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那悲傷的鋼筋骸骨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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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2那悲傷的鋼筋骸骨墓地她說完這話,我本以為,她會簡單講述一下她父親的死,可是,她沒有。巨大的悲傷襲擊著她,她眼裏出現了淚花的影子,甚至連麵部的肌肉,都在微微抽搐,但是,她依然努力地咬緊嘴角,沉默著,倔強地將臉別了過去。
    好了好一陣,她才重新把臉轉過來,但那臉上已經恢複了平靜,仿佛忘記了她自己的事,而隻幫我考慮著我目前的處境了。
    “那麽,你目前有什麽打算呢?”她問我。
    “這個啊……還真沒什麽打算,我腦子裏簡直是一團糟,隻是想,盡量盡最大努力,繼續找一找饒青的下落,我始終相信,她應該還在某個地方。”
    簡艾聽著,忽然一拍自己的頭,說:“剛才你告訴我,她給你的鐵盒子裏,有句甚至字條來著?墓地5號……3-3多少去了?”
    這,我倒是隨時記得清清楚楚,“墓地5號,3-306,雀巢。”我說,“可是,難道我們要去風城的那些陵園墓地裏去找嗎?可墓地裏光光的,有沒有人,一眼就看得到,除非她在某塊墓地下麵,埋了什麽,讓我們去找,但我們即使去了陵園,管理人員也不可能讓我們亂挖啊。”
    “不,我忽然聯想起我在饒青lv包裏看到的那張紙條了,上麵寫著——那悲傷的鋼筋骸骨墓地!如果那兩句話結合起來,那麽,墓地顯然並不是指陵園裏的墓地!”
    “那,你的意思是?”我忽然也仿佛意識到了什麽。我忽然想起,曾跟蹤那個紙片男生,順著影視學院圍牆外麵的田埂小路,到過一片未竣工的規模龐大的爛尾建築群。那一座又一座修了一半的建築物,如同一具具鋼筋骸骨的屍體,橫亙在前方,沒有一點點生命的氣息,多麽像一塊墓地……
    “饒青日常生活在這一帶,她如果想要暗示什麽,所指的地方,應該不太遠,而這附近最像墓地的地方,你說是哪裏?”簡艾說著,目光向尖頂閣樓方向看去,我順著她的目光也仔細看過去,發現那片修了一半的建築物,從閣樓未曾遮完的地方,透過高高的圍牆,從密集的樹枝縫隙裏,露出了一小部分!
    原來,那片廢墟般的建築,就在影視學院尖頂閣樓這一片最荒僻的區域圍牆的外麵。隻不過,這片區域來的人很少,從琴房到尖頂閣樓,全是茂密的大樹,即使冬天樹葉落了不少,但密集的樹枝依然遮天蔽日,而那閣樓更是擋住了大部分的視野。如果走到閣樓附近去,則所修的圍牆,又刻意地修得特別高,在近處往圍牆外看,隻看到大片的天空。畢竟,那片廢墟的爛尾樓,多數都隻修了二、三層,高的也就修了四、五層,在學院裏麵,如果靠近高高的圍牆,恰好不易看到。
    但是,隻要仔細看,卻還是可以發覺的。
    我和簡艾目光對視了一下,心意相通。一旦意識到墓地就是那爛尾小區,後麵的數字就陡然好理解了。5號,指的應該是第5棟,至於從哪個方向數起,可以每個方向都嚐試著數到第5棟,樓06號,至於“雀巢”,依然還是難以理解。
    “先到了那裏再說。”簡艾說,“說不定到了那裏,一下子就明白什麽是‘雀巢’了。”
    “那,我們什麽時候去?”我迫不及待地說。事情忽然柳暗花明,我又有了新的期待,真是恨不得馬上就插上翅膀,飛過尖頂閣樓後麵的那堵高牆,立即就過去。但是,我覺得自己不夠聰明,說不定去了也未必能搞清楚“雀巢”是什麽,心底裏還是希望簡艾跟我一起去。
    “就我們倆,恐怕……你不覺得,那一大片爛尾樓,有點嚇人嗎?”簡艾說。
    “影視學院這邊比較偏,周圍又荒僻,連流浪漢也難得見到一個,至於學生,更不會去那裏,所以,大白天,那裏絕對不可能有人,無論好人壞人,都不會有,難道你怕鬼不成?”我說著,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接近中午兩點,開玩笑說,“按老話講,現在是一天‘陽氣’很盛的時候,有鬼也不怕,除非你實在是怕鬼,否則我們現在就去。又或者,我一個人去,一有消息,我就跟你聯係。”
    “大白天的,哪有什麽鬼啊,這個……我倒是不怕的。”簡艾說著,也看了看手表,隨即,仿佛把心一橫似地,說,“好吧,我跟你過去,反正,隔了這麽久了,我一直也想去看看,以前沒人陪我去,今兒個正好。”
    我們當即就走出學校,我開上車,停到了機耕路的拐角,再往前,就隻有走路了。為了給簡艾壯膽,我打開汽車後備箱,取出給汽車換輪胎用的鋼管,這鋼管一看就很有震懾力,我又高高壯,拿著這樣的鋼管,自信撂倒一兩個瘦弱的流浪漢,應該沒任何問題。隨後,我又將鎖方向盤的大鎖,遞給簡艾,讓她拿著防身。
    順著那條狹窄的小路,終於又來到了那個空無一人的廢棄小區,鐵路枕木豎起的細密柵欄依然牢固,難以鑽進去,但這次我下了決心,沿著柵欄往裏走,我不信就連一個缺口都沒有,果然,鑽過一大叢灌木後麵,終於發現某一處柵欄被推得比較開,我用力往裏擠,勉勉強強擠了進去。
    而簡艾比較苗條,比我進去輕鬆多了。
    進去後,其實並沒想象的那麽可怕,雖然是冬天,但中午的陽光明晃晃的,空曠的小區雖然很大,但建築物不高,所以進去以後,也不覺得有什麽陰氣。簡艾顯得自如了一些,沒之前那麽緊張了,並老練地說:“建築工地裏,一般都有個項目施工平麵圖和施工進展表,用油漆畫在工地門衛房旁邊,時間再久也不會脫落,在施工平麵圖上,會標明每棟樓是幾號樓,咱們這就去找找那施工平麵圖吧。”
    “你怎麽這麽清楚?”我又一次納悶了。
    “不是跟你說過嗎,我爸以前就是開放商啊,我們家自己那別墅小區,就是我爸開發的。另外……”她淡淡地說,“這個爛尾的小區,也是。就是因為我爸死了——所以,它才爛尾了。”
    “哦,怪不得你剛才說,過了這麽久了,一直想到這裏來看看……”我說,我發現這個簡艾,每句看似一般的話,時常卻隱含著深意,隻是,她有總是不喜歡直接說出來。我想,或許,是她在成長中,也缺乏安全感所致吧。
    “我爸沒去之前,帶我來過這裏。”簡艾說,“如果我沒記錯,前麵不遠可能會有個門衛房。”
    果然,不遠處有個門衛房,旁邊的圍牆上,畫著工地平麵圖,上麵標識著各棟樓房的編號。其中,赫然列著“5號樓”。根據圖示,我們很容易就找到了5號樓。
    這5號樓外表並不獨特,是東西朝向,已經修了五層,有3個單元,我們不確定從東數起第三個門洞是三單元,還是從西數起第三個門洞是三單元,隻好都試試。先是從東頭數起,上了樓的兩戶必然一戶為樓的兩戶都看了,就是那種還沒竣工的清水房,沒發現任何異常。
    帶著一些失望,我們又去了從西頭數起的3樓。
    進了其中的一間,依然如此,什麽特別的東西都沒有。
    我們進了剩餘的那一間,我感到我的心在砰砰地跳,一種莫名的預感,使我忽然覺得一陣緊張。
    然而,我們卻再次失望了。這間房子裏,同樣如此,作為清水房,無任何可以遮掩之處,放眼望去,一目了然,實在是藏不了任何秘密。
    我絕望地站在陽台上,打量著四周。站在三樓,可以看到從近到遠一幢幢的其他爛尾樓,像一塊塊墓碑一樣矗立著,又如一個個骨灰盒一樣擺在這荒原上,此時,比在這個爛尾廢棄的小區外麵,更強烈地感到,如同置身於一片墓地。
    我相信饒青一定到過這裏,因為隻有到了這裏,才會最自然而然地想到鋼筋骸骨的墓地,我甚至仿佛能感受到饒青曾經矗立於此的身影,她一定曾經像我此刻一樣,遙望著遠方。隻是,盡管確信這裏一定就是她說的地方,我卻怎麽也解不開雀巢的涵義。
    就在這時,忽然,簡艾站我客廳裏,輕輕地“啊”了一聲。
    “怎麽了?”我問。
    “你看你頭上。”她說。
    我抬頭一看,隻見陽台屋簷下,一隻燕子的巢,不引人注目地沉默著。那應該是一個空巢,巢比較深,巢口洞開著,像一隻黑色的眼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