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九幽鬼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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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說苗泠泠一行人剛和蕭肅、華修遠二人分開,隻聽轟隆隆仿佛滾雷之聲,那原本在漆黑中寂然詭異的牢頂竟似被猛烈撞擊般地顫抖開來,直逼地裂天崩!
    粘在牢頂的殘屍敗蛻,或幹枯、或腐爛、或滴血,伴隨著一震接著一震,硬生生地隨油亮亮的牆壁重重地掉落下來。一時間壁落如雨,砸得牢中二行人避之猶恐不及。
    被碎石碎屍堵得一絲不漏的甬道口。
    惡臭撲鼻。
    蕭肅躲閃中瞥了一眼亦是手足無措的苗泠泠,心知再怎麽想方設法地逃出去都晚了,當機立斷,大喝道,“眾師弟隨我禦劍!!”
    空曠的屍牢回蕩著他急切的聲音,頭頂隱約有一絲幽藍之光從裂縫透出。
    電光火石之間,一團團寒光急速地飛向牢頂。
    而身處最前方被染了一身血紅的男子劍眉緊蹙,猛然雙手握劍,暗自低喝,在眾人即將趕超的當晌狠狠地將手中赫然生長了數百倍的寒劍劈向那一道極細小的裂縫,但見耀眼白光與詭異的幽藍之光頃刻交融在一起。
    兩股內力就如此這般地橫衝直撞。
    空氣仿佛都滯了滯。
    而白光中本麵目凝肅的男子眼角忽地一搐。
    “轟!”的一聲,又一道直要天崩地裂的震顫!
    驀然開裂的屍牢之頂,驀然大肆傾瀉的幽藍之光!
    男子額頭青筋暴起,橫劍死死地頂住恍若排山倒海之力的幽藍光,嘴角滲出了一絲淡淡的紅。
    身後同禦劍淩空的眾人卻“哇”得一聲噴出喉頭一股腥甜。
    “大師兄,這樣抗著……不是辦法……”說話這人,是已然被震得內力迸散的華修遠。當下隻見他麵色蒼白如紙,搖搖欲墜,愣是吊著最後一點內力懸在半空。
    “是水虺!!”苗泠泠眼尖地瞅見了幽藍後盤旋狂舞的龐然大物登時驚叫道。心說怎的這條死長蟲掉到了第二層來?!
    蕭肅神色一震,滿臉疑惑,屏息凝神之餘細細地打量著身前的幽藍之光,眼底忽然滑過一絲震驚,暗說難道已經有人先他們一步過來了?思索一番,冷然喝道,“眾師弟看我手勢!我左手一落,你們就散向四方,一定要快!!”
    身後一行人盡皆嚴肅地點了點頭。
    “冰山十九式,萬裏雪飄!”
    劍訣一出,左手一落,那淩空傲然而立的男子頓時化為一道極細寒光,如同九天劍芒般朝前方漸有消逝之意的幽藍之光急速穿刺過去!
    人如寒劍,寒劍如人。
    以水之陰柔,融剛烈於無形!
    一刹間安靜下來的屍牢第一層,充斥著一行人的失聲驚呼。
    那個曾黑紗掩麵的少年,那個曾肮髒落魄到無人問津的少年。
    翩然刺破幽藍之光,身形柔若無骨!
    消失的白光,消失的幽藍。
    但未曾消失的震顫。
    牢頂之上。
    一派殘敗景象。
    倒塌破碎的牢壁,四散零落的慘白屍骨,還有被一條巨大鐵鏈緊緊捆縛的水虺。
    刺鼻的血腥氣味。
    蕭肅執劍輕落,冷冷地看著盤縮在地仿佛累極喘息的巨物,悶哼了一聲,不自覺攥緊了雙手。
    “大師兄!”
    他循聲回望,苗泠泠和華修遠等人方禦劍趕到,看到這副場景,滿臉吃驚。
    這屍牢第二層,乃墨河先人對罪大惡極水族的行刑之地。那條鐵鏈,便是令墨河水族聞風喪膽的滔天鎖鏈。但凡被滔天鎖鏈捆縛,任憑誰有千百年功力,皆成手無縛雞之力的肉體凡胎一輩。
    在這緊張的兩兩對峙中,驀然響起一聲嗤笑。
    苗泠泠背著身後的向躍冰,笑得花枝亂顫,道,“什麽叫作繭自縛,這就叫作繭自縛!”頓了頓,又道,“哎唷可累死我了,怎麽這麽重啊……”說完咬了咬牙把身後人甩給了一旁的師弟們,頓覺渾身輕鬆,兀自走到蕭肅身邊,手搭著他的肩膀說道,“我說大師兄啊,你不會厲害到這麽短的時間裏就把這條水虺五花大綁了吧?”
    蕭肅眼角餘光瞥了他一眼,道,“有人來過了。”
    苗泠泠一點都不吃驚似的,聳了聳肩,隨意道,“那可得謝謝先來的人了,正好省省小哥哥的力氣。”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不遠處的巨物紋絲不動。
    久違的靜謐。
    苗泠泠站在蕭肅麵前,揚著下巴問道,“你跟我們家小丫頭片子說什麽了?”說罷忽然想起什麽似的,一臉震驚,指著他鼻子結巴道,“你,你不會把她一個人留在岸上了吧!”
    唇角淡淡血痕的男子神色一怔。
    未待他回答,身旁似按捺不住的華修遠登時拔劍淩空飛刺而去。
    苗泠泠暗罵一聲,同蕭肅眼睜睜地看著華修遠將手中寒劍筆直地刺入鱗光熠熠的水虺之眼。
    出奇地,那盤旋在地的巨物像是死透了一般,悶聲不吭。
    原本笑嘻嘻的苗泠泠立馬渾身僵硬。
    身邊一行人不約而同地倒抽了一口涼氣,驚恐地望著不遠處亦難以置信得連連倒退的華修遠。
    “死了?”苗泠泠小聲嘀咕道,滿腹狐疑。苦苦思索的片刻,身旁眼神凜然的蕭肅隨即化為一道劍光出現在華修遠跟前。
    兩個在巨物旁如同草芥螻蟻的男子,並肩而立,默然打量著身前獠牙外翻,遍地涎水腥臭的水虺。
    一絲尤其細微的喘息。
    微似蚊蠅。
    華修遠一番調整,方定了定心神,邁步要去拔那已然插在虺眼上良久的寒劍。
    剛走到離虺眼三丈遠處,不經意瞥見那道纏繞在水虺頭部的渾圓鎖鏈,登時失聲驚叫道,“斷,斷了!!!”
    與此同時。
    身軀大震的昔日少年頓覺迎麵一股氣流撲天蓋地!他下意識地雙臂交叉抵擋身前,暴露在外的額頭登時像被潑了一桶黏膩溫水,閃躲中再次定睛,那轟然震去渾身鐵鏈的龐然巨物正張著血盆大口,淩空狂舞!
    隻是這被染了一片鮮紅的獠牙之中,隱隱約約閃著一對陰寒的眸子。
    終於看清了水虺口中含著什麽東西後,再忍不住驚慌而滿麵扭曲的昔日少年啞然驚呼道,“九幽鬼蠱!!!”
    兩個時辰。
    兩個時辰都過去了。
    那個人還沒回來。
    無憂一手緊握蝕青,一手伏樹,滿頭大汗,拭了拭嘴角溢出的血絲,兀自低頭喘息道,“樂師兄,你為何要殺我?”說完目光如炬地抬頭盯著幾丈外僵立的男子。
    如她意料,沒有回答。
    她眉頭緊蹙,細細地打量著雙眸失焦的男子,心說樂師兄定中了什麽邪術。想了想,心口一震,一口鮮血“哇”地噴湧而出。忽然想起那個人伏她耳邊清晰若風的一句話,“兩個時辰如果我們還沒回來,你有多遠跑多遠,千萬別回頭!”……
    都這樣了,還怎麽跑?一縷苦笑驀然綻開嘴角。但她畢竟也苦苦撐了兩個時辰啊……
    幾乎不給一點喘息餘地。
    無憂稍稍失神的片刻,那幾丈外僵立的男子登時打了一個激靈,眼神空洞地注視著她,仿佛受到了某種召喚一般,手中劍光突然大盛!
    四目相對。
    無憂捂著劇痛不已的胸口,踉踉蹌蹌地往身後雜亂的灌木叢退去。
    一點一點,一點一點地逼近。
    “樂師兄,”無憂強笑道,“廖老爺子還在夜宮裏等你呢……”
    男子眼神倏爾一顫。
    “廖老爺子如此疼愛你和華師兄他們,你要是出個什麽好歹……”無憂忍不住咳了幾聲,頓了頓,繼續說道,“樂師兄……”
    一番煽情之語剛到嘴邊,隻聽遙遙傳來一陣“轟隆隆”的爆裂之聲。
    水花四濺!激揚起的幾道水柱直要刺破蒼穹!
    一派滔天巨浪中,一行雪青色人影登時迸散各方,徑直掉落水中。
    獨剩一人。
    那一襲荼白被染得血紅的昔日少年,孑然執劍,與那淩空狂舞的百米水虺冷冷對峙。
    殊不知親眼目睹的岸邊女子神色大驚,霎時間氣血翻湧,心似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仿佛忘記還有一個正持劍逼近她的男子。
    她就這般緊張地看著遠處大戰的一人一虺,倏爾脖頸吃疼,忙轉眼看去,那雙眸失焦的男子竟生生狠抓她的脖頸,往墨河之上急飛而去!
    不知為何下意識地摸到了別在腰後的斷劍。
    近在耳畔的巨虺呼嘯,夾雜著恍如天女散花般的滂沱水珠。
    無憂臉色醬紫,眼神一凜,像是下了什麽決定。她倏爾拔出腰間斷劍,但覺眼底劍光一閃,還未出手,脖頸卻一刹鬆了下來。
    熟悉的雙肩。
    熟悉的溫熱。
    溫熱若風。
    再次呼吸到這世間的清新,再次靜靜地伏在他背上。
    有那麽一刻,她居然想要韶光就這般凝固。
    可惜。
    洶湧的墨河之水,倒映著一人與另一人一虺的不休纏鬥。
    無憂但聞他一聲大喝,道,“完掐指念決,傲然屹立於水柱之上,隻見一道劍光劃破長空,眨眼間刺穿了站立在水虺額頂的男子肩膀,血濺如蓮。
    無憂驚愕地看著男子緩緩地倒下去,殊不知腳底一柄寒劍森森正破水刺向她的脊背!
    一派血霧,登時迷蒙了她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