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重逢·陌上郎(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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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快更新涼生,我們可不可以不憂傷4 !
    是誰,帶走了我們的莽撞,我們的熱情,我們的極端,我們的傻氣,我們的少年?怎麽會開始審視,開始冷漠,開始疏離,開始拒絕?
    無論你有多少不甘心。
    你都得明白。
    你終將成熟,而且越來越成熟。
    直到老去。
    成為一捧黃土。
    獨立而遺世。
    然後,誰都無法同你親近。
    終於,你和你的成熟,功德圓滿。
    84 千萬記得啊,涼生的成功與否,全在你一詞之間了。
    第二天一早,我下樓的時候,老陳將護照和簽證送了過來,涼生交代他立刻訂機票。老陳麵露難色,說,先生,你和沈小姐不是約好……
    涼生輕輕咳了一聲,瞟了一眼樓上,對老陳說,你不必事事提醒。
    我遲疑著走下來,涼生見我,忙給老陳使了個眼色,老陳很識趣地跟我打過招呼,轉身離開了。
    我小心翼翼地問涼生,沈小姐是……
    涼生衝著我笑笑,說,這是在意呢,還是吃醋?
    我說,我……後半句我沒說出口——我是在給程天佑做秘書的時候,認識過一位沈小姐,她是一位名媛。
    涼生說,其實,我和沈小姐約好一起去日內瓦參加鍾表展,也是業務需要……都是工作上的事情。
    他說,要不要約她來我們一起喝茶?
    我說,我這人,就隻能和八寶、金陵、北小武一起混了。
    涼生看著我,笑笑,沒說話。
    他去公司之後,我就抱著冬菇對著窗外發呆。
    天空中,突然飄起了雪花,我不由想起了小綿瓜——去法國之前,我該去看看她。
    我帶著給她準備的新年棉衣來到福利院的時候,福利院的工作人員告訴我,小綿瓜被人領養走了。
    我當時就愣住了,這一切,仿佛不在我的預料之中。
    我懷著莫大的失落和不安,從福利院裏離開。
    天空中,大雪紛飛。
    往事一幕幕席卷而來。
    小綿瓜受傷之後,程天佑曾對我說,等將來,我們的年齡大一些,夠了領養條件,就將小綿瓜領養回家,給她一切。
    說這話的時候,他將我攬在懷裏,下巴輕輕擱在我的肩窩上。他說,薑生,別難過,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那一幕幕,仿佛就在眼前。
    突然,這個男人又冷笑著,狠狠地將我推開,將一杯萬安茶潑在我臉上。他身邊的手下就像餓狼一般將我死死按住,那些苦澀的液體,在他們粗大的手中,一杯一杯灌入我的喉嚨,任憑我如何反抗……
    我的胃裏泛起一絲苦澀。我到底是愛上了這個男人,遺憾的是,在他放手的那一刻,我才知道。
    而如今,這些愛,都轉成了恨。
    他們說,什麽時候,恨盡了,人才能新生。
    可我覺得,即使我新生了,我都難以忘記他給的這些傷害。
    我走到福利院門口時,卻見一個高瘦的身影穿著大衣,撐著傘,立在那裏。
    我突然失了神。
    天佑?
    不!
    我努力睜大眼睛,隻見他一步一步走過來,說,我在這裏等你好久了。
    我後退,說,你到底想做什麽?!
    他笑笑,說,我真該檢討一下自己,怎麽可以給你留下這樣的壞印象?
    我轉身想走,卻腳下打滑,他伸手一把扶住我,說,小心。
    我推開他的手,說,不用。
    他說,雪天路滑,不如我送你一程。
    我說,不必。
    他說,涼生說,要帶你去法國了。
    我轉過頭,不看他。
    他搖搖頭,說,看樣子,我對你的傷害有些大哦。
    我依舊沉默。
    他將傘擎在我頭頂,為我遮住紛飛的落雪。他看著我,說,我給涼生推薦了一位很好的心理醫生,叫黎樂,希望她能帶給你幫助。
    我說,你是精神病嗎?我不要你的幫助!
    他說,薑生,我們倆的關係一定要這麽糟嗎?
    我說,你告訴我,我們怎麽才能不糟糕?!你還嫌害得我不夠嗎?
    他看著這漫天飛雪,神思似乎有些飄渺,微微地歎息道,有時候,人並不知道自己的下一步路會走向哪裏……
    我不看他,他這些感喟也彌補不了那些傷害。
    陸文雋見我如此,便笑笑,說,既然老天注定我們倆成不了朋友,那我也不勉強。他說,不過,薑生,我想告訴你一件事情,你哥和我現在正在暗處和程家搏綦天動力的收購,如果我們贏了……或者說,你哥贏了的話,他就再也不是寄人籬下的三少爺了,他會有自己的產業,會更有地位,更有能力,保護你不受傷害,不受侮辱……
    說到這裏,他看看我,忙說,我錯了,不是你哥,應該說是你的男人。
    他說,這件事,你好好想想。
    我看著他,說,你不要太奇怪,我又沒錢給他,他成功我開心,他不成功,我又能怎樣?!
    陸文雋說,可是,你能幫到他。這世界上,你是唯一可以幫到他的人。
    我愣了愣,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陸文雋笑笑,說,我已經讓歐陽嬌嬌的父母重新起訴了,所以歐陽嬌嬌死亡一案將重啟。三亞警方根據當時酒店裏的錄像,發現了歐陽嬌嬌死之前,曾去酒店找過程天佑,當時你也在,也就是說,你是此案的重要人證。隻要你能在口供上,表示程天佑有危害歐陽嬌嬌的言語和舉動,那麽,你就幫到了涼生。
    我說,你讓我誣陷程天佑?
    陸文雋說,誣陷?太嚴重了。難道程天佑作為歐陽嬌嬌的金主,沒有因為歐陽嬌嬌和她的前男友有舊情而不悅,從而起過殺心?難道他沒有對你說過什麽要殺死這女人的話,或者以重金誘使你在歐陽嬌嬌的飯菜裏下迷藥,將他們溺死在海裏?
    我冷笑著,看著他,像看一場鬧劇。
    他說,嘖嘖,為了一個在三亞那麽輕賤你、侮辱你的男人,你不至於吧?難道他床上技術就這麽好,讓你滿足得不忍心說他壞話?
    我被他氣得渾身發抖,轉身就走。
    他說,好話我已經說盡!你當然可以不這麽做,不過,如果程家將來收購綦天動力成功之後,查到是涼生在暗地裏同他們角力的話,他將一敗塗地,失去一切,永世不能翻身!你們兩個,將皆淪為被羞辱、被輕賤的那個!
    我的步子遲疑了。
    他聲音微微變大,極具蠱惑,說,你想想吧,不過是一句口供的正與反,就能讓涼生的命運,一個天上,一個陰曹地府!你一個女人受辱至此都恨不能死,你想他日若涼生一堂堂七尺男兒受此奇恥大辱……
    我停住了步子。
    他得意地笑了,走上前,手指輕輕地滑過我的背,說,你的口供,能將涼生送上青雲,而程天佑呢,雖然他會因此被調查,程家將被打亂收購綦天動力的腳步……但是,你放心,你的程天佑不會因此鋃鐺入獄的,你隻要讓他陷入醜聞即可。程家本事通天,自然會找最好的律師幫他打贏官司的。你啊,不必為他擔心。
    我冷笑道,我雖然恨不得他死,但你也別想借刀殺人。
    然後,我轉身就走。
    陸文雋笑笑,說,反正,涼生成功與否,全在你一詞之間了。而且,這種事情,涼生也不方便親自求你吧?他說不出口。
    我的背微微一僵。
    他笑道,不然,你以為,他為什麽冰天雪地千裏迢迢地去深山老林裏找你,隻為了愛嗎?情聖啊?!別天真了!
    85 碎裂。
    我在外麵一直行走到深夜。
    回到家,整個人感覺已凍僵,涼生在整理行李。
    他看到我,走上前,滿眼關切之色,說,怎麽這麽晚?手機還關機……你的臉色,怎麽這麽差?
    我看著他,喉頭間湧動著千百問,卻始終沒有問出口。
    我低頭,鼻子微微一酸,收拾了一下心情,抬頭衝他一笑,說,沒什麽,就是得知小綿瓜被領養了……心情突然很糟糕。
    眼淚流了下來,我忙抹去,說,其實,我該為她高興的。
    涼生輕輕捧著我被凍紅的臉,說,我真的不知道,怎麽能讓你開心。
    我吸了吸鼻子,抬頭問他,我們什麽時候走?
    他說,哦,明天一早我們先到上海,然後轉機巴黎。
    他說“一早”的時候,我的心瞬間無比明亮起來,突然覺得自己不該因為陸文雋的話而對他產生猜忌。
    我擦擦淚,衝他笑笑,語調變得輕快,說,那我趕緊去收拾行李。隻是啊,不能和朋友們好好道別了。
    涼生也笑笑,說,反正總要回來的。
    突然,有人敲門。
    涼生開門的時候,隻見老陳帶著三位穿製服的警察走了進來,他說,先生,他們找薑小姐,配合一下歐陽嬌嬌那件案子的調查。
    我的心再次重重地跌入了黑暗之中。
    我張大了眼睛看著涼生,涼生也望著我,他輕輕理了理我的頭發,說,沒事的,我等你。
    我跟著他們離開的時候,突然轉身,終於將那句一直湧動在喉頭的話問出了口,我說,你真的想我這樣回答嗎?
    涼生看著我,似乎不解。
    我有些執拗地拉著他的手,仿佛捉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緊緊地看著他的眼睛,問,你真的想我這樣回答嗎?
    他別開臉,不忍看我,強笑道,我真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我的眼淚嘩的一下流了出來。
    他否定了。
    可那些細微的表情,卻仿佛告訴了我真實的答案。
    頃刻間,我感覺,心底有某種東西碎裂了。
    發出輕輕的,卻那麽尖銳的聲息。
    86 我也想以前的我們,可終究回不去了。
    錄完口供後,我回來,一直沉默。
    涼生走進我的房間,也沒有說話,隻是望著我。
    我抱著雙膝,黑發遮住了這黑夜的無邊孤單。
    他俯身,將一串白色的硨磲穿成的佛珠纏在我的手腕上,說,明天我們就要離開這裏了。
    我看著它們纏繞在自己的手腕上。
    他輕輕地撫摸著,說,一百零八顆佛珠,求證百八三昧,斷除一百零八種煩惱。
    他說,願你如此。
    我抬眼看著他,如此熟悉,卻又陌生。
    涼生離開後,我偷偷跑出了門。
    我到了小九的門外,站了很長的時間。
    偌大的城市裏,突然你發現,有一天,你有了心事,竟不知對誰說。
    門縫裏突然透出了燈光,似乎有人起床,傳來窸窸窣窣的披衣穿鞋聲。
    門被打開的那一瞬間,昏暗的燈光映著小九那張美麗清秀卻睡眼蒙矓的臉,她看到我的時候,微怔。
    雪就這樣下著,在我和她之間。
    ——我要去法國了。
    ——挺洋氣。
    ——小九,這些年,你好嗎?
    ——還行。
    ——小九,我是薑生,你還記得我嗎?
    ——……
    ——小九,我想你了。我想以前,以前的你,以前的北小武,以前的涼生。小九,我好想你們啊。
    說完這句話,眼淚已蜿蜒到我的唇角。
    她的眸光微微抖動,隔著牢不可破的鐵門,她看著我,輕輕地說了倆字——傻子。
    我不死心,說,你一定也想我,要不,你怎麽能感覺到我,怎麽會起床?
    她麵無表情,說,我倒馬桶啊!
    然後,她重重地將防盜門後的大門給關上了。
    隻剩下我,和屋外飄雪的午夜。
    我再次走到飄雪的街上。
    我想起了聖誕節,想起了以前的我們,還有種種往事。
    我並不知道,在那間破舊的小屋裏,木門重重關上之後,那個叫小九的姑娘,她靠著門慢慢倒下,最後蜷縮在門前,再也壓抑不住情緒,失聲哭泣。
    就仿佛是一種靈犀,明明睡著了,卻又輾轉醒來,心神不寧地開門,卻見飄雪之下孤單的我。
    薑生,我也想以前的我們,可是,終究回不去了。
    涼生出現在我的眼前,茫茫白雪中,他停在路邊的車的車燈打出一束光柱。他說,薑生,你到底怎麽了?
    我看著他,說,我是不是你的一顆棋子?
    他說,你怎麽會這麽說?
    我說,陸文雋要我做偽證,難道你不知道嗎?
    他愣了愣,說,我知道。
    我就哭了,說,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情,隻要你告訴我。不要對著我也用謀略,用手段,我不是一顆棋子,無痛無癢,不知悲傷。
    涼生看著我,眼裏蕩起一層輕霧般的光,難過得要命的模樣,他苦笑道,任何事情?包括對付他嗎?
    我微微一怔,瞬間回過神來,無比悲傷,說,你真的拿我當棋子!
    他看看天上的雪,長歎,我視你如命都來不及,怎麽會拿你做棋子?陸文雋是跟我提過,要讓你去為歐陽嬌嬌一事錄口供,但是,我斷然拒絕了!我怎麽會為了一己前程讓你冒險做偽證?!
    我聽著他的解釋,那麽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我問,真的?
    他說,真的。
    這一次,他沒有躲閃,而是迎著我的眸子,那麽堅定的樣子。
    隻不過是一些堅決的話,一個堅定的眼神,就輕易地將我為之痛苦了一整天的心結打開了。剛剛釋懷,可突然間,我又覺得更委屈了,我說,那你為什麽不早說?
    他無辜極了,說,我怎麽說?你又沒問我。
    我說,我問了。
    他歎氣,那麽似是而非的話,算問嗎?“你真的想我這樣回答嗎?”這樣的話,你當是猜啞謎!
    我就哭了,很委屈地看著他,說,猜啞謎怎麽了?電視劇裏男女主角不都這樣嗎?
    ——分手之前,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愛!
    ——再問一個。
    ——不後悔!
    ——最後一個。
    ——我會獨自將孩子養大!
    他無奈道,這……都什麽強盜邏輯啊?
    突然,他又笑了,說,不過你承認我是你的男主角了?
    我說,問作者去!
    涼生說,乖!別出戲!老老實實按劇本來,我們是正劇!
    我……好吧。
    後媽準備的下一個劇情是:
    我仍覺委屈,不死心地問,那你為什麽千裏迢迢地去深山老林裏找我?
    這次他沒再說話,直接將我拉入懷裏,以吻作答。
    87 不斷向人低聲下氣解釋的人生不是苦短而是苦役,我想結束它!
    ——以後不準對我動手動腳!
    ——我隻是動嘴。至於動手……動腳……我可不可以看作……你在提醒我呢?
    ——我說正經的!
    ——不關我的事啊,作者最近好這一口啊,沒辦法,小薑薑,你就從了吧,哈哈~……
    ——臣妾做不到啊~
    以上純屬作者寫作期間,壓力過大情緒失控而導致的亂碼,請各位讀者勇敢地忽略。下麵,故事繼續……
    故事繼續之前作者還是要交代,作者拖稿拖到boss和編輯再次從北京殺到青島堵門……超級血淚史啊,一字一淚啊,《涼生4》此書背後你們不知的故事大甩賣了——
    好吧,這次,故事真的繼續了……
    他們說,女人的心,衡量了身體間的距離。
    去機場的路上,我努力同涼生保持著距離。
    我不知道對不對,但總覺得想逃避這種距離帶來的負罪感。
    涼生看著我時刻極度警惕的模樣,唇角溫吞著笑意,眼眸中的波光恍似春夜潮水,溫柔中,有一絲無奈而邪氣的魅。
    老陳坐在副駕駛處,不動聲色地斜眼從後視鏡裏觀察了一下我們,似有心事。
    老陳幫我們領取了登機牌。涼生看了看我,笑了一下,說,到了巴黎呢,我將會送給你一個驚喜。
    我一直處於警惕狀態,應激反應般,說,啊?你想怎樣?
    涼生生怕我跌倒,輕輕一拉我的手,說,你不至於吧?想什麽呢?
    我們走向安檢時,身後突然傳來了尖銳無比的聲音。偌大的機場中,那聲音聽起來幾乎是歇斯底裏的。
    她說,你要帶她走?!
    我們回頭時,不由一驚,未央就站在我們身後,如同暗夜裏的鬼魅一樣,有一種淒豔凜冽的美。
    她看著我那隻被涼生拉住的手,突然笑了,說,到了今天,你還要跟我說,你隻是把他當哥哥嗎?
    我沒說話,隻是看著她。
    不斷向人低聲下氣解釋的人生不是苦短而是苦役。
    我想結束它!
    未央轉身看著涼生,她舉起手裏的桶,對著涼生冷笑,說,今天,如果你帶著她走,我就燒死在你麵前!
    涼生看著她,唇色被氣到發白——這些年來,她似乎一直在用這樣自殘的方式要挾著他。
    未央拉住他的手,眼淚流了下來,說,我不能讓你走!你走了,我怎麽辦?我怎麽辦?涼生,我愛你啊。求求你,看看我吧!我是愛了你這麽多年的未央丫頭啊!我們從高中就被大家看作是一對了。你是我所有的青春啊!涼生,求求你……
    涼生看了看我,轉頭對老陳說,你帶薑生先登機,我回頭就來。
    他轉身,對我說,等我。
    我看著他那隻被未央緊緊握住的手,還有未央流淚時楚楚動人的模樣,突然有些不好的感覺,卻隻能不安地用手輕輕地拉了拉他的衣腳。
    就像我們小時候,那些不安的時光裏一樣。
    他低頭,看著我的手,輕輕地握住,抬頭看著我,再次說,等我。
    我轉身,他說,我一會兒就來。
    那一天,涼生久等未至。
    起飛的時間已過,老陳無比焦急,機艙裏埋怨的人漸漸多起來,空乘耐心解釋,因為有位頭等艙的客人還沒來。
    我望著舷窗外,幾次想下去,卻被老陳和空乘阻止。手機關了又開,最終,等來了他的訊息,正是我所怕的——
    他說,薑生,好好地,在法國等我。
    飛機起飛,我的心沉入了穀底。
    88 我不與人為敵,但是,誰若以我為敵,我必還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