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東升滔滔不絕的曉之以情，這賣力的脫稿演講成功感動了自己。

    感動之後是潛藏於心的惱怒——唯一的觀眾太難取悅，他說了這麽多，成效卻不明顯。

    那孩子從小性子就獨，越長大性格越怪，看看她現在這幅樣子，冷得瘮人，一點不討人喜歡。

    嘖，估摸著，也就是連爺玩慣了那些嬌滴滴的，特別的口味對於男人來說總是具有超強的吸引力。

    顧東升眼底的鄙夷幾乎滿溢，他趕緊擰開水瓶喝了口水，這女兒他現在要哄著、捧著，先安撫，再感化，之後的一切便水到渠成，何況這孩子性格太怪，這個過程切不可冒進，要循序漸進才行。

    顧漣漪的沉默並沒有令顧東升氣餒。

    顧東升默默給自己打氣——能屈能伸向來是美德，他深知明白搞定了顧漣漪不等於搞定了連爺，但溫香軟玉在懷，隻要顧漣漪願意全心全意幫他脫困，女人的枕邊風沒有幾個男人扛得住。

    是，連爺非等閑之輩，知道顧家的沒落不過是連爺在替顧漣漪出氣，在醫院也領教過連爺的能耐，但他連爺就算隻手遮天，首先他是個男人，有正常生理需求的男人。

    讓他進來容易，幫他脫罪，對於連爺來說，可不就是動動手指頭那麽簡單。

    “女兒，你說說，要怎麽樣你才能原諒爸爸，嗯？”顧東升身體前傾，若不是被鎖在椅子裏，

    “父愛如山？”顧漣漪玩味的勾了勾唇。

    顧東升身後是一麵窗，加裝了一指粗的欄杆。有風卷積著烏雲，天邊雲間有很細小的光電閃過，隔了很久很久，顧漣漪也沒有聽到半點兒轟鳴聲音。

    這房子倒是隔音。

    “父愛如山……這詞兒怎麽理解，我想想啊……大概是，我被廖碧雲欺負折辱時，當我被顧唯一排擠打壓時，你就坐在那裏，一動不動，並且，充耳不聞，視而不見……父愛如山，是不是這個意思？”

    顧漣漪起身搖了搖頭，有限的空間裏悠閑踱著步，“也不對。”

    “你加入了……把我鎖在房間幾天幾夜是你，罰我跪在弄髒畫前是你，動手打我的是你，不許我在外麵提及顧家、提及你，默許廖碧雲逼著我做家務，顧家出去外麵吃飯，你們會帶上保姆，卻從來不允許我一起……”

    小挎包裏是連崢放在她這裏的煙和火機，她從容的敲出一根，纖長的指架住，在唇邊點燃。

    放在唇邊吸了一口，下意識模仿連崢抽煙時的動作，抽煙的感覺其實一般，煙霧線一樣自指間嫋娜升騰，她頭一歪打量了幾眼，不知是這煙還是這煙的主人起了作用，心裏那頭蘇醒的獸安分了不少，她隔著欄杆望著顧東升，“所謂‘父愛如山’，我這樣理解，可還行？”

    ……

    “什麽時候學會抽煙了？”

    一牆之隔的秦仁看著麵前的屏幕，自言自語。

    “重要嗎？”

    煙她隻抽了一口，不過肺，煙霧隻在口腔逛了一圈，她抽煙的樣子其實很美，一種頹靡的性/感，但連崢沒有心思欣賞。

    此時的他很想走到隔壁房間弄死顧東升，每一次聽聞顧漣漪悲慘而多舛的十幾年，又覺得顧東升這人萬死不辭，要長長久久的活著接受懲罰才好。

    但這顧東升沒腦子，上次的警告儼然沒能讓他意識到安分守己的重要性，顧東升大概以為醫院危險，殊不知看守所並非絕對安全。

    顧東升的惺惺作態和假情假意惡心到了顧漣漪，他有意的提及，刺激顧漣漪憶起往昔那些不堪折辱的歲月，他要讓顧東升付出代價。

    秦仁皺著眉側頭，“顧東升這個人之所以對她百般討好，你其實很清楚原因。”

    連崢雙手抄兜，“清楚又如何，秦隊長，我就是一個遵紀守法的普通商人，法治社會，現他惦記什麽都是白惦記。”

    本來請顧漣漪出麵協助警方和紀檢，秦仁心中的歉疚並沒有很多，但顧東升的‘渣’超出了他預想。

    “我不知道他們的關係糟糕成這樣。”他沉聲解釋了這麽一句，“如果她想走，上麵的人我去應付。”

    連崢淡淡的瞥去一眼，“誰給你下的令？”

    秦仁別開視線，盯著銀幕，“你知道我不可能告訴你。”

    連崢‘嗯’了一聲，“你回去轉告你上頭的人，我們家這個熱心腸，幫過你們幾次不用你們感恩戴德，今天的事兒折了你最後的那點兒麵子，以後誰再敢威脅我媳婦兒，你試試看我會不會翻臉。”

    ……

    “你就非要記仇？漣漪，如果時光倒流我肯定不會冷落你，爸爸知道自己大錯特錯，識人不清我也收到了懲罰，自作自受我隻怨我自己。

    “隻不過漣漪，爸爸活了這幾十年總歸比你要明白些，女孩子不能沒有靠山，將來你結不結婚？娘家粉實力對於一個女人對於她的婚姻至關重要，你就不能給爸爸一個彌補你的機會？

    “這世上你隻有我和顧唯一兩個親人，唯一走了這是她身不由己，警方追著她不放她這輩子很難回國，你們不對盤我也知道，但爸爸就這麽一個，你也不要了？”

    顧漣漪任由指間的煙燃著，“我要你何用？”

    顧東升動作一大，腳上發出鐵鏈拽地的碰撞聲，“漣漪……你死去的媽不會希望我們父女變成這樣。”

    “哦？”顧漣漪挑眉，“你不提我媽我還差點兒忘了，我來這兒的目的不是欣賞你的落魄，你不是千方百計的托人遞話出去，說有關於我媽的秘密？早說完早拉倒，你在這兒沒什麽正事兒要幹，我時間可還挺寶貴的。”

    見顧漣漪一副不在乎的樣子，顧東升壓下胸中噴薄的怒氣，“女兒，你跟連爺好好說說，隻要連爺放我出去，我什麽都告訴你。”

    煙灰屯了很長一截，顧漣漪皺著眉看它們自然墜地，“顧東升，我以為你還會裝下去，這老父親翻然悔悟獄中懺悔的大戲才演了個開頭，我沒看到你跪下來懇求原諒，沒看見你老淚縱橫，這戲的爆點在哪裏？”(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