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峙·勘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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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峙·勘透
    被田幽宇抓著腕子出得房門,我努力立住腳仰臉看他,他便也偏下頭來看我,眼一眯,問道:“怎麽了?”
    “宇哥哥可不可以放開靈歌?”我輕聲道,“靈歌不想被人看做是舉止輕浮的女子。”
    田幽宇哧笑一聲,道:“我是你未來的夫婿,你這丫頭哪兒來那麽多顧慮?”
    “不管是什麽關係,至少靈歌現在還待字閨中,”我低聲卻堅定地道,“宇哥哥也不想別人在靈歌的背後指指點點罷?”
    許是因為田幽宇還在為他恩師守孝,自己也不想太輕佻,於是總算放開了我,大手拍拍我的臉蛋子,沉聲道:“待會兒我給你上藥——你老老實實地告訴我這是怎麽回事!”
    噯噯,頭疼。
    顧不得“待會兒”的事,我得先把眼前的事解決了去。順著樓梯來至樓下客廳,見段家兄弟正坐在椅上,綠水早奉了茶上來,段老三段慈的身旁地上果然有一隻小小的帶提手的木箱。
    “段二公子好,段三公子好。”我上前行禮。
    “嶽小姐好。”兄弟倆回禮,段老二段想才要張口說什麽,忽然瞥見了我身後的田幽宇,不禁咦了一聲,道:“這不是田都尉麽?”
    田幽宇眯著眼慢慢走來,語氣平淡地道:“恕田某眼拙,這位是?”
    “在下羽林郎將段想。”段想一拱手,又指指段慈,道:“這位是舍弟段慈,現任翰林院編修。田都尉在後羿盛會上的神勇表現著實令我們兄弟佩服萬分哪!”
    難怪他們認得田幽宇,田幽宇卻認不得他們,看來這瘋子在業內還當真是個知名人士。
    對於段想的客套話田幽宇並不感冒,隻麵無表情地點點頭,一雙銳利眼睛卻盯在沒怎麽說話的段慈的臉上,段慈正望著我,臉上還泛著潮紅。
    真是要了命了,這段小三這會子又犯什麽花癡?萬一激怒了田瘋子……後果不堪設想啊不堪設想!
    為避免事態向著不良的方向發展,我連忙請段家兄弟就坐以化解僵局,自己則坐至二人對麵,田幽宇更是毫不客氣地一屁股坐到了我的身邊。
    段想看了田幽宇一眼,向我笑道:“我兄弟二人冒昧登門,一是來探望嶽兄的傷勢並致歉的,二是為感謝嶽小姐昨日在危機時刻對家弟的解救之恩……”
    “段二公子千萬莫要這麽說,若不是二公子及時挺身而出,靈歌隻怕早就喪命於凶徒的刀下了!”我忙打斷他的話,怕他說出什麽與相親有關的字眼來。
    段想笑笑,暗暗捅了捅身旁的段慈,示意他也說幾句,段慈漲紅了臉,憋了半天方才呐呐地道:“昨日……若不是嶽小姐隨機應變、心思靈敏,將綬帶係成了活結,小、小生也不能那般順利的逃出……真、真不知該如何感謝嶽小姐才、才好……”
    “三公子言重了,”我低下頭不敢看段慈,生怕一旁的田幽宇看出端倪來,輕聲道:“靈歌隻是湊巧會那樣一種係法而已,不值一提……家兄的傷勢也已無礙,有勞二位公子惦念,隻是他才剛吃了藥睡下,無法接待二位公子,還望海涵。”
    段想連忙笑道:“不妨事、不妨事,還是請嶽兄好好靜養罷,嶽小姐若是有需要幫助之處,盡管對我們兄弟說,千萬莫要客氣才好!”說著由身邊桌上取過來一隻油紙包的四四方方的小包,道:“這裏麵是一些補血補氣的草藥,嶽兄養傷應該用得著,還望嶽小姐能夠收下,以表我兄弟的微薄心意!”
    我連忙起身道:“段公子太客氣了,這藥靈歌不能收,否則家兄知道後定會責怪靈歌的……”
    沒等我客套完,就聽得身旁一直裝老實的田幽宇突然插嘴哼笑道:“草藥就罷了,嶽仵作自己便是大夫,吃什麽藥管用他心裏有數,免得這藥送來了卻用不上,白白浪費——倒是聽說段編修帶了丫頭感興趣的東西來,不妨拿出來看看,讓田某也開開眼。”
    來了!這就來了!田大瘋子,你——你真是唯恐天下不亂啊!我、我咬死你!
    田瘋子的話音一落,段慈的臉立馬紅了個透,好像被人勘破了心思般,額上都冒了汗。段想察覺出田瘋子的來者不善,皺起眉頭瞪向他,冷聲道:“這似乎是舍弟與嶽小姐之間的事,田都尉這麽說……似乎有逾矩之嫌哪!”
    你瞧!你瞧!趕上這段老二也是個火爆易怒的脾氣,一點虧兒都吃不得,這下有好戲看嘍……嗚嗚,誰來救救我吧。
    田瘋子似笑非笑地緩緩站起身來,道:“隻怕逾矩的是你們二位罷……嶽靈歌是田某未過門兒的妻,別的男人送她的東西,田某自然有權過問。”
    你看!你看!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這瘋子得滿大街宣傳我是他的老婆!這下子我是跳進黃河——跳進長江——四大洋挨個兒跳也洗不清了!
    果然段想一聽這話就愣住了,段慈更是錯愕不已,肌肉不發達的小胸膛裏傳來了“哢嚓”的什麽東西碎掉的聲音。我心說不妙,萬一這小兄弟惱羞成怒掉頭走了,我想借他的幫助從《臣史》中查找大盜身世的蛛絲馬跡的希望豈不是要破滅了麽!
    然而可是但是……我、我又惹不起田瘋子,如果當麵否認他方才的說法,這家夥沒準兒當場發飆對我做出什麽可怕的、含占有性質的行為以昭示我確已歸他所有,那那那那我就真完了……老虎屁股摸不得,要摸也絕不能當著段家兄弟的麵摸……我難啊!難死我嘍!
    正當我絞盡腦汁拚命想轍的當口,忽聽得段想哈哈一笑,道:“田都尉!隻怕這隻是你一廂情願的說法罷!”
    喲嗬?怎麽……這段二公子難道是真人不露相,竟然能猜得出田瘋子與我之間一個願打一個不願挨的悲慘關係?
    聽得段想繼續道:“倘若嶽小姐當真是你的未婚之妻,嶽伯父又怎會答應家父的提議,安排舍弟與嶽小姐昨日的相親呢?田都尉如此不負責任的說法,實是有辱嶽小姐的名聲!”
    說得好,說得妙,說得瘋子呱呱叫!那丫辱我不是一回兩回了,可算有人充分理解本姑娘的痛了……那個,好端端的,你提“相親”那倆字兒做什麽哇!嗚了哇……
    “相——親?”田幽宇鋼牙銼銼地轉過臉來瞪向我,雙目幾欲噴火。
    你你你,你瞪我幹什麽?不是你說的讓我找個中意的男人帶到你麵前去嗎?你你你,你別不承認啊!這種話我可是向來都當真的!再、再說了,相親是嶽老爹的主意,你、你有本事瞪他老人家去,我被逼著冒雨前去還讓人綁了當人質受了驚嚇且連累嶽老大身中一刀並就此暴露了我與大盜的關係從而破碎了與他雙宿雙飛的美好憧憬——哎喲,喘不過來氣兒了——我找誰說理去?
    我惶恐地衝著田幽宇眨著無辜的眼睛,暗示他相親非我本意,千萬別揍我,千萬千萬。
    田幽宇收到暗示後似是明白這事兒也確實不是我能做得了主的,因此終於扭回頭去重新瞪向段家兄弟,帶著強烈地危險氣息慢慢笑道:“田某現在便給你們個負責任的說法——嶽靈歌是我田幽宇要的人,名花已有主,二位可以死心了!”
    段想臉色十分難看地從椅子上倏地起身,冷聲哼道:“田都尉未免太無理了些!莫非以為我段家好欺負麽?”
    田幽宇倨傲地雙手抱上胸前,仰起下巴垂著眼皮兒睨著段想,哧笑道:“這位段公子若不服氣盡管一試,明的暗的軟的硬的,田某接著便是!”
    “那今日段某倒要好好領教領教田都尉的本事了!”段想說著沉下臉,氣貫全身腳踏陰陽,蓄勢待發進入倒計時狀態。
    哎唷!要打起來了!十、九、八(別數了你就)……不成,若這兩人在此處打起來,姑娘我很可能會受到拳風腳影的波及啊!這架一定要勸!
    “可、可不可以去外麵……寬敞些……”我怯怯地將聲音送入兩個鬥雞般互相瞪著的男人的耳朵裏,兩人大概也覺得屋內障礙太多,待會兒打起來時掄不圓膀子,便仍舊對瞪著齊齊邁了步子跨出門去(“勸”到外麵打去了)。
    ……七、六、五……我躲在門扇後麵往外窺探,如今事態發展成這個樣子已非我所能左右的了,我看我是不是應該改變初衷去那什麽表舅家暫避幾天?
    “嶽……嶽小姐……”段慈的聲音忽然出現在身後,我轉頭看向他,見他神色有些頹然,低著頭訥訥地道:“你當真……已同田都尉有婚約了麽?”
    這傻小子原來還在糾結這事兒,我誠摯地望著他輕聲道:“如令兄所言,倘若我已有婚約在身,家父又豈會答應令尊要你我……”
    “此、此話當真?”段慈抬起臉來望向我,滿眼閃著小星星。
    這個……小兄弟,瞅你這樣子……你不會真的對我有什麽想法兒了吧?……不怪你,雖然姑娘我確實是溫柔善良聰明可愛,但你見過的大姑娘也當真是太少了,以後多見幾個自然就不會如此輕易的動心了,所以……如果我最終傷害到了你……就請當做是一次寶貴的戀愛經驗吧,千萬不要恨我,千萬不要為我而終身不娶,千萬不要因此而自尋短見,千萬千萬。
    我微微點頭,暗道是辦正事的時候了,便衝他淺淺一笑,道:“聽說三公子給靈歌帶了東西,不知是什麽?”
    段慈猛然想起來地“哦”了一聲,才要回身去取那隻小木箱,忽地想起自己的哥哥還在外麵跟人幹架,不由又停下來很是為難地向外看,我實在怕再來個節外生枝壞了我重要之事,隻好一咬牙走上前幾步將嘴湊到段慈耳邊輕聲地道:“三公子請隨我來……”
    段慈霎時又紅透了臉,把他二哥一把甩到了九霄之外,飄飄悠悠地跟在了我的身後,我衝他使個小眼色,輕聲道:“三公子是否要拿上那隻小箱?”
    段慈道:“對……”飄過去拎了箱子,一路跟著我飄上了二樓。
    我邊警惕地往樓下瞅著那兩個已經劈哩啪啦打成一團的家夥邊一伸胳膊輕輕推開嶽清音的書房門,示意段慈先入內,而後自己倒著跨進來將房門關了,這才輕籲一口氣,總算沒被那兩人發現,暫時脫離了危險區。快,小段,趕緊著,開始吧,書房一刻值千金(你們想幹什麽)!
    “三公子可以給靈歌看了麽?”我迫不及待地回身道,“呀——”
    驚呼聲中一身大紅袍在視線裏抖了一抖,“燕……季大人?”我睜大眼睛看著立在書架前捧著本書正好笑地望著我的季燕然,“您怎麽會在、會在這裏?”
    季燕然看了看發愣的段慈又看了看我,笑道:“綠水和長樂在房裏守著清音,為兄便抽空到清音書房中來想找幾本關於失血後有助調養恢複的草藥書籍……靈歌妹妹有事要辦麽?可需要為兄回避?”
    當、當然,趕緊回避!這簡直是才出虎穴又入龍潭,在自個兒家還這麽提心吊膽的,問天下誰能有我辛苦?真是的。
    未待我答言,便見段慈忙向季燕然行禮道:“季大人好!不知季大人在此,失禮之處還望海涵!”
    季燕然微笑點頭,道:“段公子不必多禮。”說著目光就落在了段慈手中提的小木箱上。
    段慈這孩子也忒老實,他看他的,你就假裝未曾發覺別理他了唄,結果人家狗官還沒開口發問呢,你自個兒倒先招了!便見段慈紅著個臉,略帶羞窘地一指那木箱道:“這個……是學生從翰林院借來翻閱的資料……”
    “學生”是後輩在前輩麵前的一種自謙的稱呼,想是因為季燕然早他幾年出仕,算是他的學長來的。
    季燕然“哦”了一聲,笑道:“段公子在翰林院編修《政史》,需參考收集大量的資料,我朝律典規定,凡修史撰史官員采集資料,相關人等必須全力配合,不得阻撓。是以段公子若想調取資料是再正常不過之事,何須借閱?”
    段慈低頭答道:“學生借閱的是……《臣史》,因此需在負責《臣史》的編修處登記。”
    “喔……”季燕然把頭一點,忽然一笑,偏頭向我道:“莫非靈歌妹妹感興趣的東西便是這個?”
    段慈一聽這話立刻又紅了臉,恨得我直想狠狠踹他屁股幾腳——你說你這小子哪那麽多話!被這嗅覺靈敏的狗官察覺了不是!你平時話不是挺少的嗎?怎麽一見了這狗官就中了邪似的啥話都往外倒!說!你是不是暗戀這狗官!早看出你小子就是一潛伏中的小受了,見了人高馬大身材不錯五官齊全的家夥你就欲火難耐了是不!——真是氣得我牙癢。
    “靈歌隻是聽段公子談起過一些史書上的趣事,因此才隨口說了想看看相關故事的話,誰想段公子是個有心人,竟記住了,這才給靈歌借了來。”我模棱兩可地答道。
    段小受仍自在旁臉紅麵窘,季燕然便眯眯地笑,將手中書卷合上插回書架,道:“既然二位有事要談,為兄便先行回避了……”
    許是見他笑得有些曖昧,臉皮兒甚薄的段小受實在覺得羞窘,忙道:“大人……莫要客氣,學生同嶽小姐來此……隻、隻是為了看看這資料的,大人若也感興趣,不妨與學生和嶽小姐一、一同觀看……”
    喂喂喂!你、你你、你這笨小子哇!多麽好的一個與美女獨處一室的機會哇!你竟然就這麽白白浪費了哇!壞了我的大事,我咒你一輩子做小受哇!
    “既如此,那為兄便打擾了!”一向圓於世故的季燕然這一次竟然十分可疑地如此痛快地答應留了下來,這……他……他是故意的!他這個成天與各種各樣三教九流的人物打交道的家夥,早就看透了段小受的性格,所以剛剛他才故意笑得那般曖昧,以令臉皮兒薄的段小受覺得不好意思,誘其開口留下他,以達到他想充當電燈泡的惡趣味的目的!
    憋著一肚子氣的我百般不情願地請他兩個坐下,因嶽清音的書房隻有書案後的一把椅子及窗前的小榻可以坐人,是以段慈便請季燕然坐至案後椅上,我也隻好同他一人一邊的站在季燕然身旁。段慈便將那小木箱提至案上,打開蓋子,見裏麵有三四本厚厚的藍皮冊子,封麵上寫著《天龍皇朝萬臣正史》。
    我不禁暗暗咋舌:萬臣?這要查到哪個猴年馬月去啊?等查出來了大盜也早就變老盜了。
    季燕然拿起最上麵那一本隨意翻開一頁,瞅了兩眼,笑道:“段公子借閱的是萬臣史中前朝與當朝諸臣的家史罷?”
    段慈連忙點頭,道:“正是。因是近兩代的臣史,是以資料始終都在搜集整理之中。”
    “唔,”季燕然點頭,將手中的那一本遞給我,並且仰起臉來望向我笑道:“依為兄看,前朝臣史或已離任官員的史料……或許會有靈歌你感興趣的故事。”
    我登時愣住——這狗官……他、他知道我要查什麽!難道……難道……他早就從大盜的盜寶行為中敏感地察覺到了大盜的目的?大盜他隻盜官不盜民,每次作案都會留下鬼臉的標誌,甚至在皇帝枕邊留下標誌以圖將此事鬧大傳遍整個朝野……季燕然猜到了大盜的身份必與官家有關,他、他說不定早就先我一步去查了當朝官員的臣史,且很可能並未查出相關線索來,因此才會暗示我,我想要查的東西很可能就在他尚未入手的前朝臣史與已離任官員的史料之中!
    老天……老天……什麽都瞞不過他……莫不是我的每一個念頭每一步計劃都早在他的預料之中?不,不是,段慈我是昨天才認識的,也是昨天才知道他是編修史書的,我想借他查閱史料的計劃也是昨天才有的,所以季燕然勘透我的想法是……老天啊,是他方才知道段慈帶來的是臣史的資料的那一瞬間——他、他就立刻明白了我的意圖!
    怎、怎麽辦……我鬥不過他……我騙不了他……我一點也幫不上大盜的忙,相反卻隻能成為將大盜誘入陷井的誘餌……
    我怔怔地望著季燕然黑白分明的眸子,這個男人強大得堪比任何一名絕頂的功夫高手,他此刻正站在紫禁之巔,等待著與大盜決戰那一刻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