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新人(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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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諾在林建軍的鼓勵下,繼續不緊不慢地說了下去:“我說死者做的一定不是普通的假指甲,而且很有可能是指向性相當高的、十分特別的假指甲,否則凶手就不必特意花力氣摘掉她的假指甲。”
李亮插了一句嘴:“也有可能是死者生前自己摘掉的吧?”他比汪輝遲一年進隊,人長得有些瘦小,但體力卻是全隊最好的。原來上學的時候,參加過省學生運動會,長跑得了亞軍。
汪輝也正想這麽說,見有人替他說出心聲,不覺舒服很多。
雷諾沉著地望向李亮,淺笑著反問:“你覺得,死者為什麽要做假指甲?”
李亮愣了一下。答案是現成的,隻不過沒有想到他會突然問這麽一個顯而易見的問題。
“當然是為了美觀嘍。”
“對,為了美觀。”雷諾點頭,“美甲並不是搽個口紅描個眉毛那樣很常見的化妝,也就是說死者要比一般的女性更注重自己的外表。如果是死者自己摘掉的,她會容忍留下那麽不美觀的指甲膠在手上嗎?至少也會處理一下吧?可是你看她手上,完全沒有處理的意思。”
李亮想了一想,不覺點一下頭。
“他說得對,”李亮的搭檔沙國雄也忍不住對他小聲抱怨,“我女朋友隻是喜歡搽一些淺色的指甲油,還過兩天就要洗得幹幹淨淨再重新搽一遍,說是時間一長顏色就不飽滿了,其實根本就看不出來。”
李亮頓時深有感觸:“唉,女人就是愛美,就是死也要死得漂亮。”
站在他們前麵的汪輝聽得一清二楚,不由得轉過頭去,惱火地瞪起眼睛,瞪得兩人連忙閉上嘴,複回頭半鹹不淡地說:“你別看海都市不大,其實有錢去瞎折騰的人也不少。”
林建軍有點兒好笑,心知汪輝雖然麵子上還有點兒過不去,但心裏卻已經接受了雷諾的推斷。
“說得也是,”年輕的警察真是出人意料地大度,一點兒也沒有裝腔作勢,而是很認真地讚同,“僅憑這一條線索去查,搞不好也要有十幾個可能的受害者。”低頭又仔細地觀察了一會兒,漸漸露出一抹成竹在胸的笑容,抬頭望向他們道,“那麽,再加上兩條線索呢?”
李天成將車停在寫字樓的停車場內,視線逐漸垂落到放在方向盤上的左手上,無名指上空空如也。沉默了一會兒,他從口袋裏摸出一隻海藍色略顯陳舊的絲絨盒子,從裏麵取出一隻鑲著碎鑽的白金戒指戴上。八年前,他和譚曉敏下了很大的決心才買下這種款式的婚戒,而現在,這種價位的珠寶已經不能再讓他們多看一眼。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即使麵對著一堆比它昂貴數倍甚至幾十倍的珠寶,他們也再不能找到當年的激動欣喜。
李天成有點兒發癡地看著戒指,忽然閉上眼睛,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他無疑還愛著譚曉敏。但的確,他們都不再是八年前的他們了。
每日每夜,一點一滴地變化,直到那場飛來橫禍……一下子讓所有的問題一次性集中爆發,使他和她之間最牢固的紐帶受到毀滅性的衝擊。
直到現在,一想起那天所發生的事,李天成都忍不住會落淚。他痛苦地掩住自己的麵孔,淚水卻還是從指縫間淌下。
如果不是因為那場禍事,他又怎麽會做出這種傷害譚曉敏的事?
“什麽線索?”汪輝半信半疑地湊了過去。
“死者會某種樂器,而且還是個左撇子。”
汪輝怔了一怔,便毫不留情地笑出來:“你這小孩兒太逗了。會了,可這是一隻右手啊,你要怎麽看出來是個左撇子?”
“你看。”雷諾讓他看斷手的五個指尖。
汪輝本來不想配合,但林建軍很有興趣似的,朝他歪了一下頭,他隻好照辦。看了一會兒,還真從指尖上看出些東西來了。
“擦傷?”他說。
“你仔細看,這些並不全是擦傷。”雷諾挨個兒地展示指尖,“在這些縱向的細碎擦傷中,都有一些基本是橫向的細痕。”
汪輝忙瞪大了眼睛,捏起一根手指仔細觀察起來。多條縱向擦傷中確實有一些淺淺的橫向細痕,像是被線狀物反複牽割過的痕跡,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除了大拇指,其餘四根手指的指尖上都有相同的痕跡。
“這是什麽東西?”他問。
“是一種繭。”雷諾答道。
汪輝輕輕觸摸四個指尖,的確都是微微發硬,有一層薄繭,而大拇指則是在指腹偏向內側有一片薄繭。
“這是怎麽回事?”
林建軍已經明白了過來,笑著指了指汪輝:“你小子真是不動腦子!”
雷諾微笑著,朝汪輝做出一個拉小提琴的姿勢。
汪輝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死者很可能會小提琴之類的弦樂器,而且是個左撇子。因為右撇子都是習慣用左手拿琴揉弦,用右手拿琴弓,而左撇子就完全相反。所以這隻右手才會有因為反複地拿琴揉弦造成的獨特薄繭。”
雷諾點了點頭:“嗯,就是這樣。”又補充道,“而且不管死者會的是什麽樂器,她都隻是為了興趣,並不會很專業。否則,做美甲會很妨礙長期練習。”
汪輝對他刮目相看了,笑嗬嗬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小子有兩手啊!”好像之前跟人家作對的,壓根兒就不是他。
林建軍好笑地問:“現在夠不夠你去確定死者的身份?”
汪輝不好意思地摸摸後腦勺兒:“夠,肯定夠。做過高級美甲、左撇子,又會一種弦樂器。這樣我都找不出來,我真是棒槌了。”
同事們都被逗笑了。
汪輝又轉頭對雷諾笑得滿臉開花:“小子,你是個人才,不做刑警可惜了。”忽然腦子裏就跳出個念頭,“哎,林隊,咱隊不是還缺兩個人嗎,調他進咱隊吧?”
雷諾默默地笑了一笑。
林建軍點了點頭,望著雷諾問:“小夥子,他是真心問你呢,想不想幹刑警?”
雷諾的笑容漸漸淡去,漆黑的眼睛很沉靜地回望著林建軍。雷諾緩慢卻堅定地道:“想,一直都很想。”
林建軍親自打了一通電話給雷諾所在區派出所的所長,確保他的檔案下個星期正式掛到市刑警隊。以林建軍的威望,有什麽要求,所長都樂得滿足。
大家一起隨便吃點兒方便麵,就忙開了。汪輝主動要求和雷諾一起行動,兩人一連查了三家都沒有符合上述三個條件的女人,但雷諾還是將所有享受過高級美甲的顧客姓名都記錄了下來。
汪輝看他記得一絲不苟,忍不住道:“又不是死者,你記那麽多有什麽用?”
雷諾溫和地笑道:“記下來也沒壞處,有備無患。”
汪輝便努了一下嘴,不說話了,心裏卻暗暗地道:這小子未免細致得過了頭。到底是才當刑警的,不懂門道。要是什麽都得備,猴年馬月才能破案呢!
“這是咱倆分到的最後一家了。”從一家美容院出來,汪輝指了一下斜對麵的另一家美容院。兩家美容院直線距離不會超過二十米,連警車都不用開。他倆站在這家美容院門口,可以看到對麵那家的玻璃房裏有好幾位女性顧客正在做麵膜。
另一麵的玻璃窗上貼著一整幅宣傳海報。美麗的女人半裸著凝脂一般雪白光滑的脊背,一臉寧靜地躺著,周圍飄蕩著如煙似霧的幾句話:“讓您每一根頭發、每一片指甲、每一寸肌膚,都享受頂級的嗬護。”
守在門口的迎賓小姐從見到他們向那邊邁開腳步開始,就用一種戒備的眼光盯著他們,看見他們果然朝自己走來,臉上的不自在便更明顯了,轉頭朝身後說了些什麽。不一會兒,走出來一個主管模樣的女人。
汪輝自嘲地一笑,對雷諾道:“小子,刑警可沒有電視上演得那麽拉風,其實挺招人厭的。以後你就習慣了。”
雷諾笑著點了點頭:“我知道。”見汪輝回頭看了他一眼,又補充道,“我父親,也是刑警。”
汪輝微微驚訝了一下。
兩人走進沙龍,沒等他們出示警官證,那位主管便微微一笑。穿製服也就這點兒便利了。
“請問兩位警官,有什麽事嗎?”
汪輝也不囉唆,開篇明義:“我們懷疑你們的某位顧客是一件正在調查的凶殺案的受害者,所以來請你們協助確認受害人的身份。”
“凶殺案?”女人臉上得體的微笑僵了一僵,“我們一定全力配合。隻是……”
汪輝:“放心,我們不會貿然打擾其他客人的。”
主管放心地一笑,介紹道:“一年以內的客人我們都會留下信息,客人們來以前須提前預約。”領著兩人去了服務台的電腦旁,“所有顧客名單都在裏麵。”
汪輝問:“近期有沒有人接受過比較高級的美甲服務?”
主管的笑容裏多了一些自傲:“我們是高級美容沙龍,每一項服務都是高級的。”
汪輝笑了笑。
雷諾問:“那有沒有人接受過比較特別的美甲服務?”
主管想了想,朝另一個女孩兒道:“把做過國色天香的顧客名單調出來。”
女孩兒劈裏啪啦按一通鍵盤,屏幕上出現了一張短短的表格。隻有七個人,其中一個叫盧薇薇的女人引起了兩人的注意,她就在昨天剛剛做了美甲。
“這種美甲究竟是什麽樣的?”雷諾問。
主管拿出一張樣圖,純白底色上畫著兩條相互糾纏的銀色線條,藤蔓一般。偏左的上方嵌著一朵花生大小、花瓣繁複的海藍色小花,花的中心點綴著一顆亮閃閃的晶石。
“我們用的是真鑽。”她說,“並且從牡丹花裏萃取了香氣。”
怪不得叫國色天香。
汪輝看了一眼價格,忍不住又看一眼。想起中午吃的那碗方便麵,便有點兒想為自己哀歎。
“這個盧薇薇,”他問,“是不是會一種樂器,而且是左撇子?”
女主管:“對,她在學大提琴,她說她特別喜歡天鵝湖裏大提琴演奏的那一段。她就是你們要找的人?”
汪輝:“你們有沒有更詳細的資料?”
女主管:“沒有,她不是我們這裏的老顧客,就是最近兩三個月才來的。不過,我聽她說過,她是天成廣告公司旗下的專屬模特。”
李天成看一眼手表,時針已經指向下午3點。忽然進來一通內線電話,他輕輕按下免提,秘書柔和的聲音便傳了過來。
“總經理,有兩位刑警想見您。”
“刑警?”李天成抿了抿嘴唇,“有沒有說什麽事?”
“隻說有一件案子,想請您協助調查。”
李天成想了一想,簡潔道:“請他們進來。”
他下意識地調整一下坐姿,當辦公室的門一被打開,便麵露微笑地起身相迎。秘書得體地將汪輝和雷諾帶入。雙方先打了個招呼。
秘書道:“李總,沒事的話,我先出去了。”
李天成叫住道:“等一下。”拿起一份文件,略有不悅,“我說過表格部分的文字要加粗,為什麽沒有?”
秘書無言可對,誠惶誠恐地低下了頭。
李天成嚴肅道:“拿去重做。我付你那麽高的薪水,不是讓你來給我打折扣的。我不希望再有第二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