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到底是好人多一點，還是壞人多一點？

    這評價好壞的標準又是誰定下的？

    顧漣漪自問不是救世主，‘清官難斷家務事’這道理她不是不懂，甚至，她都判斷不出，一個沒名沒分就幾次三番懷孕的女人到底是太傻，還是別有所圖。

    若是今天沒有見到顧東升，她想她甚至會早早結賬走人。

    趙蕊事件對她心境的影響遠比她自認為的還要深。

    那麽，若是她真的離開，漠視一個小生命被抹殺，她算不算壞人？算不算幫凶？

    管了，也許會被說成炒作賣人設，不管，大概又會被定義為冷血無情。

    沒有人能完全不在意別人的目光，她顧漣漪也是一個俗人，會因為惡毒至極的攻擊夜不能寐，會因為扭曲事實的譴責惶惶難安。

    但她糾結再三，還是留下了，心腦分體，腦子告訴她事不關己明哲保身，但心裏擰著一股名為正義的麻花勁兒，兩廂抗爭，她怎麽也邁不開那條該離開的腿。

    寂靜在蔓延，仿佛空氣都在記錄著這一刻。

    那男人直直的看著她，不知因何愣神。顧漣漪厭惡那雙直勾勾的眼睛，她邪氣的揚唇，調侃中夾雜鄙夷的口吻，“怎麽，窩棚裏住久了，見了人類不習慣？”

    噗——

    韓冰看看憋住笑，相比於繃緊了每一簇神經的尚珂和郝正直，她顯然還在狀況外。

    男人確實被顧漣漪罕見的美貌豁住了心神，但周遭此起彼伏的嘲笑聲在他混沌的腦海中劈出一片清明。

    窩棚？

    這個女孩兒，難不成，在罵他是畜生？

    “終於想起來自己的真實身份了？”顧漣漪抬起兩條胳膊，極諷刺的拍了拍，“好事兒啊，我特想知道你們這物種腦子構造跟我們有何差別，要我說，該挖出來搞搞科研，為全人類科研事業做做貢獻。”

    “小姑娘，說話注意點兒，”早前進門的倆男人一副保護者姿態擋在顧漣漪麵前一米遠，“東西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

    顧漣漪無語的看著麵前這倆哼哈二將，故意在身側支起來兩副粗胳膊，她第一時間想起傘蜥蜴，下一秒又想起了每個健身房必備的活寶——穿一件正麵開到肚臍眼，側麵開到胯骨軸的寬鬆大背心，架著膀子，雄雞求偶一般展現著蛋白桶催出來的大肌肉，做器械時一定呼呼哈哈的叫喚個沒完，但凡走路速度必須一降再降，以便有足夠的時間吸引全場老少注目……

    鬧騰。

    顧漣漪差點被自己逗笑了，麵前二人見她不生氣也不反駁，顯然以為是自己威武的架勢和足以令凡人膽寒的強大氣場起了作用，彼此暗搓交換了眼神，為自己喝彩，同時也提醒對方，氣場不要全開，收斂些，再收斂些，別把小姑娘嚇出毛病。

    “你倆是保鏢？”

    瞧瞧，姑娘嚇得聲線都不穩了。

    “小姑娘，我勸你不要管別人家的私事兒，說話做事要有分寸。”

    顧漣漪雙手環胸，挑眉抬眼，“分寸，”她玩味的咀嚼這兩個字，頓了幾秒才似笑非笑的說道：“我就是注意著分寸才沒直接動手，畢竟，打壞了沒錢賠。”

    不等二人反應過來，顧漣漪輕描淡寫的補了一句，“再說了，就算動手也輪不上我，你們當這滿屋子的老爺們兒都是吃幹飯的窩囊廢？”

    尚珂：“……”

    郝正直：“……”

    韓冰：“哈哈哈哈哈哈哈，哎媽呀，我腹肌疼。。”

    為了印證顧漣漪的說法，為了證明自己不吃幹飯，不對，是證明自己不是窩囊廢，三四個男人已然起身，敵不動我不動，敵若動我先動的備戰態勢。

    無論何時無論何地，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吃瓜群眾這種神奇生物。

    事情鬧到這份兒上，摁不住，那些不明真相的，見此場景呼啦啦的圍上了一堆，作為吃瓜群眾的升級版——熱心群眾，有人樂此不疲的口耳相傳。

    男人何曾被人這樣品頭論足，要他跟這些普通人吵嗎？做不出來，也不屑於做，身份地位把他限製在那裏。

    但他可以領走女朋友，“柔柔，跟我走。”

    被喚作柔柔的孕婦默不作聲，直往顧漣漪身後縮。

    男人見狀沉聲重複，“柔柔，馬上跟我走。”

    女人貼在顧漣漪身後，溺水的人抓住浮板一樣，緊緊的扣住顧漣漪的左胳膊，生怕失去了麵前這個纖瘦卻強大的保護者。

    “我不去，我不想去，我真的不想去。”

    男人伸過胳膊來，作勢要將孕婦從顧漣漪身後揪出來。

    啪，很響的一聲。

    男人胳膊上有兩道紅印，肉眼可見開始變得立體。

    “帶她去哪兒？”

    男人咬牙切齒道：“閃開，我老婆病了帶她去醫院，你們這行為都是耽誤病情，出了事你們擔著嗎？！”

    男人這副一言不合就要碰瓷兒威脅的架勢，著實把顧漣漪惡心得夠嗆。

    韓冰憋了很久，忍到極限也不管那麽些，劈裏啪啦的開罵：“我靠，你個渣男！人家逗弄你幾句，你還真當我們群聾無腦？半夜做人流的醫院算哪門子醫院，半夜排手術做人流的大夫也特麽陪叫一聲大夫？！人家女孩兒前兩次流產僥幸成功了，那是人家命大，這第三次要是不成，嗬，你和你那倒黴催的媽的就是殺人凶手！再說人家姑娘不想去做不是，眾目睽睽你這這是挑戰公眾道德底線，還是挑戰法律權威？！”

    母子二人的臉色好不精彩，紅轉白，白轉青，青轉紫，五彩斑斕的，最後定格在黑。

    男人尚且在壓抑著怒氣，那中年婦人卻已經喪失理智，指著那孕婦罵道：“你今天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跟我走，我告訴你，喜歡我們家思成的女人從街頭排到街尾，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你最值錢的就是這個容易懷孕的肚子，你乖乖的跟我走，這個流掉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不聽話的後果你要想好，我明白告訴你我們陳家想對付一個人，無論男女老少，有一個算一個，他隻要是個人，從今往後在金城他都別想好！”

    這話不光說給孕婦聽，還說給在場的絕大多數人，事實證明，這樣的威脅真的能起到一定作用。

    很快的，大多數顧客選擇迅速結賬離開，剛才還人滿為患的大廳現在隻留下了二三十個人。

    中年婦人見狀，氣焰瘋長。

    那圈著超大翡翠戒指的食指直指顧漣漪門麵，“還有你！最可恨的就是你！一個小丫頭片子，跟我作對，跟陳家作對，嗬，我話撂在這兒，今兒個我不計較別人的過錯，唯獨你，你就別想全須全尾的走出這扇——啊啊啊啊！”

    “繼續說。”顧漣漪漠然開口，柔荑一手揪著婦人衣領，一手攥著半扇瓷盤，浸著點點油星的鋒利邊緣一半抵在婦人頸間。

    尚珂最擔心的狀況還是發生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