剖析·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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剖析·罷休
不得不說,季大叔是位與人溝通的高手。他知道若直截了當地問我和季燕然現在的情感現狀的話,我必定不會對他說實話,就先以輕鬆溫情地方式攻破我的心防,令我對他產生親近感,而後再利用這親近感直攻中心,讓我猝不及防,讓我不好意思再對他說假話。
他望著我,眸光令人信賴。我輕聲地道:“爹想說什麽?”
季大叔歎了口氣道:“我昔日那般傲氣的兒子,如今目光裏卻盛載了太多的無奈心痛,若非一個‘情’字,誰又能傷他至此?而靈丫頭你呢——專注於推理時心無旁鶩,渾身散發著一種異樣的光彩,那般的與眾不同,那般的靈動聰穎,可與燕然在一起時卻又怎樣呢?我從你的眼睛裏看到了同燕然一樣的無奈心痛,除此之外,你還在逃避他,故意冷淡他,甚至不惜剌傷他……”
季大叔說至此處,凝眸深深地望住我,溫聲地道:“可否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竟要兩個原本相愛之人變成了這副樣子?”
我牽起唇角無聲笑起,輕聲地道:“事情須從去年八月十五的那天晚上說起……”
於是原原本本細細致致地將我與季燕然和大盜三人間的糾葛一絲不落地慢慢講給了這位季大叔聽,這是第一個可以讓我毫無保留傾訴心事的人,他有種獨特的人格魅力,讓人情不自禁地將他當做家人,當做摯友。
終於講到了大盜的死而重生,講到了我那如煉獄般的新婚之夜,奇怪的是,在他無比認真的聆聽下我竟可以保持平靜而淡定的心態,不再像平時那樣,一想到這些就會不由自主地顫抖。
“那麽,你做出了怎樣的決定呢?”季大叔問道。
“我放棄了,既然選擇誰都會對另一方造成背叛式的傷害,那我就誰也不選擇。”我平靜地道,“同燕然哥哥的婚姻必須要滿一年才能解除,所以我和他商定好了,一年之後讓他休了我,從此後路歸路,橋歸橋。”
“唔……”季大叔點著頭,“那麽你呢?從此後另嫁他人,讓這倆小子徹底對你死心?”
“我想,我已經沒有力氣再去愛別人了,”我笑,“這對那第三個人又何嚐公平?所以我已決定,從此後孑然一生,獨身到老。”
“這個……隻怕嶽老先生不會答應。”季大叔眨了眨眼睛。
“若家父不肯答應,那我也隻好遁入空門,徹底了了這塵緣。”我淡然笑道。
“嘖嘖嘖!現在的小丫頭都怎麽了呢?動不動就想遁入空門,這不是在給佛祖添亂子麽!”季大叔搖頭笑著,忽而伸出手指向我一點,道:“靈丫頭你是個膽小鬼。”
我垂下眼睫等他的下文。
“莫看你對著死狀奇慘的屍體亦能談笑自若,但在個人情感方麵卻是個十足的膽小鬼。”季大叔毫不留情地說著,負著手開始來回踱步,“我倒有些奇怪起來,這老嶽和清音難道一直沒有好好照顧你麽?怎麽……怎麽你竟是如此地缺乏安全感呢?——不僅僅是現在,你從小就缺乏安全感,你極不易信任旁人,因你怕自己受傷害,稍微預感到自己可能要受傷,便立刻像隻小烏龜似的縮回殼裏再也不肯露出頭來!你甚至連自己都不相信——你不相信自己能帶給身旁的人幸福,你一直提心吊膽,患得患失,所以一旦你所愛之人受到一丁點兒的傷害,你就會立刻把所有的過錯攬到自己的身上,用這些來懲罰自己責怪自己,然後你就想逃,想放手,想把這燙手的山芋交出去,再一個人躲起來舔舐傷口——我說的是也不是?”
我從未被別人如此深入準確地剖析過,也許我自己一直都清楚,隻是不願承認,不願承認自己對於愛情的膽小怯懦,因為在穿來之前,被父母拋棄的我從未想過能夠得到那樣一份深厚的感情。我覺得我就像一個中了頭彩的暴發戶,一下子有了數不清的錢,卻突然間不知所措,不知該怎樣受用這筆意外之財。
“這麽小小的一個女孩子,怎麽能承受這麽多、這麽沉重的心思呢?”季大叔說著,坐到我對麵的椅子上,凝眉盯住我,“說到底,還是因為你這小腦瓜兒太聰明的過!都說傻人有傻福,你若是個沒心沒肺的傻丫頭,認準一個理兒後便一路走到底,又哪裏會生出這麽多煩惱來?你錯便錯在太過用腦了,這是聰明人的通病——思前想後,憂此慮彼,習慣性地想要從眾多答案中選出最好的一個。可是你看——那些分不清優劣的傻丫頭,她們對於自己的選擇一樣滿意得很,一樣過得很舒坦!”
“除去膽小和過於聰明之外,靈丫頭你還有個缺點,”季大叔伸出修長食指向我一點,“就是好強。我還從未見過哪個小女孩像你這麽好強的,總想自己主導一切,不肯接受別人為你安排好的事情。‘人至剛則易折’,丫頭,偶爾把事情交給男人們去處理並不是什麽丟人的事,沒有人會因此而責怪你笑話你,你更不必覺得自己不親自去決定什麽就是一無是處。你把自己弄得太辛苦了,除了承擔著自己的那一份之外,你還承擔了那兩個小子所要承擔的份額。這一份已足以令一個強悍的男人彎下他的脊背了,更何況是你這麽一個缺乏安全感的、比別人更易受傷的弱弱小小的小姑娘,身上共承擔了三份呢?”
“我很慶幸燕然始終沒有放棄你,否則我非得狠狠將他踹出門去,再也不認他這沒誌氣的兒子!我也很欣賞那個小家夥對你的情深義重,他若就這麽放棄了你,我和燕然都會瞧不起他。他們兩個比你冷靜,也比你篤定。他們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麽,他們也願意承擔所有的後果。既是如此,你何苦還要強撐著替他們擔著呢?一個人的能力畢竟有限,你無法替他們做出選擇,也沒必要替他們選擇。你所需要做的,隻是做自己的選擇,僅此而已。”
我略帶自嘲地笑道:“我所麵對的似乎已不是單純的情感問題了,它還兼雜著道德和道義。若不是為了保我全家無虞,大盜他根本不會去赴死,他若不曾重傷跌下深崖,我就不會……不會嫁給燕然哥哥,可以說,我和燕然哥哥的婚姻是通過大盜的死才能成立的。可如今大盜又回來了,他既沒有死,那這婚姻就失去了成立的前提條件。他為我赴死,我卻另嫁他人,這不是薄情寡義又是什麽?爹,這不是我想一想就能做出選擇的問題,麵對重生回來找我的大盜,我——我就不該去想‘應該選誰’這個問題,這是無恥的念頭!”
“而對於燕然哥哥……正因我已對他的情意曾做出了呼應,他才能放手將自己的心交給我,可若我重新回到大盜身邊,又將他的這顆心置於何處?如果不是我的回應,他就可以不必受這樣的傷害。總之……再繼續哪一段情都是錯誤,我認為兩段都終止已是最好的結果。”
季大叔突然大笑了起來,左右搖著手指道:“你這丫頭把男女之情也當做了案件來分析推理麽?若情感也需用理智來分析,那世人的婚姻要多難才能結成一對呢?你這小丫頭自顧自地替那倆小子前思後想地鋪設好了一條你認為是最平坦的道路,可你能確定他們願意走這條路麽?”
“他們可以不走,但我是一定要走的。”我咬牙道。
“倔丫頭!”季大叔好笑著搖頭,“你可以為了自己的心而終生不嫁,他們難道就不能為了自己的心而終生不娶麽?若果真如此,你豈不還是連累了他們痛苦一生麽?你以為他們真的能如你所想的那樣改變心意去喜歡別的女人?真這樣的話隻能說明他們對你還不夠喜歡!那你的終生不嫁就太不值了。”
“他們比我堅強,不會像爹說的這樣的。”我淡淡地反駁道。
“正因為堅強,所以才情願等你一年十年幾十年,直到你回心轉意。”季大叔望著我道,“丫頭啊丫頭,枉你在案件這類事上聰明冷靜,怎麽對情感一事反而當局者謎了呢?你以為隻有你一個人知道這件事究竟麻煩在何處麽?那兩個小子又不是真的傻,他們怎麽會不明白呢?他們一樣很清楚你的為難,也正因為你的有情有義才使得他們更難放手。”
“趁著你與燕然婚姻的一年法定期限,在你等著他們冷靜下來重新思考過後改變想法放棄你的同時,他們其實也正在等著你冷靜下來,看清自己的心,然後給他們一個最終答案——這是男人間為了爭取自己幸福的決鬥,他們爭的不是誰還能對你更好,誰還能給你最大的幸福,這些東西現在來說早已無所謂了。他們知道在你的心中其實早已有了答案,隻是你就是礙於那什麽道德道義的不肯說出來。他們就在等你,等你能徹底看清了自己的心,等你不再欺騙自己,等你有勇氣做出決定。時間,就是他二人的擂台,而你的答案,就是判決勝負的唯一標準。”
“別低估了他們的堅強,靈丫頭。他們既然理解你的難處,便能夠承受你給的結局。輸的一方不會怨恨你,相反,他還會為你感到高興,因為他知道你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他可以放心地放手了,可以放心地去尋找自己的幸福了——對於輸的一方來說,他這段感情的終點就是你已獲得了幸福,而不是你為了不負他終生不嫁。越是這樣,他就越不可能放手。越不放手,將來他所受到的傷害便越是深重。既然你注定做不成無憂無慮的傻丫頭,就該像個真正的聰明人一樣,學會站在別人的立場上去想問題,而不是自作主張地把自己認為好的選擇強加在別人的頭上。我說得對麽,丫頭?”
聽著他語重心長的話,我強忍著眼眶裏的濕熱感,垂下眸子硬是將險些洶湧而出的淚水憋了回去。從小到大,從沒有哪個人能如此貼心地幫我分析所麵臨的難題,幫我去看清自己的心。從沒有哪個人能如此真誠地告訴我什麽是對什麽是錯,什麽當想什麽當做。所謂良師益友,所謂摯愛親朋,想必就是麵前這樣的一位睿智幽默、嬉笑人生的男人罷。
抬起眼來望向他,輕聲地道:“爹說得對……是我太想替他們安排一個相對來說最好的結局了,所以忽略了他們的想法和感受。我之前隻是天真地想著他們足夠看得開,可以瀟灑地揮手離去,這樣即使我自己因此而痛苦糾結一生也無所謂的。然而我忘記了,在情感一事上,真正瀟灑的背後是死心絕念!我一日沒有歸宿,他們便一日不能解脫。我明白了,徹底了結這件事情的辦法隻能是我給出一個明確的答案來。既然要給答案,那我就不想等到一年後了,這對我們三人來說都是漫長的折磨。我想……年後回到京都,我就做個了斷。”
“好丫頭!一旦想通了便能痛快地做出決定,這點令你這個新爹爹非常欣賞!”季大叔拍掌笑道,“既然去了這塊心病,那便不許在悶悶不樂一個人跑到這兒來吹冷風了,還不給我笑眯眯地回前廳去?”
我不由展顏笑起,才要起身,忽而想到一點,便問向他道:“對了,爹,燕然哥哥那個指腹為婚的對象……您可知道能找到她的線索麽?”
“唔……這個麽,”季大叔撓了撓頭,“當年燕然他娘的確與對方互留過地址來著,然而後來我因在衙門當差,沒有什麽時間,都是他娘自己帶了他去對方家做過兩三回的客,燕然那時太小,又是坐著馬車去的,根本不知道路。他娘離世時我們爺兒倆誰也沒顧得上問那地址,如今想找,還真是如大海撈針哪。”
“燕然哥哥不是說,當時雙方還交換了信物了麽?是什麽信物?那信物還在不在?”我追問。
“嗯……記得他娘那天回來倒是提起過,”季大叔翻著眼睛想了想,“當時他娘給對方的信物是一幅我珍藏的前朝大畫家石聽鍾的墨菊圖,而對方給的信物麽……記得是一首詩。”
“一首詩?”我好奇地睜大眼睛,季燕然的娘用一幅大畫家的畫居然隻換了一首口頭上的詩回來,對方還真夠摳門兒的。
“唔……時間太久,我已經忘記了,大約燕然那臭小子還記得,靈丫頭問他去罷。”季大叔笑著眨眨眼睛,起身撣撣衣服,道:“我去看看嶽老先生睡醒了不曾,今兒晚上還要再灌他幾盅,讓他也跟著糊裏糊塗地高興高興!哈哈哈哈……”邊說邊意有所指地笑著大步離去了。
我在原處又坐了一陣,直到真正覺得手腳冰涼了才站起身,深深地吸了幾口這雪季的清新氣息,邁著如初穿越來時般輕快的步子,沿著長廊一路回到了前廳。
方一推開廳門,便見廳內正亂作一團,那位白家小姐小明姑娘不知何時又來了,正拉扯著季燕然的袖子吵鬧個不休。季燕然眉頭緊鎖,無奈搖頭,而嶽清音則仿佛屋內根本沒有這兩個人般坐在那裏老神在在地低頭喝茶。
這情形看著令人忍不住想要發笑,轉身正欲離去,卻聽那白小姐已是發現了我,嬌呼一聲道:“喂!你站住!”
回過身去挑眉望住她,淡淡地道:“白小姐有何貴幹?”
“你來得正好,我正有話要對你說。”白小姐驕蠻地晃著小腰硬扯著季燕然向我走過來,季燕然無奈地看我一眼,向她沉聲道:“白小姐,你再這般糾纏不休,便莫怪我下逐客令了!”
白小姐壓根兒不理他,隻盯著我道:“你聽清楚了:我白明明是一定要嫁給燕然哥哥的!如今爹把我趕了出來,我哪裏也去不得了,隻能住在這裏!雖然你同燕然哥哥成過親了,可我不介意,勸你好好想想,是識時務點自己主動離開燕然哥哥呢,還是等我請燕然哥哥把你休掉呢?”
我瞟了眼那邊的椅子,果見上麵放了個大大的包袱,看來這白明明小姐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不嫁季燕然誓不罷休了。
不等季燕然開口喝斥她,我便衝她莞爾一笑,不緊不慢地道:“敢問白小姐今年芳齡幾何?”
“我今年一十七歲,怎樣?”白明明挑著眉道。
“喔……這樣啊,”我微笑著慢慢地踱步至椅旁坐下,歪頭望著她,慢條斯理地笑道:“白小姐你好像不太了解天龍朝的律法喔……我朝律法規定,成親一年內丈夫不得休妻、不得再娶、不得納妾,白小姐您若想嫁給我的夫君,隻能等到一年以後了。”
“那又何妨?我等便是!”白明明不屑地撇了撇嘴,不肯落於下風。
“喔……天龍朝的律法還規定,妻子懷孕期間以及產後六個月內,丈夫不得休妻,”我接著笑道,“如果一年後我懷上了夫君的骨肉,那麽白小姐你想登堂入室的話,至少又得再等一年零四個月,那時小姐就快要二十歲了呢!除非……小姐想要做妾?”
“我才不要做妾!”白明明怒火衝天地叫道:“二十歲就二十歲,為了燕然哥哥,我等得!”
“喔喔!那好,”我繼續笑,“可是呢,我並不想隻生一個寶寶呢!為了能給我夫君更好的養老,我想……我們兩人至少也得要五六個孩子罷……這樣算來,唔……白小姐你最起碼也要等夠八年,到時候就二十八歲了,這個年紀還不嫁人,背後是會被人說閑話的!”
白明明落在下風,愈發的惱恨,氣癲地道:“我——我才不怕被人說閑話!莫說等到二十八歲了!便是等到三十八歲四十八歲,我也非嫁燕然哥哥不可!”
“這樣啊……”我也愈發笑得燦爛,“那我就隻好讓夫君把我休掉了……”白明明一聽我這麽說雙眸立時放出光來,然而不待她張口,我又接著笑道:“休掉之後再將我娶回去,這麽一來,一年之內他還是不能娶別人,等一年期到後我便請他再將我休掉,而後再娶……一直這麽休休娶娶到五十八歲六十八歲七十八歲……直至相攜而終——白小姐,你果真有耐心的話,可以等到下輩子。”
白明明一時惱羞成怒,衝上來揚起手便向我的臉上摑來,我未及躲閃,眼看便要吃上一耳光,卻突地由身旁伸過一隻大手來,一把攥住了白明明的腕子,隨即將其甩開,冷聲地道:“白小姐,請注意分寸。”
替我擋住這一掌的自是始終在旁一言未發的嶽清音。
“白小姐!”季燕然那廂亦是一聲斷喝,麵籠寒霜。
“夫君——”我微笑向他搖了搖頭,示意他不必生氣。看了眼氣得渾身亂顫的白明明似是還要張口說什麽,便搶在她的前麵高聲向廳外道:“屹伯在麽?”
屹伯聞聲推門進來,恭聲道:“少夫人有何吩咐?”
“煩勞屹伯代夫君與我送客——禮尚往來視為友,但若影響到別人家庭的安定和婚姻的和諧……那我們也沒必要與之客氣!請屹伯將白小姐送回家去,順便帶話給白家老爺,就說季府少夫人說了:官民兩異,男女有別。令嬡幾次三番到我府上吵鬧,意欲破壞我夫婦婚姻,我家老太爺是望城知府,我家老爺是京都知府,令嬡來鬧知府的宅門已是犯了以下犯上之罪,兼之不顧我家老爺有婦之夫的身份,強行糾纏,屢勸不聽,若傳將出去,隻怕非但令嬡名聲不保,於白家人的顏麵亦是有損!望以後能對令嬡嚴加管教,倘若再不收斂,便莫怪本夫人與你白家訴諸公堂,讓皇律來解決個幹淨了!”我收起笑臉,冷冷地說道。
“是,少夫人!”屹伯朗聲應著,轉身叫來兩名嬤嬤作勢請白明明出門。
我不再看她,起身走至窗邊,直至這位任性地小姐終於不能再厚著臉皮留下,轉身氣鼓鼓地離去。
季燕然走到我身旁眯起眼來,既詫異又好笑地偏頭望了我好一陣兒,道:“在我不在你這丫頭身邊的時候,發生了什麽事麽?”
“不是每一件事都得被大人你知道。”我微微一笑,輕輕推開窗扇。
外麵的雪已經停了,整個府院銀裝素裹,仿佛才剛曆經了一場洗禮,純淨如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