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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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薄西山。
    隱匿在一派碧波翻滾裏的小小竹屋冒起了嫋嫋炊煙。
    遙看說是炊煙,殊不知屋內濃煙滾滾,直把床上還在朦朧做夢的人兒生生嗆醒。
    “咳……咳咳……咳咳咳……”
    無憂登時被嗆得從床上跳起來,一溜煙跑到了竹屋外,俯身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待氣定後,她“咦”了一聲,心花怒放地觀察著自己的雙手雙腳,指尖輕微翕動著,不禁狂跳,喜道,“能動了!能動啦!!……”說罷“哈哈”大笑。
    一股熱氣遊走在她丹田之間。
    “哼,你這個丫頭倒是開心。”
    突然響起一句冷冷的男子之聲,無憂霎時起了一身汗毛,循聲看去,是一個滿臉炭黑的高大男子。她怔了怔,一番回想從地牢逃出來之後的事,驚呼道,“蒙麵大哥!!”
    “誰蒙麵了,誰蒙麵了?!”男子三步並作兩步走到無憂身前理論道,神色微慍。
    “…………”
    無憂被潑了一盆涼水,簡直目瞪口呆,吃吃道,“不是…不是你把我從地牢裏救出來的嗎…”
    男子哼了一聲,嫌棄地搓了搓手上的碳灰,隨口道,“我可沒把你從地牢裏救出來。”
    “啊?!”無憂登時一臉狐疑,忙不迭問道,“那你又是誰啊?!”
    “這個嘛……”男子遲疑了一會兒,挑眉笑道,“我把你從那個蒙麵人手裏救了出來。”
    “…………?”
    無憂滿臉寫著難以置信。一天之內,居然被救了兩次?!想罷問道,“那個蒙麵大哥呢?我怎麽感覺你就是那個蒙麵大哥。”
    “我說你這個丫頭啊,怎麽不相信人呢?你看看我也不像是個會蒙麵的人啊!”男子激動道,接著咕噥說,“何況我救你都是兩天之前的事兒了。”
    “兩天?!”無憂驚問道,“你的意思是說我睡了整整兩天兩夜?!”
    “對啊……”
    一陣沉默。
    天邊收起了最後一絲金光,蒼穹灰白。
    “這位兄弟,”無憂見男子一直上下地打量著她,頓覺毛骨悚然,滿臉堆笑,問道,“你說你救了我,那你為何要救我?”
    話音一落,男子好笑地哼了一聲,嘴角淡揚說,“我看你一個小姑娘,年紀不大,長得又不好看,肯定被人擄走當丫鬟去了。對於這種恃強淩弱,欺負病弱婦孺的行為,作為正兒八經的江湖人,是非常不恥的。就……見義勇為了一回,你不必感謝我,更不用以身相許。”說罷連連擺手推托。
    無憂“噗嗤”笑出聲,噴了眼前人一臉口水。
    男子一副“莫名其妙,你有病啊?”的表情,問道,“你笑什麽?”
    “你讓我想起了我一個好朋友啊,”無憂率真道,心說這男子嘴皮子的功夫倒不輸苗大哥。
    “你別套近乎啊!……”男子後退了幾步,指著她鼻子堂皇道。
    “大哥……”無憂眼巴巴地注視著他,目不轉睛,一臉單純,說,“既然你救了我,還不知怎麽稱呼你呀?日後我略有小成,也好報答報答你。”
    男子斜睨了一眼,不屑地咕噥道,“你一個小姑娘還什麽略有小成,我看你是要上天了……”
    無憂依然巴巴地盯著他。
    “我姓竹,叫竹佚。你…你就叫我竹大哥吧。”男子不知為什麽滿臉不樂意,欲言又止,吃吃道,“你,你能不能幫我個忙?”
    “當然啊,上刀山下火海,反正你不是救了我嘛。”無憂擺出一副逼不得已無可奈何的樣子,隻聽跟前男子吞吞吐吐地說道,“你…你能不能幫我洗個臉……”
    “啊?!”無憂楞道,隨意說,“你不長著一雙手嗎!”
    “對呀,我是長著手,”喚作竹佚的男子舉起了黑乎乎的像炭球一般的手,晃了晃,沒好氣道,“竹大哥我為了給你做頓飯,搞得麵目全非,用我這雙炭手洗臉啊,越洗越黑……”頓了頓,嘀咕說,“我倒是想自己洗,我還不願意別人碰我呢…”說罷翻了翻白眼。
    無憂滿眼笑意,佯裝驚訝讚歎道,“竹大哥,你對素不相識的鄉野小丫頭都這般拔刀相助,真是在世活神仙啊!還給我做飯呢?哎呀…太感動了……”說罷努了努嘴,要哭的樣子。
    男子被一臉奉承開心地揚了揚眉,笑道,“那是,做好事,不求回報。所以…”他轉念堂皇地看著無憂,接著說,“你可別以身相許啊!我有喜歡的人了!”
    “……”無憂暗歎了一口氣,不帶一絲感情地道,“我還是幫你洗洗臉吧。”
    與此同時,地牢口。
    一行江湖打扮的人士正圍著幾具屍體,眉頭深鎖,若有所思。
    “盧師兄,你看怎麽一點傷痕都沒有,太奇怪了啊……”忽而響起一句人聲,很是疑惑。
    不說便知,這一行人乃是原本駐紮在千竹客棧的盧有魚等人。自那天收到字條,眾人便一刻不停地四處查訪了起來。說來也巧,眾人本是途經竹林,偶遇兩個農夫談及林內蹊蹺之事,後終於尋得這處掩在一片密竹下的地牢口。
    “死了得有兩三天了。”盧有魚冷冷道,心內深歎了口氣,還是晚了一步。
    “趙平那廝建這個地牢作什麽?難不成關些什麽奇珍異獸?”盧有魚身旁一年輕男子狐疑道。
    “奇珍異獸…”盧有魚喃喃念道,哼了一聲,說,“恐怕奇珍異獸都比不上。”
    眾人麵麵相覷,問,“地牢空了,我們線索斷了,接下來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盧有魚一臉慍色,氣說,“回去睡覺!!”
    …………
    暮色降臨,也是到了應該睡覺的時候。
    無憂一手輕按著眼前男子的後脖頸,一手試了試水溫,說,“竹大哥,我想問你個事兒。”她動作極輕柔地搓著男子臉頰上的碳灰,從額頭、眼眸、鼻梁…直到下巴,一絲不苟。
    “問吧,”竹佚這廂禁閉雙眼,含糊不清地說道,不經意吞了幾口洗臉水。
    “你給我換的衣服?”無憂仿佛一點不害臊,亦沒有一點震驚。
    見他點了點頭,一絲陰暗登時滑過眼底,說時遲那時快,無憂死死地掐住男子柔軟的脖頸,冷冷道,“你拿我鞭子和斷劍作什麽?!說!你到底是誰?!”
    本以為自己的三腳貓功夫尚可風光一番,無憂但覺腋下一陣奇癢,霎時手軟,笑說,“卑鄙!!”說罷被男子一通胡亂“咯吱”,笑得花枝亂顫,滾在地上直求饒。
    “我說你啊,”竹佚笑了笑停手,無奈的搖了搖頭,歎氣道,“救你還不知道知恩圖報,還要掐死我?!”
    無憂哼了一聲,撇了撇嘴說,“天上不會掉餡餅兒,那你說,我身上的鞭子和劍呢?”幹脆別過頭去不看他。
    “破爛玩意兒,有什麽好的?我給扔了。”男子隨口一說,跟前的小丫頭登時氣得“你…你…你……”地指著他鼻子,說不出話來。
    “我跟你素昧平生,我自己的東西,你,你憑什麽給我扔了?!”無憂破口大罵道,她一個鯉魚打挺翻身而起,端著一盆水劈頭蓋臉地朝男子潑去。
    一刹水落,水花四濺,男子身影幽如鬼魅,不知何時已站在她身後,反手扼住了她的咽喉。
    無憂隻覺喉嚨刺痛,一股熱氣蒸騰在肺腑之間。
    “我給你放在床頭邊的箱子裏了。”竹佚伏在無憂耳邊說道。
    溫熱氣息。
    無憂倏爾紅了臉,極力吐聲道,“你…你先放開……”雙手不自覺地用力摳著他的手指,額頭上早急出了一層薄汗。
    “吃飯吧,雖然燒焦了。”語氣略帶點失望的撒嬌。
    話音一落,無憂登時覺得咽喉一鬆,一口氣終於倒了出來,忙往前走了幾步,回頭嗔道,“有病吧你!我剛才也沒使多大勁兒掐你啊!!”說罷定睛注視著燭光朦朧中的男子,心神一顫。
    仙姿佚貌,眉目如畫,一襲青衣墨色淌。
    “我看你伶牙俐齒的,就許你掐我,不許我掐你啊?”男子哼了一聲,譏諷道,“我要是心懷不軌啊,還能讓你睡上兩天兩夜的好覺?!”
    無憂吐了吐舌頭,一臉訕訕的,嘀咕道,“哪有人平白無故地又救你又給你做飯……”
    “哎!”竹佚雙眸精光一閃,讚許道,“這你就還說對了!”
    無憂一臉狐疑,滿麵寫著,說對什麽?!
    他“嘿嘿”一笑,悄悄湊近眼前小姑娘,挑眉堆笑道,“我救了你,你答應我一個條件好不好?反正不要你以身相許,我名花有主了。”說罷得意地揚了揚唇角。
    “就知道……”無憂小聲道,眼神立馬凜然,說,“什麽條件?”
    “做我徒弟吧!”一張無辜純潔的臉。
    無憂被突然湊近的臉嚇得連連倒退,口齒不清地推辭說,“幹嘛!我…我不要,我已經拜了師父了!”
    “那有什麽,你不說,我不說,難道還有第三個人知道?”竹佚“嘻嘻”笑了幾聲,無憂愈發覺得毛骨悚然。
    “你別做夢了,違反門規的事兒我可不幹…而且要被逐出師門的……”
    “你這蹄子!那你就以身相許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