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軍歌嘹亮(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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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罄冉迎上藺琦墨晶燦的目光,微微一笑。藺琦墨亦搖頭失笑,牽起她的手向前走,引得身旁兵勇們擠眉弄眼,他卻安之若素。
    “怎麽那麽不聽話……”半響,藺琦墨才輕聲道,語氣中依舊帶著幾分無奈。
    罄冉挑眉,瞪他一眼,“騙子!”
    人有時候真的很矛盾,藺琦墨一方麵擔憂罄冉,不願她跟著來。可當她追來時,他的心裏卻湧上了一股狂喜。
    現下見她瞪著眼睛控訴,那嬌嗔的模樣直攪動著他的心,讓他恨不能將她緊緊鎖入懷中,吞入腹中。
    不敢再看著她,藺琦墨轉開了頭,隻是唇角卻多了分笑意,久久不掩。
    罄冉隻覺他拉著自己的手在不停的抓緊,更緊……望著他側麵上那笑意,心有所悟,揚唇而笑。
    “他們說的贏了你的酒是怎麽回事?”
    藺琦墨搖頭,“臭小子,嘴真快!”
    罄冉見他不願說,搖著他的手臂,“你不說,我找陸贏去,他應該很樂意告訴我。”
    藺琦墨見她不依不饒,這才苦笑道:“我過來時跟三哥說起騙你入睡的事,沒誠想被贏贏那小子聽見。他那嗓門……馬大騙就玩笑說等你醒來定要追來收拾我,一鬧之下他們就打起了賭。”
    罄冉苦惱,難道她在他們心中就是個悍婦的形象?!
    “這和你什麽關係?”
    “我說你不會,這不才打起賭來的……”
    罄冉冷哼一聲:“你怎知道我不會追來?”
    藺琦墨卻半響不語,直到罄冉盯向他,他才無奈歎息,湊至她的耳邊輕聲道:“冉冉,你怎知我是不想你來,才願意打的這個賭……”
    他的呼吸吹在耳邊,癢癢的,罄冉的心也跟著瘙癢了起來,眉眼含笑,溢了一臉的甜蜜。
    大隊在夜色下抹黑前進,涉過一條淺溪,迎麵絕壁高聳,如同一柄鬼斧神工下的利劍,直插雲間。
    這夜沒有月亮,隻遙遠的天際孤零零的掛著幾顆慘淡的星,烏雲壓在山崖上,越發顯得山勢險峻。
    借著火光,罄冉遠遠望去,兩崖如閶闔巨門,天色一線,夾道一條小縫,正是他們此番要通過的巫崖小道。
    那小道,橫埂蜿蜒,黑漆漆見不到頭,亂石嶙峋,與其說是小道,倒不如說是裂縫。
    這種地方一人尚且很難通過,更別說行馬了,所以罄冉不得不於清風告別。
    她倒不怕它會丟失,這一路她早就發現有一隊人在暗中跟著她,她自然知道是鳳瑛派來的,她想清風會被他們帶回去的。
    藺琦墨拉著罄冉的手走在最前麵引路,連綿的火把如同一條長龍,在山道間一字排開,徐徐前進。
    飛翼營個個都是穿山跋涉的好手,即便如此,行軍依舊很是緩慢。遇到山石阻隔之處,尚需停下來開山行路。
    昂頭間,兩壁山崖高峭,黑壓壓的烏雲遮住了唯一的一線天空,烏雲浮動間,似是兩崖在移動著要頃頂壓下一般。
    罄冉隻望了一會兒便低了頭,蹙眉道:“看這樣子,似是要下雨了!”
    藺琦墨抬頭望了一眼,麵有憂色,沉聲道:“過去這一段便好走一些了,肩膀還好吧?”
    罄冉見他擔憂,忙是一笑,“無礙。”
    果然如藺琦墨所言,又行了一個時辰左右,大隊便出了一線天,道路寬敞許多。
    藺琦墨吩咐大隊原地休整,拉著罄冉在樹下坐下,將水囊和幹糧遞給她,竟在她身旁單膝跪下。
    罄冉還未愣過神來,藺琦墨已將她的腳抬起,脫了靴子,給她按摩著穴道。罄冉愣住,複又一驚,他竟當著這麽多下屬的麵兒對一女子如此,以後還如何統兵……
    忙欲將腳縮回,奈何他竟握得極緊,還抬頭瞪了她一眼。罄冉心中感動,怔怔的望著他,再不能言語。
    大隊隻休息了兩刻便繼續前行,然而沒行多遠,天空重雲遮掩,將天邊那幾顆稀稀落落的星星也吞噬了,接著滴滴答答開始有大顆大顆的雨點砸下,天空烏黑如墨。
    轟隆隆……
    山頂盤旋起一陣陣的雷聲,大雨未至,隱雷已到,震的整個山崖都似在搖晃著,閃電似是要劈開峻峭的山體,映的四處鬼厲般銀白閃動。
    看這樣子竟是要下暴雨,暴雨之下行路就太危險了,罄冉想著不免蹙緊了眉。
    暴雨頃刻而至,似為了應驗她的擔憂,火把被澆滅,四周黑的可怕,最讓人驚恐的是,不斷有大小岩石自山上滾落,山路也變得異常濕滑。
    藺琦墨將罄冉護在大麾下,可便是如此,也有大顆大顆的雨點砸在她的麵上,讓她有些睜不開眼睛,隻是腰間那手卻一直未有絲毫放鬆,穩穩的托著她的身體往前走。
    “大家小心!”
    大聲震響傳來,似有山石滾落,藺琦墨大喝一聲,然而隊伍中還是傳來幾聲驚呼,顯然又人被山石砸到了。
    罄冉抬頭,蹙眉道:“這樣不行!”
    藺琦墨猶豫一下,終是回頭道:“各自找地方避雨!”
    隊伍開始有序的四散,藺琦墨拉著罄冉,尋了一處凸出的崖壁,運功將她身上微濕的衣服烘幹。此時眾人也都尋到了避雨的地方,成堆成堆的閑聊起來。
    暴雨傾盆,不斷有山石滑落,砸碎了歡聲笑語。不知從哪裏傳來一陣微弱的歌聲,接著加入的人越來越多,歌聲也越來越雄渾嘹亮。
    “萬人一心兮,泰山可撼!惟忠與義兮,氣衝鬥牛。主將親我兮,勝如父母;號令明兮,賞罰信,赴水火兮,敢遲留?”
    暴雨傾軋,歌聲嘹亮,泥土的氣息撲麵而來。有人按著節拍擊打著兵器,或甲衣,罄冉似聽到了金戈鐵馬之聲,激昂鏗鏘。將士報國之意,引人熱淚。
    藺琦墨亦心有所觸,身形矯健,一躍而起,高歌起來。
    這是罄冉第一次聽他唱歌,他的歌聲清朗中帶著一絲奇異的蒼涼,罄冉緩緩閉上眼睛。
    眼前劃過一幕,仿見蒼茫大地狼煙四起,壯士悲歌縱馬沙場,壯誌雄懷,拋頭顱灑熱血,悲憫天下,淩雲衝天。
    罄冉默默聽了兩遍,血液湧動,緩緩啟口也跟著唱了起來,狂放的男子歌聲與婉轉的女子低吟以一種奇怪而又極和諧的韻律起轉承合。
    藺琦墨驀然回首,迎上罄冉含笑的眼眸,亦笑彎了俊眸。
    暴雨終於在一個時辰後停了下來,此時天已清明。山崖被大雨洗過,空濛一片,罄冉自崖石下走出,瞪時便沒了呼吸。
    天露晨光,大雨初歇,陽光便迫不及待地鑽出了雲層,麗陽由遠處溪澗照過來,將整個山穀都打上了一層朦朧水光,空濛輕靈。
    眼前多姿多彩的峻嶺奇峰,變幻無窮的雲霧繚繞,彎來繞去的激流險灘,清幽秀潔的飛瀑清泉,還有那落了一地的櫻紅花瓣,美得驚心動魄。
    果真越是險峻之地,風景越是驚人的美麗。罄冉怔住,一時無語。
    “等這仗打完,我們便尋這麽個好去處,男耕女織,冉冉可願跟著我受苦?”
    耳邊響起藺琦墨的柔聲,罄冉回頭,陽光投在他的身上,他晶亮的眼眸象被蒙上了一層光,在這樣的目光下,罄冉竟覺有些哽咽,半響才道。
    “好。”
    大隊繼續前行,雖然依然難行,但美景當前,罄冉覺得腳下生風,麵上也一直掛著笑容,一雙眼睛貪婪地四處遊蕩,直鬧的藺琦墨一陣好笑。
    大隊行出百裏,三處山體夾出三條山縫來,藺琦墨仔細辨認了一番,引著眾人向中間山道走。
    山道比之一線天要寬敞一些,但是也不太好行,隻容三人並排,腳下怪石嶙峋,又經雨水洗過,更加難走。
    行出一段,東麵的山壁竟忽然消失,徒留一處懸崖,腳下小道貼著西麵的山壁懸空著蔓延至遠處。
    藺琦墨緊了緊扶在罄冉腰間的手,帶著她率先走出,後麵眾人亦三三兩兩相攜,在寧三哥等人的指揮下慢慢前行。
    罄冉倒是不怕,反而異常興奮,隻覺行走在雲端一般。
    大隊行的緩慢又謹慎,雖是不斷傳來驚呼聲,但卻有驚無險,過了懸空山道,未有一人跌下山穀。
    東麵的山崖再度出現,大隊再次被夾在山壁之間,如此又走了一陣,藺琦墨忽而停下了腳步。他扶在腰間的手也沒來由的一緊,罄冉微驚,抬頭望他。
    “怎麽了?”
    “你有沒聽到什麽聲音?”
    罄冉凝神靜聽,果然遠處隱隱傳來轟隆的響聲,似極打雷。
    可不對啊,現在天空萬裏無雲,晴空如洗,怎會有打雷聲傳來?山體開始微微震動,罄冉腦中亮光一閃,登時驚得麵色煞白,忙抓住藺琦墨的手,大喝道:“快!快讓大家往後退,是泥石流!”
    她見藺琦墨沒有反應,麵色茫然,顯是不明白泥石流之意,也不等他回神,忙回頭大喝:“山崩了!速速退出山道!快!”
    她這一聲蘊滿了內力,整個大隊都聽得清清楚楚,眾人同時愣住。此刻藺琦墨等人也喊了起來,山體的搖動越發厲害,眾人再不遲疑,大隊掉轉向回急退。
    山頂開始滾下大大小小的石頭,頂上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向下移動,藺琦墨回頭望了眼,拉緊罄冉,蹙眉大喝。
    “快!跑過斷崖!”
    眾人雖是驚恐,但飛翼營不愧是訓練有素的軍人,大家相互留意著,隊形不亂,飛快地向斷崖處跑。腳下被亂石擦傷,腿上被亂石刮破,此時已不及相顧。
    藺琦墨和罄冉行在隊後,寧三哥卻在隊中大喝一聲:“速速讓出一條道來,讓大帥先走!”
    眾人這時才回過神來,竟果真立刻便讓出一條路來,藺琦墨麵色大變,忙大喝一聲:“速速離開,這是軍令,快!”
    此時身後已有碗大的石塊從天而落,山上的泥石土塊轟隆隆地沿著兩壁夾縫向這邊衝來。
    罄冉忍不住回頭,甚至已經能夠看清那蜂擁而來的巨流,頓時大驚失色,隻覺遇到了平生最大的危險,隻能本能地發足狂奔。
    身後像是有一隻凶猛的怪獸在咆哮著,追趕著,背上已能感到泥石擦過,大大小小的石塊雨在身旁躥過,狂卷。
    雖然心神不定,但是罄冉還是注意到,不知何時藺琦墨放開了一直拉著她的手,在她背後悄無聲息的幫她擋開飛砸而下的石塊。
    罄冉眼眶發熱,但也知道,現下不是討論的時候,隻能更加拚命的往前跑。好再那處斷崖已經到了,運起輕功,兩人剛跑至懸空山道的中部,後麵泥石已衝出了夾道,咆哮著向斷崖掉落。
    “別停!繼續跑!”
    罄冉和藺琦墨同時驚呼,然而那聲音卻被隱沒在巨響中,好再大隊並不曾停下。
    隨著腳下劇烈的震動,大隊終於都跑過了懸空山道,轟隆一聲巨響,罄冉回頭,但見那山道已經不堪重負,在巨石泥沙的衝擊下整個滑落,砸了下去。
    眨眼間,剛才的兩壁山縫已被堵得死死,大大小小的石塊還在陸陸續續,轟隆隆地往外掉。
    罄冉於藺琦墨喘著粗氣,對視一眼,目光中皆是後怕。難以想象,若是慢了一步,他們此刻縱使武功再高,也抵不過這山石之力,怕早已被埋在了地下!
    眾人呆愕得望著這一幕,瞪大了眼睛,兀自吞著口水,一個個麵上都帶著慶幸和驚懼。藺琦墨握著罄冉的手緊了又緊,半響才道。
    “虧得你追了來。”
    這裏書上雖有山崩的記載,但到底描述的極少,往往隻是在山水誌上一兩句帶過,還都帶著迷信色彩。更何況,隊伍中誰都沒有真正碰到過,所以連藺琦墨都沒有反應過來。
    方才那般情景,罄冉也是想到現代時看過的一個記錄片,陰差陽錯,不知怎的想到是泥石流,一時也是感慨萬千,回握著藺琦墨的手,蹙眉道。
    “還是快退出山道吧,太可怕了,受了如此震動,這裏怕也不安全。”
    退出山道,尋了一處空曠地大隊休整。寧三哥清點了人數,隊伍消失了十三個人,藺琦墨歎息一聲,淡淡的點了下頭。
    想來那十三人多半是在過懸空山道時掉了下去,或是被永遠的壓在了泥石中,可好在大部分人活了下來,這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隊伍每個人都多多少少受了傷,相互擦拭包紮著傷口。
    罄冉腿上也被山石劃破幾處,藺琦墨將她抱到一顆大樹後麵,細細給她上著藥。
    罄冉依著大樹,定定望著他,依舊一陣陣的後怕。
    他的白衣早已染成土灰,滿頭滿臉都是沙土,罄冉忍不住抬手幫他擦拭了下麵頰,卻發現越擦越髒,隻能訕訕地放下了手。
    藺琦墨卻抬頭一笑,道:“一會到山澗洗洗,你也好不到哪裏去。”
    罄冉笑著點頭,見寧三哥、方威幾人過來,忙接過藺琦墨手中藥瓶,道:“你去吧。”
    現在山道被堵,大隊被阻在了此處,罄冉聽著不遠處藺琦墨幾人的討論聲,一時感歎真是橫生禍端,不禁歎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