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琥珀,天注定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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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曦馨園。
    四月春景如畫,微風徐徐。少了樂月瑤這個禍根,木寧夕的小日子悠閑自得。
    用過午膳,命人在玉蘭樹下擺上一張美人榻,讓青線泡上一壺花茶,樹枝下籠中的鳥兒嘰嘰喳喳。
    木寧夕懶懶地躺在美人榻上享受午後的怡人時光,手指輕輕揉撚一顆水滴狀的琥珀吊墜。她的思緒回到穿越之前,那個人潮鼎沸的午後。
    當她被踹進鬼王潮時,當她溺在江水窒息到全身痙攣時,當她求生無望、決然麵對死亡時,將琥珀含在嘴裏。
    不論江水如何嗆進鼻腔裏,她都咬緊牙關含住琥珀。想著未來某一日當有人發現她的屍體,可以根據小像尋到一些線索,為她申冤報仇。
    琥珀,相傳有安五髒、定魂魄的功效。她的魂魄一朝穿越,附在原主的肉身上,也許冥冥之中是琥珀中的母親指引她來的。
    又或許是因為她與原主都有著同樣淒慘的人生,同樣身不由己,同樣被迫成為別人實現野心的棋子。
    紅顏薄命,誰憐她們這些苦命的女子呢。
    不知不覺間,木寧夕想到惡毒的繼母,指腹不停地在琥珀上摩挲著,喃喃自語。
    “不知道警察叔叔有沒有抓到大母狼。”
    “公主,大母狼是誰呀?”
    紅線端來一盤蜜果,隨即坐在旁邊的矮凳上。
    “青線和紫線呢?”
    捏一顆入口,想起在京郊行宮時,司徒天逍從含芳閣偷來的蜜餞。雖然味道沒有這個好,但是卻是他第一次“偷”來的成果。
    而且,為她吃苦藥而細心準備的。
    “他呀,很暖。”
    杏眼脈脈含情,櫻唇嫣然淺笑,白皙圓潤的臉蛋染上兩抹羞赧的緋色。
    看見木寧夕如閨中思情的模樣,紅線探過頭去在她耳邊低聲問:“公主,誰很暖呀?大母狼,還是……奴婢的主人?”
    “你這丫頭瘋魔啦。我想誰,不用你管。”
    “公主,奴婢不過是好奇地問問罷了,何必……惱、差、成、怒——呢。”
    紅線掩嘴咯咯地笑,羞的木寧夕舉手便打在她大腿上。
    “哎呀,公主的手不疼嗎?哎喲喲,快讓奴婢看看。”
    紅線急慌慌抓過木寧夕的小手,果然現出紅痕。不免心疼地揉搓著,輕輕吹氣,幽怨道:“公主不管多麽生氣,拿東西打人都好。千萬別拿自己的身體糟蹋呀。奴婢們心疼,主人知道也會心疼的。”
    “我沒你說的那麽脆弱。”
    低頭,手掌心裏的琥珀閃著晶黃的光芒。
    拇指大小的一顆琥珀吊墜,少婦笑容柔美、眼神慈祥,一顰一笑栩栩如生,根根發絲梳理在腦後結成漂亮的蝴蝶發髻。
    若是仔細觀察,還能看見一支漂亮的鳳穿牡丹發簪。
    “公主,這位夫人就是‘大母狼’嗎?”紅線好奇地盯著琥珀中的小像,不由得感歎:“真是鬼斧神工的稀世珍寶,小小的一顆琥珀裏是如何雕琢出夫人的小像呢。”
    “不,她是我的親娘。”
    木寧夕淒然一笑,輕撫琥珀光滑的表麵,喃喃自語道:“她是最疼我、最寵我的人,卻也是我又愛又恨的人。她就那麽決絕地割脈自殺,從未想過年幼的我。沒娘的孩子是根草,誰會在乎我的死活,在乎我的未來。”
    “公主。”
    紅線拿綾帕為木寧夕拭去晶瑩的淚,心疼地將她攏入懷中,輕輕地說:“等主人娶公主為妻,公主就不再是一個人。主人會陪著公主白首到老,一生恩愛。”
    “司徒天逍,他心裏的人不是我,是寧兒。”木寧夕輕輕閉上眼睛,“紅線,你去吧,讓我靜靜地歇會。”
    “是。”
    紅線服侍木寧夕躺好,燃上一鼎香爐,悄悄離開。
    翻身側臥,凝視掌心的琥珀小像,回憶曾經的自己是個什麽樣子。與母親一樣有雙陰鬱的眼眸;即使微笑時唇角也是垂下的;脖子上相同位置的黑痣;一頭烏黑的長發,喜歡結發髻,喜歡簪子。
    “咦?”
    鳳穿牡丹發簪?
    木寧夕高舉琥珀,陽光照射下琥珀更加通透晶瑩,小像的每一個細節清晰可辨。
    “紅線,青線,紫線,快出來。”
    “公主。”
    紅線擔心地急步奔出來,看見木寧夕安然無恙,才安心地放慢腳步,埋怨說:“公主,嚇死奴婢啦。奴婢以為你哪裏不舒服呢。”
    “紅線,你快來看看這支簪子。”
    木寧夕招呼著紅線,將琥珀交給她,說:“你仔細看看。”
    紅線雙手捧過,拿起來對準太陽,認認真真地觀察一番,說:“奴婢看著像是宮裏的東西。但又不是西都國的樣式。”
    “公主,紅線姐姐,你們在看什麽呢?”
    青線和紫線也從不同的方向聚來。
    “青兒,你來看看,是不是宮裏的東西。”
    紅線說得不清不楚,將青線迷糊了。看著掌心裏的琥珀吊墜,疑惑地問:“這不是之前被樂月瑤偷走的那個寶貝嘛。後來公主搶回來了,一直戴在身上。”
    “哎呀,我是讓你好好看看小像裏那支簪子,會不會是宮裏的東西。”
    紅線催促著,招來紫線也一同看起來。
    “公主,前些日子你進宮時,皇後賞的那隻金鳳步搖。”
    “對呀,像極了那支步搖。”
    青線恍然,將琥珀交到紅線手中,急匆匆去屋裏取。
    “我說怎麽看著熟悉呢。”
    木寧夕接過琥珀,回憶家中沒有發現過這支發簪。難道被嗜賭的父親拿去當賭資?或者在繼母手裏也不一定。
    “公主。”
    青線將金鳳步搖交到木寧夕手裏,兩相對照,笑說:“就是這支步搖。隻是少了一些穗子,缺了幾顆嵌寶。”
    “公主,奴婢能否再看看。”紫線詢問,見木寧夕點頭,便伸手拿過,對準太陽觀察發簪的每一個細微之處。
    “的確是步搖,在簪腹的位置有細的環,想來是掛穗子的。”
    “是嗎?”
    木寧夕重新觀察一遍,果然在幾不可見的地方有一道極細的線。若無特別注意,很容易當成一綹發絲綰在耳後。
    “咦?公主親娘的步搖,為什麽會在南晉皇後的手裏。”
    青線驚訝地問,紅線和紫線同時看向木寧夕。也許這個謎底,隻有她一個人知道。
    “命中注定。”
    木寧夕淡淡地吐出這四個字,將金鳳步搖和琥珀吊墜緊緊護在胸口,兩行清淚瞬時而落。
    “命!這就是命啊!”
    “哈哈哈……哈哈哈……這就是命啊!天注定的命啊!”
    木寧夕對著天空大聲的笑,大聲的哭,大聲的呼喊。積壓在心中的孤寂、陰鬱、委屈在這一刻崩塌,盡情地釋放。
    “公主!”
    紅線大驚。
    “公主,你怎麽了?”
    紫線擰眉。
    “小姐?小姐!”
    青線緊緊抱住全身顫抖、瘋狂哭喊的木寧夕,心疼地跟著哭起來。
    兩個時辰後,木寧夕無力地躺在內室的床上,她的雙手依然緊緊地握著金鳳步搖和琥珀吊墜。
    “公主。”
    青線端來一杯溫水,含淚喚她。卻不見木寧夕有絲毫的反應,呆呆地瞪圓眼睛,空洞的像是失去靈魂的軀殼。
    “公主,喝些水吧。”
    紅線半跪在床前,輕輕撫順木寧夕的胸口。忽然……大驚失色。
    “青線,快摸摸,公主的胸口好冷。她是不是……是不是……死了?”
    “別胡說八道。”
    青線訓斥紅線,伸手一摸也驚慌起來。
    “哎呀,不好了,不好了。公主,公主的身體好冷。這可如何是好呀。”
    “我去找壽王爺。”
    紫線提劍轉身便走。
    隻聽屋外,一道俊朗聲音傳來。
    “不必了,本王已來。”
    錦簾掀起,壽王款步而入。先看見跪在床邊哭哭啼啼的紅線和青線,又看見擰眉凝重的紫線,立即察覺一絲不祥的預兆。
    “怎麽,小寧兒出事了?”
    “給壽王請安。”紫線垂首行禮,說:“公主今日思慮過多,似是受了刺激。心中鬱結不發,此刻……”看看床上呆若木雞的木寧夕,“求壽王爺請位太醫為公主診治。”
    “本王先看看。”
    壽王大步來到床邊,看見木寧夕像個人偶似的靠著床柱,一手握著金鳳步搖,一手攥緊琥珀墜子。
    “她這般模樣多久了?”
    紅線行禮,“回壽王爺,公主如此已過兩個時辰。奴婢們如何喚她,她都沒有半點反應。”
    壽王凝氣,坐在床邊,伸出溫熱的大手覆蓋在木寧夕冰冷的手上,柔聲道:“小寧兒?本王來看你了。”
    “爺,你幾時回來?”
    木寧夕呆怔地眼睛直勾勾地瞪著前方,看也不看壽王。櫻唇微動,說出的話卻是那般的輕飄飄。仿佛她即彌留,在等著見心中人的最後一麵。
    “北契赤聶攻打貝州外城,司徒兄此刻正帶領三萬大軍欲血奮戰。他,他暫時還回不來呢。”
    壽王柔緩的聲音解釋著,凝視木寧夕呆滯的大眼睛裏瞬間盈滿淚花。
    “他,死了?”
    “怎麽會死呢。他可是我們南晉國最勇猛的少年將軍。”
    壽王屈指為她拭去頰上的淚,笑說:“遑論北契赤聶有五萬軍,就是北契的十萬精兵攻打過來,司徒兄也會將他們打得落花流水,勝利凱旋的。”
    “我想去找他。”
    木寧夕低頭盯著手中的琥珀,她不知道為什麽想見司徒天逍,更不知道見到他之後會說些什麽。隻是想他,想見他,想窩在他的懷裏索取安慰,想享受他寵溺的撫順她的長發,想看著他一雙冷漠鷹眸因她而變得滿目柔情。
    “等這一戰結束,父皇會詔他回京。那時,你們便能見到了。”
    壽王暗自舒出一口氣,好在木寧夕的魂魄回來了,不然等司徒天逍回來,非一刀砍了他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