堃的婚事,麵露不悅,咬著下唇不說話。
    “孩子,姥姥對不起你啊!”老婦人失態地痛哭流涕起來,“姥姥把顧家百萬的家財都散給百姓了,你卻常常吃不飽,穿粗布破爛的衣服,哪裏還像個書香世家的大小姐。姥姥讓你整日拋頭露麵,喊打喊殺的。孩子,你有沒有怨過我?”
    臻嫿的下唇咬得微泛白,顯然在努力克製自己的情緒,她露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說:“怎會,姥姥想做的,就是臻嫿想做的,姥姥是疼臻嫿的,也是不得已……”她這話更像在安慰自己。
    老婦人沒聽出端倪,精神一振,說:“好孩子,聽姥姥的,把這兩個女人綁到甲板上,強迫敵人退出三十裏水路。我們先留下性命,養精蓄銳,今後再席卷重來。對了,務必要殺了這個女人,她是禍害,是禍害……”
    亦蕊仰天大笑:“佩服啊,佩服……”
    老婦人怒目相視:“你什麽意思?”
    亦蕊止住笑聲,說:“我是佩服你到今時今日,還看不破看不透,如此執著,我自愧不如啊!難道你還不明白,亭林村眾人叛你,無非是想過正常人的生活。無可厚非,他們的手段過份,無情無義,非君子為。像小虎一家,隻是想有幾個銀子平平安安生存下去,延續香火,這要求過份嗎?你疼愛臻嫿,可曾發現她臉上露出不屬於十一歲女孩的滄桑和成熟,她本應在家與夥伴以竹馬為樂,描眉畫黛的,讀書撫琴,卻被你當作殺人作案的工具,你擔心過她執行使命時的安危嗎?你考慮過她嫁給年長她十五歲男人的幸福嗎?這些兄弟,跟你風風雨雨這麽多年,你可有想過他們的未來?難道你覺得他們跟著你,就應該沒有自己的生活家庭,默默效忠到戰死的那一天,再給撫恤金?他們的人生,就是這麽血腥和灰暗中渡過?我相信,你的確救濟過不少百姓,但怡紅院大火、別院暗殺,死傷連累了多少無辜百姓。行動露了形貌便要殺,那我相信枉死在你刀下的冤魂,不隻一條兩條了吧!你可曾夜半見過他們,來尋你報仇?我想像不到,若真給你反清複明成功了,這樣對親人不仁,對下屬不義,對百姓不善,會將天下糟蹋成什麽樣子?”
    亦蕊一口氣將話說完,抱著必死之心,閉上眼不再理人。伯堃擔心有人出手,不由向她靠近了幾步。
    船艙裏,一片寂靜,隻聽得見江水輕拍船舷的擊打聲,隱隱傳來敵軍叫囂的呐喊聲。
    其實亦蕊的話言過其實,但老婦人已無力辯解,她看到臻嫿、花皮帽等人都不吭聲,心情跌到低穀。亭林村的解散,她還能自我安慰,烏合之眾,不要也罷。可是臻嫿等人若也抱此心,她不由暗暗責問自己,是不是錯了?
    臻嫿見老婦人麵部扭曲,捂著心口,大口喘息,她流淚勸道:“姥姥,你年紀大了,我們找個世外桃源住下來,錦衣華食對臻嫿不重要,隻要姥姥好,臻嫿……”她無限哀痛地看了李衛一眼,“聽姥姥的話,一輩子不嫁,陪著你,好嗎?”她本想說嫁給劉伯堃,但這種話怎麽也說不出口。
    老婦人怎會不明白她的想法,撫著她的臉,慈愛地微笑道:“乖孩子,顧家的孝道仁義,你比我做得好多了。孩子,姥姥從來沒認真替你想過,姥姥……不好!你以後光明正大地做人,和李衛平安地過日子。”
    李衛頭部有傷,失血過多,勉強支撐著精神,說話和行動都很吃力。聽到老婦人話中顯出托付臻嫿之意,臉上溢滿喜悅之情。
    這話在臻嫿聽來,卻如同姥姥在交待後事般,她緊張道:“姥姥,你別說話,休息一下。”
    老婦人卻顯得格外精神,她對亦蕊說:“我放了你,你能保證臻嫿她們不受通緝麽?”
    “這……”亦蕊皺起眉,沉吟道,“我不願欺騙姥姥,我可以保證你們安全,但事情鬧得太大,沒有抓到首犯,王爺未必肯就此罷休。”
    老婦人雙眉豎起,說:“言下之意,我們將被通緝?”
    臻嫿擔心老婦人怒意複起,又動殺機,忙說:“有什麽關係,通輯就通輯,大不了躲起來,小心點就是了!”
    艙外,吆喝聲越來越響亮,船頭微沉,顯是有幾名功夫了得的人躍上船頭。
    老婦人站起身來,走近亦蕊說:“你說清廷真會善待百姓?”
    伯堃擔心她傷害亦蕊,全神貫注在二人身上。亦蕊正要答話,驚人的一幕出現了,老婦人發射出無數麻針,而這些針全部打在臻嫿、李衛、花皮帽等人身上。他們帶著不可置信的表情倒了下去,伯堃正處全神戒備,因此無所損傷。老婦人借機將亦蕊拉過去,一支小匕首攔在她項上。
    伯堃提劍怒道:“真沒想到你是這種人,將眾兄弟打倒,你也枉想一人脫罪逃逸……”
    老婦人苦笑道:“真沒想,你是這樣看我。”她緊一緊亦蕊項上的匕首,側身對著伯堃,揭開艙簾,喝道:“不想福晉受傷,速速退回去!”
    躍上船的先鋒一看真是福晉,不敢擅自做主,隻得回船去請示命令。
    老婦人無視伯堃眼中冒出的怒火,自顧自地說:“我不想讓臻嫿再過顛沛流離、東躲西藏的日子,伯堃你要替我好好照顧他們。”
    伯堃喝道:“我絕不會為你這種人效力的……”
    亦蕊說:“你還看不出嗎?姥姥是認了首犯之罪,讓臻嫿她們過平凡的日子!”老婦人扼頸的力度並不大,似乎根本不在乎是不是控製住她。
    伯堃啊一聲,劍尖微微落下,嘟囔道:“那也不用射倒所有人啊!”
    亦蕊嗔道:“臻嫿會看著姥姥去送死麽?”
    老婦人微微一笑,說:“伯堃,你這輩子恐怕都要輸在她手裏!”
    亦蕊紅暈一湧則退,說:“姥姥,臻嫿不讓你有事,我也不會讓你有事的。”
    老婦人顯得略帶吃驚,又有些失落,麵情複雜,感歎道:“區區王爺福晉,都有如此胸懷,想必朝廷命數未盡。可惜你是女流之輩,若是男人,定能為百姓謀福祉。”
    亦蕊說:“姥姥過獎了,現在主要考慮如何順利離開?”
    老婦人說:“我知道你有辦法,能讓臻嫿不被通輯,我信你。伯堃,接著……”她投去一個布囊,“這裏是亭林村最大的機密,交給你了。這次事情鬧大了,綠竹客肯定不會滿意,你們要小心點?”說罷,她眼神一變,厲聲道:“你這個賤人,我定要殺你泄憤!”她拖拽著亦蕊走出船艙。
    伯堃擔心亦蕊生死,不顧一切,跟了上去。
    小船以被青龍船重重包圍,人人見亦蕊被老婦人擎製在手,箭搭弓,刀出鞘,卻無可奈何。
    老婦人眼見人群中走出個身穿蟒袍紋龍之人,提聲問道:“來人可是雍親王?”
    胤禛冷冷回道:“顧老夫人既知本王駕到,怎麽還不放了福晉?”
    老婦人心中一顫,看來自己的底細已被對方查得一清二楚。她說:“你的福晉好本事,居然離間我與兄弟們的關係。親孫女私自將她釋放,帶著一幹弟兄與我反目成仇。此仇不報,怎能甘心?”
    胤禛說:“你不得人心,卻推到福晉身上?你覺得還能跑掉嗎?”
    老婦人看看伯堃,又看看胤禛,說:“有個福晉陪我上路,死而無憾。不過,你若想救她,我也不要求一命換一命,你自斷一臂,我就放了她?”
    這話,她既像是對伯堃說,又想是對胤禛提要求,二人聽在耳中,均有各自理解。
    在胤禛默不作聲時,伯堃低沉地說:“姥姥此言當真?我斷一臂,便可放了亦蕊?”
    老婦人也不出聲,點了點頭。江上風大,若不提聲高喝,兩船間無法聽到對話。
    伯堃說:“好,那我就用一臂平息姥姥怒氣。”說罷,便欲提劍,隻覺手臂軟麻,連劍都摔在地上。原來一根麻針射中他的右臂。伯堃驚訝地看著姥姥,拔出麻針,用左手複提起劍。
    老婦人附在亦蕊耳邊,輕聲說:“看清楚哪個男人對你真心了麽?記住答應我的事!”
    不等亦蕊反應,老婦人將她往後拖動幾步,匕首輕輕一劃,亦蕊雪白的頸項立刻冒出幾串血珠。伯堃見亦蕊受傷,顧不得危險,左手持劍便剌了過去。伯堃左手使劍不慣,老婦人有暗器也有些功夫,伯堃根本沒想到會剌傷她,隻想逼退老婦人,或分散她的注意力。沒曾想,一劍穿心,老婦人微笑地倒下了。
    青龍船上侍衛一見老婦人倒下,迅速分成幾隊衝上船來。箭頭直直對準伯堃,亦蕊想起越兒的死因,擔心胤禛會謀害伯堃,不由站在他身前,擋住箭頭,喝道:“去請王爺來!”話音剛落,胤禛已出現在麵前。
    亦蕊哽塞道:“王爺……”
    胤禛皺眉,亦蕊見了他怎麽不過來,還站在那個男人身前,難道還有什麽危險沒有解除。他不敢輕舉妄動,也不願在外人麵前表現自己的情緒,一臉寒霜不悅地說:“你沒事吧!”
    亦蕊懇切地說:“此次妾身脫險,全賴阿濟格大人相助,還請王爺給予嘉獎!”
    “咦?他就是馬佳。阿濟格,榮妃的親戚?”胤禛疑道。
    伯堃從亦蕊身後走出,揖手道:“參見王爺,正是在下。”
    胤禛又問:“你怎麽出現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