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再見華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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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冰涼刺骨,曦和瘦弱的膝蓋磕在地麵,如寒冬裏凍裂的石頭,一陣生硬酸麻的疼痛突兀襲來。
可是膝蓋再痛,也掩不了心底裏正茲茲崩裂的傷痕。
她跪在梵池麵前,仰頭看著那張嬌美的容顏,隻覺得心裏有一個黑洞正謔謔地要將靈魂湮滅。
“哼!”蘇顏站在曦和身後,冷哼一聲,“不知好歹的野丫頭,本公主今天就教教你如何做人?”
梵池本站在門外,此刻見蘇顏為難曦和,蓮步輕移,恰如其分地在曦和跪下之後,來到二人身前。
她伸手扶起曦和,斥責地看著蘇顏,“顏師妹,都是同門師姐妹,況且小師妹也不是故意的,就不要追究了。”
一番話滴水不露,明著好像是在替曦和說話,卻句句都坐實了她“欺負”師姐的“罪行”
“小師妹,顏師妹都是為了我,師姐在這替她向你賠罪,你別怪她。”梵池目露歉意地看著曦和,如果不是因為知道自己並未傷她,曦和當真要被她真誠的眼神感動。
她順著梵池的的手站起身子,但兩個膝窩裏卻仍隱隱作疼,可見蘇顏是下了狠手。
“曦兒不敢,”曦和垂下雙眸,淡然道:“時辰不早了,如果沒什麽事,大師姐和四師姐請回房吧。”
她雖然單純,可是不傻,梵池和蘇顏一唱一合,顯然是為了給自己一個下馬威。
看著遠去的身影,她有一刹那的恍惚,誰能想到,九重天上冰清玉潔的梵池仙子,竟是如此攻於心計?
曦和摸著梨木桌上那件淡青色的衣衫,神思惘然,究竟發生了什麽?為什麽梵池會在昆侖?
一股莫名的不安突然籠在心頭,她眼神暗了暗,無論如何,她都要找到雲上的仙身,絕不能讓任何事、任何人阻止!
一道微弱的光芒突然從脖子下麵一閃而過,曦和微驚,伸手從衣領下麵拿出一個正散發著贏弱光芒的珠子,一根紅線穿透其中,穩穩地掛在她纖細白淨的脖子上。
曦和解了紅繩,將白色珠子小心翼翼放在手中端詳。
這顆珠子正是雲上的聚魂珠,來昆侖之前,因擔心弄丟,所以特意找騰姑用紅繩固定,方便隨身攜帶。
“雲上?是你嗎?”
顫抖的聲音帶著不可抑製的激動和驚喜,曦和捂住嘴巴,不可置信地緊盯著那一點點光芒。
自魅宮之後,雲上的身影就如同泡影般消失,再也沒有在她夢中出現過一次。
七魄已聚,雲上的靈魂早以不比先前,殘魂那般脆弱。隻要他願意,她隨時都能見到他。
為此,她甚至甘願沉浸在虛夢之中。
可自從那次受傷昏迷之後,那個溫潤的雲上仙,就好像故意般,從她的生命裏消失了!
為何不見她?曦和不明白!
斥邪說,想見他就要來昆侖,所以,她來了!
如今聚魂珠有異,說明她沒有來錯,雲上仙身一定就在昆侖!
思及此,曦和目色湛亮,似是有一股燎原之火,在平靜的心湖燃起熊熊之勢,她看著那絲縈縈之光,就好像看著那個淡然高華的身影,心中充盈著不可匹敵的堅定!
不管騰姑有什麽目的,當確定那一直尋找的身影,就藏在昆侖的某個角落時,曦和就再也坐不住了。
她快速地換上了昆侖弟子的專用服飾,趁著夜色,偷偷溜出了無花宮。
一輪玄月掛在澄澈的天空,曦和手握著聚魂珠,跟隨著珠身的光芒七拐八道,不知不覺便來到一處幽暗陡峭的山峰。
山體下,她正要繼續向前,忽然,一直縈亮的聚魂珠突然暗淡了下去,清朗的月色下,白色的聚魂珠恢複了常態,再也看不到一絲光芒。
她目露疑惑,蹙了蹙眉,轉頭看了看寂靜的四周,這才發現此處有些與眾不同。
昆侖一直以仙山自居,一路走來也都是雕欄玉砌,仙宮神殿不計其數,可是這個地方卻是十分荒蕪,山腳下更是枯枝零落,亂石橫飛……
曦和心中有些納悶,竟然連一個巡邏的弟子都沒有?
難道是昆侖荒廢的一處山脈?
思量著,她將聚魂珠重新帶在脖子上,藏在衣領之下。
聚魂珠在此地消失光芒,看來,她必須要上山看看!
山路崎嶇,一抹青色的身影蹣跚而上,月色下尤為嬌小。
不知走了多久,曦和隻覺得夜色更加深重了,她伸手捶了捶雙腿,扶住一塊大石喘息著抬頭望去,山頂隱在漆黑的夜色下,一眼望不到頭,朦朧中竟帶著幾分詭異的神秘感。
抬手擦了擦額際的細汗,正準備繼續向前,卻忽聽前方黑暗中似有聲響傳來。
她一驚,下意識地躲在大石身後。
不消片刻,那聲音越來越近,曦和這才看清是兩個人影從山頂下來,正朝著她的方向而來。
這山上有人?
驚怔中,曦和立即將自己隱藏起來,上山第一天就偷跑出來,若被人發現了,還不知道會有什麽後果。
別人不知道,單是無花宮裏的兩位,定不會輕饒了她!
聽著腳步聲漸近,一道熟悉的聲音若隱若無地傳了過來。
“師兄,這麽晚了你怎麽會在禁地之中?”
聽到這聲音時,大石後麵的曦和就愣住了,這不是梵池的聲音嗎?
她怎麽會在這?而且她說的禁地是什麽?
正沉思著,一道好聽的男音突然響起:“師父說禁地有異動,讓我來看看。”
因為隔著遠,音色聽得並不大清楚,曦和又專注在二人所說的禁地上,所以一時沒有注意那個說話的男子。
她將耳朵貼在大石上,梵池的聲音再度傳了過來:“不知禁地中有什麽?掌們竟如此小心,讓師兄親自過來查看。”
“沒什麽,就是一些妖魔,天色已晚,師妹怎麽過來了?”男子似是笑了一下,聲音有些寵溺。
梵池忽然頓住腳步,嬌嗔道:“師兄你又忘了,昨日分明答應演奏那首霓裳羽衣曲與我和舞,今日我特意把鳳雪琴帶來了,你卻拋下約定,去了禁地之中。”
說完,曦和便聽“錚”的一聲,一道清脆的琴音在山中悠然蕩開。
聽梵池滿腹幽怨的語氣,分明是一副小女兒的靡靡之態。
原來,她喜歡這位師兄!
下一刻,男子失笑的聲音響起:“抱歉,是師兄的不是,近日師父讓我調查萬山魔地之事,所以……”
“我不管,師兄你答應我的,不可以反悔。”
曦和豎起耳朵聽著外麵的聲音,如此嬌憨的語氣,這還是那個在她麵前端莊溫柔的梵池嗎?若不是她確定這聲音就是梵池聲音,當真以為是別人。
她不禁感歎,愛情的力量當真深不可測,同一天當中見到的人,竟能以兩種不同的麵貌性格相對他人!
男子見梵池生氣,似是輕哄了起來,“師妹,下次,下次師兄一定答應你。”
梵池忽然不依不饒道:“我不管!”
斬釘截鐵的語氣讓曦和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覺,果然,下一秒,就聽梵池再度開口,“師兄,擇日不如撞日,今夜月色良好,不如就在這裏彈奏吧!”
什麽?要在這荒山野地彈琴?
一陣沉重籠上曦和頭頂,如果梵池真的心血來潮,要在這地方與她的這什麽勞什子師兄培養感情,那她今晚就別想出去了。
她心頭焦急不已,期望著這位從未謀麵的師兄能夠矜持一下,帶著這位情意綿綿的大師姐下山。
卻不想那頭男子已經找了一塊平坦的地方,席地而坐,“既然師妹有此雅興,師兄自當奉陪!”
曦和臉色徹底不好了!
優美的琴聲涓涓地從大石外麵流泄而出,曦和不得不龜縮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因為此刻梵池已在距離大石不過三丈之遠的地方。
隻要她稍稍一動作,便會被對麵的人影發現。
她看著地麵上的倒影,隻見琴響影動,羅衣翩然,一簾淡月下,梵池的身影如同輕燕靈動婉轉,緩緩而動。又如碧蓮幽寂孤高,尋著動聽的旋律,真真將一曲舞得目炫神迷,極具神韻!
仿佛她就是那九天之上誤落人間的仙女,在心怡人麵前,舞動著天下間最華美的姿態。
“天闕沉沉夜未央,碧雲仙曲舞霓裳。”端的就是梵池現如今的模樣。
曦和暗歎一口氣,素腰輕裹,如此月色,如此舞技,就是她也看得心動了,更何況是那位師兄。
梵池的心,就是石頭也該明白了。
突然,她很好奇,能讓梵池動心的男子,究竟是何方神聖?
要知道,梵池可是真真正正的九天仙子!
雖然她好像並不記得曦和和九重天上的事,但對於曦和來說,她卻是她除卻雲上之外,在人間見到的第一個舊人。
這樣想著,曦和已經探出了半個身子,梵池白色的身影依舊在輕舞旋轉,月色下如夢如幻。
她眼光輕移,看向那個在石階上拔弄琴弦的男子。
隻一刹那——
曦和如同整個人被定住般,緊緊地鎖住那個席地而坐的身影。
月色下,他的臉龐有些模糊,卻依舊難掩那股與生俱來的高貴和冷冽的氣質,玄色的衣袍隻能看到一個輪廓,她卻第一眼便看進了那雙深井無波的眼眸!
“華音……”
心中驟然冷縮,好似一塊寒鐵驀然擠入了心底,就像那日,他手中冰冷的寒水劍,毫不留情地刺進她溫熱的胸口……
聽到喚聲,撫琴的男子抬起頭來,他迷惑地望著曦和,淡聲道:“姑娘,你在叫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