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斷指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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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怔住。連他邯鍾離,亦是怔住。說是怔住,倒不如說是吃驚。
“道長,你……”
一聲咳嗽。
那邯鍾離滿麵疑惑地看著擋在蕭肅身前的佝僂老者,緩緩地收回了手,鼻子哼道,“道長行走江湖多年,怎的這般輕信陌生人……”
“我無名派的事,就不勞邯副宗主插手了。邯副宗主還是操心操心鬥陽宗的事兒吧……”
話音一落,那邯鍾離剛要說話,眼角餘光一瞥,忽地瞥到了恰巧飛身落地的誠心誠意二人,心內轉而暗想看來莽蒼客棧有消息了,當時兩步繞開無相與蕭肅,負手而立,像是正等待著什麽。
“副宗主!”
“副宗主!!……”
這二人甫定,向那邯鍾離作了一揖,道,“無腸公子出現了。”
那邯鍾離聽罷眼神一亮,忙問,“可是在莽蒼客棧裏?”
那誠心點了點頭,說,“如楊宗主所料,無腸公子中了我們鬥陽宗的曼陀羅,根本就離不開朝都城。”
那邯鍾離“哈哈”笑道,“我就說嘛……任憑她哪路神仙,都得栽到曼陀羅裏頭!”言辭間頗得意。他轉頭看了無相一眼,張口欲說,然啞然半天,又將頭轉了回去。
“邯副宗主有話不妨直說。”那無相會意道。
但他邯鍾離要說的事情豈有那麽簡單!四大正派莽蒼會晤的時候,他邯鍾離雖說揭發了殺鬼大宴上假烏小七的事實,可他對這個“假冒”烏小七之人卻是片字未提。眾人隻道烏小七是假的,散播《天殘卷》另有居心叵測之人,誰人能想到,這冒充烏小七的人,就是她“無腸公子”呢!思及此,他邯鍾離倒要好好感謝鬼老四一番了……哼,你無名派派再多的人去北境尋不老山有何用?!我隻需抓到無腸公子,《天殘卷》、不死靈,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事……
“咳,沒什麽。”那邯鍾離幹咳了幾聲,擺了擺手示意誠心誠意退下,接著說,“不過是宗主多次叮囑,切不能放跑了無腸公子。宗主說這無腸公子,與風吹雨淵源頗深哪……”
殊不知“風吹雨”三字一出,那無相不由得身軀一顫。
“坊間傳聞‘風吹雨’係無名派幾十年前失蹤的曠世奇才秦瑟,嗤,不知真假……”那邯鍾離說似隨意,“嘖”了一聲,轉而打量著旁邊渾身僵硬的黑衣人,戲謔道,“這秦瑟……年輕時候,也是你們不夜城城主吧?”
雲淡風輕的兩句話,對他蕭肅來講,卻猶如暴風驟雨!
“你分明是血口噴人!”那蕭肅雙眉倒豎,指尖已然亮起白光。他雖在十二夜宮裏活得暗無天日,但終究身係不夜城人,怎的允許外人這般侮辱昔日城主!當下要動手,突覺一股渾厚內力輕覆雙手,順勢望去,不禁狐疑。
“邯副宗主聽坊間傳聞,想來是親眼見過我師兄‘秦瑟’和那風吹雨了?”
那邯鍾離一怔,迎視著身邊人的目光,驀然打了一個寒噤。先前他亦像蔣英殊那般以為這無相道長執掌幾十年的無名戒律,心智已然超脫生死之外,故對任何事似乎都不很上心。倒是這被屢屢提及的風吹雨,叫他無相的臉上,竟也有了那麽一絲絲慍怒……
“咳,晚輩,晚輩不過聽說罷了。自然是沒有見過……”
那無相哼了一聲,道,“人間世,流言蜚語,向來以訛傳訛。邯副宗主好歹掌管著大半個鬥陽宗,如此聽信流言……不好啊。”說罷扭頭要回殿。
殊不知殿內人,早擁擠在門口,唏噓旁觀。
“我想問一句。”那蕭肅忽然說話,惹得那無相倏爾停腳,就連緊跟其後邯鍾離都停住了。一時間眾人盡皆看向身後眉頭微蹙的黑衣男子,目光疑惑。
那蕭肅不疾不徐地向邯鍾離作了個揖,道,“敢問邯副宗主所說的無腸公子……究竟是何人?”
話音一落,那邯鍾離瞟了無相一眼,笑說,“怎麽,遠方客人,對我們中原的事也感興趣?”
“沿途聽說了一些。”
“是了。”那邯鍾離點了點頭,道,“無腸公子的名氣,可是不低啊……”
“無腸公子手上戴著的……真是飲血鐲?”
邯鍾離又點了點頭。
那蕭肅強笑了笑,說,“沒想到無腸公子竟是個女子……”是啊。還是曾在寒水門裏陪伴了他無數個日日夜夜的女子。早就該想到了吧……隻是不敢相信。
造化弄人……
“你且先回不夜城稟報你們城主,說我無相不日便至十二夜宮拜訪。”
此語一出,那邯鍾離和殿內的蔣英殊眼底登時閃過一絲訝然。
“道長剛才不是說無名派裏已經有去不夜城接應的人了嗎。”邯鍾離問道。如此一來,不是多此一舉嗎……
“怪我話未說全,叫邯副宗主聽岔了。”那無相沉吟道,“慈悲師太今日與我商榷之時,我們已然有此意。”
“‘你們’?”那邯鍾離笑道,“我難不成錯過了什麽事?”
那蔣英殊一個箭步衝到二人麵前,有些埋怨說,“道長跟慈悲師太商榷,為何不跟我們商榷?難道是嫌我年紀小,尚不懂事才……”
幽幽地一聲歎息。
“為一本舊書,為一個新人,攪得中原這般烏煙瘴氣。”那無相閉目緩言,眼角和嘴角都耷拉著,顯得無精打采,“邯副宗主要處理莽蒼客棧的事,英殊你……可曾向老祖傳達過意思了?”
那蔣英殊怔了怔,隨即明白無相所說的“意思”是何意。這意思,不就是讓他銷毀天刹閣藏匿的《天殘卷》麽……但無相又怎知他天刹閣的《天殘卷》到底是在與不在呢?“唉……道長和師太的意思,我三個月前就已經向家師傳達過了。”
那無相“哦?”了一聲,眼光發亮,問道,“老祖的意思是……?”
那蔣英殊作了一揖,麵不改色道,“我尊師父命令,尋遍天刹閣,到底是沒有找到那《天殘卷》。”
“這……”那邯鍾離聽罷“嘿嘿”一笑,說,“天刹閣這《天殘卷》,失得倒是時候哇……”
“你!……”那蔣英殊麵色又是一陣青白,當下白了邯鍾離一眼,再不說話。
靜默,良久。
“我看哪……光無名派單獨赴不老山也不是辦法,孤立無援的……萬一有詐……”那邯鍾離說著說著聲音卻越來越小,目光不經意瞥了蕭肅幾眼,笑道,“宗主前些日子說是要去不夜城走一遭,道長不如同我鬥陽宗弟子一起,到不夜城與宗主會合,也方便點……”
話音一落,那蔣英殊登時啞然。怪不得方才無相說他無名派已然有人去往不老山時他邯鍾離一點都不驚訝!原來晚了一步的,是他天刹閣與啼紅寺呀!……不禁愈想愈氣,但眼下眾人跟前,也隻能壓抑住。
“這樣啊……”那無相點了點頭,道,“甚好。”說罷信步走過那蔣英殊與邯鍾離身旁。擁擠的殿門亦隨之空出來一條羊腸小路。小路盡頭,係一尊雙手合十,麵無悲喜的金色大佛。較之佛身,一幹人等均渺小起來。
即使是他無相,在這俯瞰眾生的佛麵前,亦是感覺到了自己的渺小。歎息,隻是歎息。往事如雲似煙,繚繞心頭。他身軀一顫,道,“是是非非,終於到了要了結的時候了。”
此語一出,身後眾人,滿麵狐疑。
那邯鍾離“嘖”了一聲,看了蔣英殊一眼,似笑非笑道,“蔣師弟還是太嫩啊……”頓了頓,繼續說,“慢慢來,慢慢來……你年輕,有的是時間。”說罷哈哈大笑,揚了揚手示意誠心誠意先走,自己卻一個轉身,轉得慢慢悠悠。
“咦……”
那蔣英殊本來要同那邯鍾離辯上幾句,忽而道,“那黑衣人呢?”
一派日光,綠意盎然。
大殿外,哪裏還有什麽黑衣人。
那邯鍾離冷哼一聲,說,“沒想到是我小看他了……”心道能單槍匹馬從不夜城到中原的人,想必也是不簡單了……
“嗤……”那蔣英殊抱臂笑說,“邯副宗主待客的手段我算是見識到了。鬥陽宗的男兒,真真都是打打殺殺出來的……”
那邯鍾離似置若罔聞,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麽事,問那誠心誠意道,“可派人將那無腸公子盯緊了?”
那誠心誠意二人齊齊點頭,表情凝重,道,“如宗主所料,那無腸公子曼陀羅發作,殺人嗜血……據說她藏在渡劫客棧和莽蒼客棧數日,全憑易容術……”
“易容?!”那邯鍾離驚訝道,“一個小女子,竟連剝人皮易容這等事都做得出來……嘖嘖……”話音未落,便與那誠心誠意一個閃影,消失在茫茫天際。
餘下那蔣英殊若有所思,喃喃自語道,“易容術不是失傳了嗎……”心說這易容術都是魔教妖人的玩物,她無腸公子連飲血鐲都能到手,重現易容術,恐怕亦不是什麽難事了……不過……他邯鍾離到底為何如此執著地要抓到這個無腸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