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得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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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正午。
    依舊是隅中後膳堂。
    莫同憶神色凝重地打量著跟前的三個新弟子,身旁是風塵仆仆的莫承才。
    “你們三個都是和小憂在三試裏相識的好朋友,平日裏來往也最多,頭些日子你們可發現她有什麽異樣?”莫同憶一問,三人盡皆疑惑地抬起了頭。
    不用說,這三人便是晉柳兒、苗泠泠和向躍冰。話說三人一大早剛練完功汗如雨下,不待休整便被莫承才帶到了後膳堂,說莫師叔有要事相商,原來這要事,就是無憂啊……
    晉柳兒欲言又止,隻聽苗泠泠驀然搶言道,“我昨天都跟莫師兄說了啊。”
    向躍冰沒由來地哼了一聲。
    莫同憶眉頭深鎖地注視著苗泠泠,問,“小憂那晚具體跟你說了些什麽?”
    苗泠泠遲疑了一會兒,努力回憶道,“嘖…也沒什麽,她問我玉嬤嬤是不是同去了玉龍雪山,反正講了一堆玉嬤嬤的事兒。”
    晉柳兒暗自鬆了一口氣。心說虧你苗泠泠還知道為別人著想,你要是把樓心月抖摟出來……
    “我看她來找樓師兄,樓師兄不是也被送去雪山解蠱了嗎,就讓她趕快回去睡覺了。”苗泠泠一番話幾乎不經大腦,殊不知晉柳兒驚得下巴都掉了下來,嘴巴足足能塞幾十個鵪鶉蛋!
    “心月?”莫同憶一臉狐疑,繼續問道,“小憂找心月作什麽?”
    苗泠泠輕歎了口氣,無奈道,“樓師兄又給她送鞭子,又對她那麽好,他受傷了小丫頭能不擔心嘛。”
    莫同憶聽罷吃驚不已,心下恍然大悟。怪不得秦介同小憂爭那條青鞭的時候,小憂寧願挨一掌被關禁閉都不肯鬆口……細細想來,眉頭皺得更深了。
    晉柳兒使勁地幹咳了幾聲,暗罵苗泠泠你不多嘴會死啊!
    “莫師叔問我們這些作什麽?”一直沒說話的向躍冰終於說了話。
    莫同憶聽罷登時反應過來,強笑了笑,說,“自從玉嬤嬤隨心月他們去了玉龍雪山後,我再沒見過小憂。”
    “她真的偷偷溜去雪山了啊!!”晉柳兒的嗓門震得房頂都要被掀翻了,心說無憂怎麽事先不先跟她交代一下,現在沒法給她打圓場了啊!微微有些生氣。
    出奇地,莫同憶搖了搖頭,示意了莫承才一眼,當下隻聽莫承才說道,“我昨天帶了幾個師弟沿著通往玉龍雪山的幾條古道找遍了,也問了不少人,小憂她不會法術,腳力又有限,總不能一口氣就到了十萬八千裏外的玉龍雪山吧?並沒有人見過她。”
    空曠的後膳堂內霎時陷入靜默。
    “難道還能給人擄去了?”苗泠泠說完自己都不相信了。
    莫同憶神色一震。
    是啊,料誰也不肯相信,堂堂十二夜宮寒水門竟會平白無故地被擄去了一個大活人。
    未知地牢內。
    無憂滿頭虛汗地挪動著身子,四肢像是不聽使喚似的,腳尖、雙腿、胸脯、下巴……所有能使上勁兒的地方全都泡在了腥臭的淤泥裏,身上唯一還算得上幹淨的便隻有那張毫無血色的臉了。
    空氣中漂浮著淡淡的血腥味兒。
    匍匐在地上的人兒,像極了一條被狠摔在地、拚命掙紮的將死之魚。
    不死靈是什麽?秦家為何要擄我?趙平怎會和秦家勾結在一起!
    雖是虛弱至極,但腦子仍然清晰。
    仿佛與世隔絕的地牢……
    什麽時候她無憂也像那蟑螂鼠輩一般過起了不見天日的生活了?唇角綻開一絲淡淡的苦笑,三水爹爹…朗風…青山…柳兒…苗大哥…樓師兄。腦海裏一一閃現的人影倏爾定格,惹得心口酸楚。誰來救她?
    此時此刻與她作伴的,一條青鞭,一柄斷劍,兩行熱淚。
    “我要出去…我要出去…三水爹爹的仇還沒有報…一丁點法術都沒學會…我怎麽能死!!”霎時間激發出來的求生意誌讓地上的人兒死咬下唇,愣是爬到了地牢口一圈柵欄下麵。
    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無憂額頭處盡是鋼鐵的冰寒。
    驀然,遠處隱約透來一絲光亮。四天沒見到陽光,饒是這隔得遠遠的一點光,無憂都覺得刺眼異常。心道糟了!!……難不成又是趙平……
    悄無聲息的腳步聲,仿佛夜中孤貓。
    愈來愈近。
    無憂趕忙翻身幾個骨碌擰麻花一般湊到了近處的牆根,閉眼佯睡。
    良久,但聞“哢嚓”一聲,重物滾地。
    是人的溫熱氣息。
    無憂隻覺心跳到了嗓子眼,冷汗涔涔,亦是一動不敢動,渾身仿佛僵硬了一般。
    意想不到的是,來人一把將她背起,隨即快步如飛!徑直衝出牢口往那一絲光亮地方奔去。
    “你是誰?為何救我?”幾乎失去了知覺的身體緊緊地貼在來人寬厚的脊背上,髒衣外久違的暖,無憂麵色極為疑惑,心中卻是欣喜異常,當下伏在來人耳邊小聲問道。
    萬丈陽光,瞬時傾瀉如瀑。
    一片竹林。
    翠竹萬竿,一派新綠。
    墨溪鎮,千竹客棧。
    一行藏青道袍的仙風道骨之輩正團團圍坐在桌邊飲酒吃菜,歡聲笑語,頗有趣味。
    當中一身材嬌小,臉若孩童之人看罷手裏字條,登時猛啐了一口,尖聲罵道,“我就知道趙平沒死!”
    桌邊一人連忙反問道,“想必師兄有趙平的消息了?!”
    那髒話滿天的人不是盧有魚又是誰,但聞他冷哼一聲,咬牙恨道,“我就說這小老兒煉人蠱肯定別有目的,什麽肉蠱人蠱,最後還不都是為了九幽鬼蠱!”
    話音一落,大驚四座。
    方才接話那人又問,“九幽鬼蠱煉製之術不是失傳已久了嗎…”遲疑片刻,打嘴道,“生死門的門徒追殺趙平多年,說是偷了幫派寶物……”
    “趙平這廝現下在哪?”不知誰問了一句。
    “墨溪鎮!”盧有魚眉頭頓皺,眼底滑過一絲若有若無的疑惑。暗想要是他趙平也在墨溪,怎的一點蹤跡都沒?難不成我們這一行人太引人注目了?……
    細細思索了一番,在座人亦是麵麵相覷,私語不止。
    “諸位師弟別再猜測了,快快回房找幾件尋常百姓的衣服,我們這次……恐怕打草驚蛇了。”說罷,盧有魚登時從高凳上跳下來帶頭往客房疾步而去,邊走邊說道,“跟隻泥鰍似的幾次三番抓不住,真令人頭疼……”
    剩餘人轟然散去,方才熱鬧非凡的千竹客棧轉瞬冷清開來。
    其實字條上還有一句話,不過盧有魚故意沒說出來。
    他盧有魚沒說出來的話,除了十二夜宮裏的樓嘯天、莫同憶等人,怕是就剩一人知曉了。
    疾步竹林,猛風撲麵。
    無憂乖乖地趴在來人的肩頭上,漸漸適應了四周的亮度。她無心欣賞沿路翠竹婆娑,定睛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蒙麵黑衣人,一番盤算,如履薄冰地問道,“這位好漢,我方才問的你都沒回答,你救了我,好歹讓我知道我的救命恩人是誰吧?”
    蒙麵人仍沒有回答,一心一意地往竹林深處奔去。
    “大哥啊,那你告訴我,你要背著我去哪兒?!這總可以了吧?你說要是背我去死,也讓我有個準備啊!”無憂提了提音調,對著蒙麵人耳朵根喝道。心說林子一大什麽鳥兒都有…這人到底是敵是友…前方究竟是福是禍……
    想罷住了口,默然注視著蒙去了半張臉的黑衣人。
    耳畔疾風不停地掠過,吹起了眼前人露在額外的碎發。
    曾幾何時,那個少年亦似這般巍然地擋在她身前據理力爭,染紅了衣衫的是那一隻緊握劍身的手,赫然劍落……
    “大哥,你把我放下來吧。”無憂回過神後冷冷道,知他不會回答,接著說,“我不知道你是誰,但你肯定知道我是誰。我不管你是真的救我,還是要送我去死,趙平和秦家大長老都不會放過你。”
    蒙麵人眼神一怔,悶哼了一聲。
    “當然,他們放不放過你是一方麵,要你救我的那人放不放過你是另一方麵。”無憂察覺到男子一絲神色變化,靈光一閃,說,“你把我放下來,讓我一個人自生自滅,就跟你上頭說我已經被趙平那廝殺了,省得一身麻煩,豈不兩全其美?”
    “你要是死了,我怎麽交代?”
    那蒙麵人冷不丁反問了一句,無憂登時大喜,忙不迭說,“哎呀你會說話啊,我還以為你又聾又啞,就是一個幫人跑腿打雜兒的呢……”她悄悄湊近眼前人的耳朵,緩緩地輕聲道,“大哥…我知道你是誰……你是‘他’派來的……”其實她不知道‘他’是誰。
    說罷無憂但見這蒙麵人猛然回頭,眸如寒電!她顧不得考慮別的,咬了咬牙一頭紮向蒙麵人的臉,愣是在這當口硬生生地用嘴將他蒙了半張臉的黑紗撕扯下來!
    劍眉星目霎時扭曲在一起。
    無憂隻覺後脖頸一痛,眼前人的臉一團模糊,腦海須臾便陷入了波濤洶湧的黑暗裏。
    被撕了麵紗的男子仿佛心有餘悸,定定地站在躺倒於地的女孩身旁,雙手卻不自覺地攥緊。
    前方有一間小小的竹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