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尹氏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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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沿著這一條荒蕪的路一直往上,來到了一處設有門禁的灰色圍牆外,張尋驀下車去刷卡,而寧歐則睜開了眼,墨色的眼瞳中彌漫出了一絲別樣的深沉。
    “這裏不會又是你寧家的房產吧?”尹婪看著那片灰白的圍牆,看著四周過於悄寂的環境,推測道。
    寧歐側頭看著她,眼底的深沉浮上了眼窩,“不是。”
    緊閉的大門緩緩打開,張尋驀回來將車開了進去。
    隨著車子往裏走去,前方是並排站立的兩排青鬆,雖然不比其他樹木蒼鬱,但是卻極為生機。沿著這套路走到盡頭,便是一片用大石塊填砌而成的廣場,車子停在了廣場上,而整個廣場上什麽都沒有。
    尹婪打開車門下車,望著被空寂的廣場襯托得過於湛藍的天空,心頭隱有一絲怪異的情緒在起伏。
    廣場正前方有一排樓梯,樓梯不高,但是因為地勢被墊高,讓尹婪沒辦法看到樓梯上麵的東西,隻看到前方有一處起伏如海浪的綠色高地。
    “上去吧,你就會知道那裏是什麽?”寧歐悄無聲息的來到了她的身邊,見她張望著上方卻不動,輕聲提醒道。
    “這裏是什麽地方?”尹婪低頭才見寧歐是一個人過來的,張尋驀留在了車旁,百無聊賴的倚車而立。
    “或許那裏對你來說,有著非凡的意義。”寧歐深視著前方,聲音中漂浮著一絲遲疑。
    他隻是猜測。
    尹婪聽著寧歐略顯神秘的話,重新將目光投向樓梯的上方。沉默了幾秒,邁步走了上去。
    沒有了對話聲,這裏靜得可怕,她往前走,耳畔盡是嗚咽的風聲,明明是白天,這裏的風卻凜冽得吹得她心跳加快。
    寧歐看著緩步往前走的尹婪,那纖細的背影在藍天巨幕下顯得是那麽的嬌小。身後的風衣被風灌滿,與她的長發齊飛,那挺直的背脊卻有著一份堅不可摧的倔強。
    尹婪,尹姓,尹家……
    這三者之間是否真的是必然的聯係?
    尹婪踏上樓梯,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卻不知為什麽越往上她的腿就越僵硬,這裏過於安靜,過於蒼寂,而且太過死氣沉沉,不適合居住。
    寧家是經商的富賈,不可能將房子安置在這裏。
    眼前出現了一排灰色的柱形半景,她的心跳倏的加快。再往前跨了一步,一座守衛神獸的石墩映入眼簾,尹婪秉住呼吸,這是……!
    她的腳步不受控的走完了所有樓梯,站在最高處,尹婪看著眼前的這一座圓形蓋頂的陵墓登時頭腦發麻。三塊寬石墓碑宛若威嚴的守衛者屹立在陵墓前麵,上方分別用淡金色填充著寫了一排字。
    而當那些字刺入眼中時,尹婪隻覺一股從心底乍起的情緒排山倒海的襲來。
    尹釧,俞文淑,尹之婉……
    這是她的外公外婆,以及媽媽的名字!
    竟然出現在了這裏!
    那這裏!
    這裏!
    可是怎麽可能!
    當初尹家的一場大火將整個尹家燒得什麽都不剩,那場大火整整燒了兩天,等到她從同學家趕回去的時候,已經是第三天了。
    她的親人全部葬身在了大火,而且屍骨無存!
    所有擺設,所有家具,所有的門窗,全都不見,一棟溫馨富麗的家最終變為了一棟黑黢黢的房架。因為大火將整個房屋燒得腐朽,救火的警察都不敢進去,怕一進去房子一垮就埋在了裏麵。
    因此將它強行拆除,所以她沒有留下關於尹家的任何東西。
    那份遺囑還是最初華景笙得知了她的身世之後,用手段得來的。
    而如今尹家的墓地卻出現在了自己的眼前,這讓她難以置信,同時悲入骨髓。
    她努力克製自己的情緒,但是一股無法阻擋的酸楚與刺痛還是溫熱了她的眼眶,將她眼中的偽裝與防備衝散得一絲不剩。
    她的腿仿佛失去了知覺般麻木前行,嘴角因為情緒起伏太大而隱隱抽搐。
    來到三人的墓碑前,她屈膝跪了下去,從死裏逃生之後再沒有哭泣過的她,第一次掉了眼淚。
    “外公,外婆,媽媽,你們還認得我嗎?我是依兒,我來看你們了!”尹婪的聲音十分顫抖,幾乎語不成調,“對不起,當初我什麽都沒有留下,就連懷麵你們的東西都沒有。但是我一直很想你們。你們看到了嗎?現在的我已經不是當初的孩子了,我已經長大了,而且可以為尹家討回公道了。我這次回來就是為了對付許錦鬆的,他害了媽媽,害了你們,也害了我,我不會放過他,我也要她常常失去一切的痛苦!還有……”
    說著尹婪滿是悲傷的雙眸迸發出深刻的恨意,她伸手摸著自己的臉,眼中的淚源源不絕,但是聲音卻似幽寒之音,“方瑜秀!那個蛇蠍心腸的女人!”
    如果不是她,自己這張臉上怎會一絲媽媽的影子都找不到!讓她每次恨到輾轉難眠的時候,連找尋慰藉的東西都沒有,在恨的深淵中掙紮求活!
    不過也是因為這樣,她臉上也沒有關於許錦鬆的影子!所以才能夠讓她的恨變得純粹,沒有一絲的矛盾。
    這樣一想,便好得多了。
    隻是她永遠不會忘記,那個女人拿著刀,在她眼前揮動的情形!
    血肉翻飛,鮮血橫流,痛入骨髓!
    她深吸了一口氣,望著麵前的三座墓碑,心頭的恨無以複加,同時心頭的痛更是抵達極致。雙重情緒在悄寂的環境中,饋餉如洪鍾,讓她痛不欲生。
    等在下方的寧歐看了看時間,她已經上去了一個小時了,竟然一點動靜都沒有。
    回頭看了看站在車邊的張尋驀。
    對方見此,無奈的點頭,從一側的小徑走了上去。
    站在綠枝交錯的隱秘處,他舉目望去,灰白的地色,加上陵墓的蒼色,讓身穿米色風衣跪在地上的尹婪都幾乎融於了其中。
    雖然與尹婪有一定距離,但是他站在了一個較好的角度上,剛好將尹婪臉上的情緒看得清晰。
    然而這樣一看,他就驚了心。
    他雖然見過尹婪的次數不多,但是從記憶中對尹婪最深的印象就是愛笑。
    無論那笑容是明亮的,還是諷刺的,或亦冰冷的,她都是笑著的。
    再不濟也隻是冷著臉,豎起刺。
    卻從未見過這樣的她,柔媚的臉上不再有著那種勾人的妖嬈,有著的卻是一種更讓人震撼人心的淒豔絕麗之色。
    猛然間,他失了神。
    等他意識到自己的出神後,已經是五分鍾之後的事了。想到寧歐還在等他的消息,他再看了尹婪一眼,轉身悄然走下去。
    寧歐坐在下方時而低頭看時間,時而舉目望前方,尹婪的身影始終遲遲沒有出現。當腳步聲從旁邊響起的時候,他側頭看去,見張尋驀蹙著眉從那頭下來。
    “她怎麽樣?”
    張尋驀看著他,一股歎息自喉間傾瀉,“或許你的猜測是正確的,她就是南興市十多年前顯赫一時的尹家的人,而那時許錦鬆還隻是一個小白領,就職的正好是尹家的公司,如果我記得不錯,當時被媒體撲天蓋地報道的富家女加平庸男的新聞主角之一便是他,而另一人就是當時的尹家千金。”
    提到尹家千金,寧歐平靜的眼窩倏的騰起了寸寸暗光,那個女人他自然熟悉,而且那轟動名人圈的事他也曾耳聞,隻是出於對這件事的厭惡,或亦對主角的厭惡,他對這件事並不上心,知道的不如張尋驀詳細。
    “這麽說,尹婪極有可能是那個女人與許錦鬆的孩子。”他的目光停在了樓梯處,凜冽的低音含著一絲沉重。
    “可是你不奇怪嗎?都說女兒像爸,尹婪的臉與許錦鬆的臉幾乎沒有一絲相同。”張尋驀道出疑點。
    “所以我說的是極有可能。”寧歐強調措辭。
    張尋驀聽聞他的意思,就知道這件事是要落在他身上了。
    “這件事我會去查的,但是時隔久遠,而且裏麵的秘密太多,我不保證一定能查到你想要的。”
    寧歐聽聞張尋驀的話,隻是輕輕的頷首。
    緊閉的大門外,華景笙的車停靠在了路邊,等待了一個小時,不見尹婪從裏麵出來,他的臉色霎時陰霾密布,深眸中瀲灩出駭人的殺氣。
    坐在駕駛室的邡嚴被華景笙這般強勢的氣息所驚,後背一片冰涼。
    後座的人不發話,他自然不敢出聲。
    車內的空氣被這股溺人的沉悶擠壓,變得有些窒息。
    就在邡嚴幾乎頂不住的時候,華景笙的電話響起了,他接起來不到兩分鍾就對他喝令道:“回去!”
    “是。”邡嚴如獲大赦,即刻啟程。
    而裏麵的寧歐與張尋驀又在下方等了一個小時,才見尹婪的身影緩步從上方走下,挺直的背脊一如之前那般堅強,但是她的臉色卻如這片毫無生氣的地色一般蒼白。
    尹婪跪了兩個小時,走下樓梯時,意識還是有些恍惚,腿腳依然麻痹著,走到最後一梯的時候,她沒留神腳下踩空,整個人就跌了下去。
    本來等著她走過去的寧歐見狀,手一瞬間撐在扶手上,正要起身卻見本已經在他後方的張尋驀已經快他一步接住了她。
    然而他隻是君子的抓住了尹婪的手腕,輕輕一拉之後伸手扶住了尹婪的肩膀。待尹婪站定之後,就放開了手,往車子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