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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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澤沒有怎麽,隻是陡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個畫麵。
    剛剛開始學習識字寫字的小少女最熱衷的便是練習他的名字,不論到哪裏,隻要手中有筆,他的名字必定會被她留在彼處。
    直到有一天她翻出了一本無字天書,想也不想的就把他的名字寫了上去,還寫了滿頁,最後她還得意洋洋的跑來找他邀功請賞,問他寫的好看不。
    他拿過來一看,才發現所謂的無字天書是聖物之一的萬象書。
    更讓他無奈的是,小丫頭完全不知道萬象書到底做什麽用的,就被她當成字帖用了。
    他說了她兩句,她根本不放在心上,繼續我行我素,他從來就是無邊無際的由著她的,自然隨她去了。
    後來他聽說,在他離開的時候,小丫頭把那本寫滿他名字的萬象書給抹的幹幹淨淨,最後更是將整本書扔進了深淵之地的黑沼澤裏。
    他去那片黑沼澤裏找過,連片書角都沒有。
    原來這本書還好端端的存在著,仍是它被翻出來的幹淨無一字的原始模樣。
    就像她被抽除的幹幹淨淨的記憶一樣,空白一片。
    可是為什麽,這樣的她卻唯獨能看見、能看懂書裏的青梧兩字呢?
    玄澤幾乎要用最惡意的心思去揣測她,是不是其實她記得一切,卻故意裝作無知無覺,在出其不意的時刻,給他一點希望,一點甜頭,再冷眼瞧著他為之疼痛,深入骨髓的痛,血肉模糊的痛。
    她在用這種方式懲罰他。
    ……
    祁天啟和顧七岩都是凡夫俗子,並沒有聽說過青梧這個名字,對夏清歡來說,卻是如雷貫耳。
    青梧,是一個遠古傳說。
    遠古到沒有任何書麵史料記載,隻有零星的口耳相傳的故事。
    傳說,青梧是遠古時期的戰神,天生地養,性子桀驁不馴,最最張揚跋扈,無視倫理規矩,怎麽任性怎麽來,叫天界的那些上神頭疼的要命。
    但他也隻是少年心性而已,就是喜歡調皮搗蛋,從來不會傷及無辜,叫人想處罰他都沒轍,
    況且他生來神力,妖冥兩界也不知為何,最是怕他。
    有他在,九州六界異常太平。
    再後來,一場神魔大戰,諸神隕落,青梧也不知所蹤。
    如果天神真能永生的話,那麽他大約已經活了幾千年了。
    可是這些都是從未經過證實的傳說。
    阿潯見師父在她說出青梧兩個字後,便不再說話,正要問他怎麽了,就見有一縷嫣紅的血順著他的嘴角溢了出來。
    阿潯被嚇的花容失色。而後拔腿就往外跑,身子還未站起來,手腕就被人牢牢拽住了。
    “你去哪兒?”
    男人擦去嘴角的痕跡,英俊的臉已然和平時無異了,隻是眼底還是晦暗不明。
    阿潯被他拽的根本不能動彈,著急道:“卻給師父找大夫啊!”
    “不必。”
    隻是氣血攻心罷了,她能少刺激他一點,他就能活長一點。
    玄澤一把將她拉回身邊坐下,“我自己就是最好的大夫,你好好待在我身邊,別亂跑。”
    阿潯呆呆的看著他冷凝又鎮靜的臉,好像剛才吐血的根本不是他。
    她不敢違背他,怕他生氣舊傷再更重就麻煩了,於是輕輕的“哦”了一聲,乖乖的坐定。
    ……
    祁天啟給帝都那邊寫了信,說明了定縣這邊的情況,又帶著一群都城衛去了府衙興師問罪。
    當年顧家的案子,除了顧七岩的祖父與父親外,顧家其他人是由定縣府衙的人抓捕處置的,所以府衙裏還放著十五年前,顧家被滿門抄斬的卷宗。
    祁天啟順勢也讓縣官找出了當年的卷宗,他帶著顧七岩翻查當年的案子中的每一個細節。
    他們前腳才出門,後腳外麵的天色就變了。
    從昨夜淩晨就開始刮起的風突然漸漸轉大,眨眼間就成了狂風。
    吹得窗戶嘩啦啦作響。
    阿潯連忙起身去關牢了窗戶。
    樓下也傳來門窗被吹得呼啦呼啦作響的聲音,聽著有點滲人,隨即就聽趙掌櫃扯著嗓子嚎。
    “都在磨蹭些什麽呢!門窗都快散架了,還不趕緊給我出來都鎖好了,哎,把那桌子椅子都給我堆門後去!”
    嚷嚷完了,他又摸著小胡子愁眉苦臉仰頭看外麵的天,陰沉沉的,“這日子真是越來越不太平了,連老天爺都不作美了,成天的妖風亂竄,估摸著等會兒又要下雨了。”
    現已入秋,定州這邊,一入秋,便是秋雨連綿,隔三差五的下場雨,一下就是好幾天。
    客棧裏的夥計連帶後廚的統共也就三個,根本忙不過來,阿潯倚在二樓欄杆邊,看他們手忙腳亂的樣子,就和玄澤打了個招呼,咚咚咚的跑下樓去幫忙。
    夥計哪裏敢讓客人幫忙,還是從帝都來的貴客。
    阿潯鼓了鼓嘴,正要返身回去,大風裹挾著雨滴吹進來,恰好打在她鼻尖上。
    她摸了摸鼻子,順勢偏頭往外看了一眼。
    雨已經下起來了,細細密密的,連綿不斷,加上有大風助陣,接二連三的往屋裏竄,阿潯就在原地站了一小會兒,半邊胳膊都快濕了。
    她忙往樓上走,恰在此時,身後傳來姑娘慌慌忙忙祈求的聲音,“大哥,您瞧外麵的風雨這般大,小女子和父親一時趕不回家,能不能借您這兒躲會兒雨?”
    阿潯腳步一頓,回頭看了眼。
    姑娘十分年輕,看上去也就十六七歲,容貌平平,麵色枯黃,頭發也跟幹草似的,唯有一雙眼睛還算水靈。
    身材矮小消瘦,身上的淺綠衣裙很是破舊,早已洗的發白,一看就是窮苦出身。
    她身旁的老大爺頭發灰白一片,背脊佝僂著,頭也低低的垂著,叫人看不清他的臉,垂在身側的手,慘白幹瘦,青筋暴露,都有點駭人。
    趙掌櫃平時為人不錯,往常也有行人來避雨,所以夥計們便讓那父女二人進來了。
    姑娘攙扶著自家老父親,在角落裏找了個凳子坐下,又將手中一直舉著的布幡放下,靠在了牆角,自己這才坐下,打開身後背著的包袱,拿出水袋和隻剩下一小塊的幹糧,一同遞給了父親。
    老父親沒有接,那女孩低聲說:“我不餓,你吃吧。”
    老夫妻緩緩抬起頭,眼神複雜的看了她一眼,還是沒有動作。
    阿潯突然明白了——生活拮據的父女兩,最後一口吃的,都想留給對方。
    姑娘一抬眸,便和樓梯上的阿潯打了個照麵,她愣了一下,隨即露出一抹有些局促的笑來。
    阿潯也回以一笑,姑娘複又低下頭去,繼續勸父親吃東西。
    阿潯站在樓梯上沒走,目光落在靠著牆角的灰撲撲的布幡上。
    布幡上歪歪扭扭的寫著“摸骨算命”的字樣。
    姑娘帶著的包袱裏,除了水和幹糧,還放著毛筆,竹簽,宣紙和易經。
    瞧著這些東西,便知道這父女倆是走街串巷,替人算命的。
    阿潯覺得挺新奇,一個想法蠢蠢欲動。
    其實說到底,還是因為她覺得那姑娘有點可憐。
    她又不能直接給她錢,這樣不就成了赤裸裸的施舍,未免太傷人自尊。
    但是她照顧父女兩的生意,再付酬勞就理所當然了。
    於是阿潯三兩步走下樓,在那老大爺麵前站定,禮貌道:“大爺,我想算算命,您能幫我看看嗎?”
    在帝都城內,她見到的算命先生都是一身灰袍,胡子雪白,看著就仙風道骨的,話本裏寫的算命先生也是這般。
    所以她下意識的認定這位老大爺才是算命的,那姑娘不過是陪著父親出來罷了。
    誰知,那老大爺像是耳背,根本沒聽到她的話一般,連頭也不抬,倒是一旁的年輕女兒輕聲道:“小姐,小女子的父親並不會算命,小女子跟著高人學過一點皮毛,小姐如果信得過,便讓小女子來給您算一算吧。”
    阿潯驚訝了一下,隨即在姑娘對麵坐下,“好的,那就麻煩姑娘了。”
    姑娘搖搖頭,內斂的笑了笑,道:“請小姐伸出右手來。”
    阿潯非常積極的把手伸了出去。
    姑娘執著她的手,先是翻來覆去的看了一遍,然後又從指尖一路摸到了手腕。
    阿潯微微有些吃痛。
    算命姑娘的指腹下都是厚厚的繭,粗糙的磨人,按在她手背上的時候,阿潯覺得骨頭都被按疼了。
    但又不好出聲,忍著疼,好奇的問她:“姑娘,可算出什麽來了呀?”
    姑娘搭在她的手腕上的手一頓,始終掛著溫婉笑意的臉有些僵硬,幹燥起皮的唇瓣微動,躊躇了一下,道:“摸骨恐有偏差,請小姐寫下您的生辰八字,小女子再為您批算一次。”
    現在聽到生辰八字,阿潯就是頭皮一麻,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提筆在宣紙上寫下。
    她的字在玄澤的教導下,已經從起初的狗爬慢慢練的娟秀周正,算命姑娘一看到她的字,複又輕笑,“小姐的字可真好看。”
    阿潯臉不紅心不跳的得意洋洋,“嘿嘿,是我師父教我的,他寫的更好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