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漣漪說她想喝奶茶，就是開個玩笑。

    誰知秦仁視線在她身上定了兩秒，然後打了個電話出去，讓人去對街店裏買杯奶茶進來。

    “……再加一杯酒。”

    秦仁眉尾一挑，“你確定？”

    顧漣漪擺手，“我就順嘴一說。”

    ……

    這次問訊與以往不同，屋裏隻有秦仁一個警官，顧漣漪卻知道，右側那扇橫亙半牆的單向透視玻璃後，肯定有人。

    且為數不少。

    當奶茶捧在手裏，顧漣漪抬起眼皮，直直的望向棚頂角落的高清監控，丁點兒大的紅燈閃爍著。

    “收音嗎？”

    秦仁狹長的眸子微挑，順著她的視線朝棚頂瞥去一眼，複又低頭在紙上寫著什麽，“有差別嗎？你又不在乎。”

    顧漣漪眸色淡淡的，‘切’了一聲，倒也沒說別的。

    “開始吧秦警官。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這次對比於以往數次的公安局一日遊，算是最坦然且淡定的一次。

    千篇一律的開場，隻是錄入基本情況這個過程，律師注意到，這位秦隊居然能記住顧漣漪的身份證號，因為，他在問出口之前就已經寫在筆錄紙上了。

    這事兒……

    律師表麵上維持著中青年律政精英的做派，實則內心是淩亂的。

    沒見過做筆錄像聊家常似的。

    “……淩晨1點到4點之間的行蹤。”

    不知不覺一杯下肚，顧漣漪嘴裏的吸管發出咕嚕嚕的聲音，“睡覺。”

    “還要嗎？”秦仁頭也不抬，邊記錄邊問道。

    “喝飽了。”顧漣漪放下空杯子。

    “有人能證明嗎？”

    “睡覺嗎？沒有。”

    “按照標準程序，我們會查暫時凍結你名下所有銀行賬戶，看你名下有無大筆資金往來。”說完又補了一句，“就一兩天。”

    “哦，看我有沒有買凶殺人嗎？”顧漣漪支著下巴問道。

    “嗯。”

    “凍唄。”

    ……

    律師覺得自己很無能。

    老板親自打電話吩咐他來護著未來老板娘，枉費他3點多就從被窩裏爬起來，了解案件，調閱檔案，審訊預演……

    結果呢，他除了開場的自我介紹和結尾的告別，正經屁沒放一個。

    主要是，一個問的坦坦蕩蕩，沒有用上任何他熟知的偵訊技巧，就更別提什麽瓦解被審訊人心理防線一說了。

    一個答的明明白白，沒有任何含混遮掩，一副‘姐是天底下最老實的老實人，不接收反駁’的架勢。

    長見識。

    仿佛警民一家親的和諧美好場局麵古已有之，並一直延續至今。

    這二十幾年的刑事案件辯護經驗，那麽多年的深造教育，那麽多針鋒相對的激烈辯駁場麵，那麽多偽善的嘴臉……這一切其實是場夢吧？

    律師對自己的從業生涯產生了深深的懷疑。

    而且更重要的是，有件事兒，他不知該不該跟老板說……

    終於在幾番躊躇之後，律師打算為自己解解惑。

    “老……顧小姐。”

    顧漣漪慢吞吞的彎身上車。

    “我可能要跟連總匯報一下剛剛到審訊情況。”

    “哦。”

    律師從另一邊坐上後座，“顧小姐，有件事情，我實在想不通。”

    顧漣漪要擰開瓶子。律師很自然的伸手過去要幫她擰開。

    “不用。”

    律師有些詫異，“擰得動嗎？”

    看起來嬌俏溫婉的一個小姑娘，自然而然的能激發任何雄性生物的保護欲，而且，聽說還受傷了……

    顧漣漪用行動證明，她可以的。

    “劉大狀，你這是逼我給年輕的你上一課啊，看著，喏，這不開了嗎，實話告訴你，把女人惹急了，天靈蓋都能給給你擰開。”

    相比於嚇人的老板，他覺得，有必要給這位更年輕的老板娘上一課。

    姑娘還小，不懂得人心險惡。

    “顧小姐，剛剛秦隊問你，說有沒有可能是你的其他愛慕者在自主替你尋仇，其實下次遇到這種問題，我建議你拒絕回答，‘不知道’這個答案意味著不確定，不確定的東西很容易被人拿來做文章，這對你極其不利。”

    他沒說的是，警方偵破案件是有時效的，所以他們盯準存在漏洞和邏輯悖論之處投入最大的警力，深挖細摳。

    而且這種敏感且涉及個人感情狀況的問題，舉證是最大的難點，警方會調查到你懷疑人生。

    而且，這個‘其他愛慕者’是基於誰的基礎之上？

    老板？

    還是真如他所猜測的那般，是秦隊在潛意識裏已經將自己算進去？

    這是要挖老板牆腳哇這是！

    而且，無意中發現這麽大一個秘密，這對他還說到底是幸還是不幸呢？

    想到常年冷著一張臉的大老板，他不可抑製的打了個寒顫。

    “對我不利？”顧漣漪無所謂的問道。

    律師點點頭，“是。”

    顧漣漪聳聳肩，淡淡揚著唇角，“可我也想知道啊，這個人到底是誰。”

    “可是……”

    目前，大概所有人都在猜殺死趙蕊的人在替她報仇。

    甚至連她自己都一度這樣以為，直到連崢提出，“若是幫你報仇，以這個人行事的縝密程度，網上不會那麽早有風聲，我們之前所做的都成了無用功。”

    她對正兀自出神的劉律師說：“劉大狀，秦隊這個人跟尋常警官不一樣，今天我說什麽，其實並不重要。”

    隻是例行詢問罷了，秦仁一定會按照自己的步調去懷疑，去調查搜證，直到形成一條完成的證據鏈。

    然後還原真相。

    律師有些費解，“你的意思是？”

    顧漣漪慢悠悠的啟口，“一杯奶茶奠定了這整件事的基調，我說我的，他查他的，他並不認為認識我殺的。但他也認為凶手認識我，無非兩種可能，單方麵的了解或者彼此熟知。我猜他下一步他會往這個方向調查。

    這意味著，她身邊所有人大概都會被列入重點懷疑對象。

    隻是她現在不確定的是，對方的最終目的到底是她，還是借她來扳倒她周圍的人。

    是連崢？又或是其他的誰？(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