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驚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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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猶如遊魂,迷迷瞪瞪回到了住處,發現原本空曠的小平台上堆滿各式植物、盆栽。我正驚奇看著,身後那棟白色建築突然“嗡”一聲,我一震,扭頭,如同是有人施下咒語,白房子的大門竟自己開了……
    我來律家也有些日子了,對這個家大致也有了了解,唯獨這棟,我窗子正對麵的屋子一無所知,白天它門窗緊閉,晚上它黑燈瞎火。
    我定在原地,順著那驀然張開的縫口往裏看——裏頭暗乎乎的,什麽都看不到。
    “借過。”身後突然響起一個聲音,一位工裝男青年抱著花材站在我身後。我下意識閃避一旁,青年對我頷首致謝。他身後有人問:“張老師,這些都要搬嗎?”青年回答:“全搬。”而後一群人,他們或抬、或抱,將平台上的花材迅速運入白房子。
    這時,聽晴晴喊我,應聲回轉,我見她站在我房間門口,衝我高高揚手,她手上是一枚白色的信封。
    我的家書來了!
    我高興地朝她跑去。
    晴晴如今已與我熟稔,毫無避諱都表達著她的意見:“你們家好複古啊,互通消息居然靠寫信,還是手寫的!”
    我赧然一笑。除了寫信,我們家依然使用座機,電視機還是有大後墩那種,爸爸至今堅持訂閱《鯉城晚報》……
    在我家,時光放棄了向前走。
    我拆開信,逐字閱讀。
    爸爸在信中說,他們已順利預約上醫院,並且在醫院不遠的處租了間小房子,經過一周適應,如今已經完全掌握周邊環境,包括哪家超市實惠,哪家麵包好吃。總之,一切都很順利。每封信的末尾,爸爸會寫一句:“雪州,你要聽話。”這封,也不例外。
    讀完信,我將信紙沿著原紋路折好,將信件小心夾在本子外皮套裏。
    抬頭看窗外,那些搬運花材的人們還未勞作完畢,他們源源不斷往白屋子裏搬運植物,似乎沒個盡頭。
    “那白房子,是做什麽的呀?”我問晴晴。
    “那是——”晴晴湊到我耳邊,小聲道,“那是少爺的房間!”
    啊?!
    我怕見著律照川,卻偏偏離他這樣近。
    夜裏,律照川回來了。
    當時,夜色已深,唯有庭院四角射燈照明,我哼著不成調的小曲,悠然為紅楓澆水,聽著身後輕重不一的步履聲,我收聲回頭,見律照川扶著額,搖搖晃晃朝著這邊跌撞而來,要不是我及時後退一步避開,我們必定要上演車禍現場。
    他意識到什麽而斂眉抬眸,我們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他冷淡而慵懶地掃了我一眼,便往他房門口走去。他都走到門口了,不知何故,突然頓了腳步,猛回頭,重新將視線凝聚我臉上,然後,他調換方向,朝我而來。他的目光,隨著距離的拉近越來越冷,猶如徐徐遊來的昂首吐信的蛇,充滿了攻擊性,這目光不由地令我頭皮發麻。
    此前是因為亂喂“教授”而被訓斥,今日又是為了什麽?難不成——我低頭看手中的壺——是這把水壺我沒資格用麽!
    “咚!”我利索丟下水壺,撒腿就跑。果然,我聽著身後惱怒非常的聲音:“你站住!”聞言,我跑得更賣力了!
    可惜,沒逃幾步,後背就被人揪住,脖子正好衣領勒住,我連連後退,溫熱的呼吸猶如幽魂繞上耳畔,我下意識疾聲尖叫起來。
    鑒於此人之前有過不良行徑,我如離水的活魚,拚命掙紮撲騰。豈知,我的反抗招致他更用力的禁錮,他的雙臂愈發收緊,最終,他掐著我的肩,輕鬆將我掉個個兒,逼我與他正麵相對,我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他低吼道:“想逃,沒門……”
    然後,他一臉怒氣衝衝的,拽著我就走。
    他力氣很大,我反抗無能,就這麽被他拖著,跌跌撞撞來到白屋子前。他抬手撫門鎖,門感應到指紋,輕快的電子樂聲後,門與燈應聲開啟。
    他推門,拖著我入內,然後重甩上房門。
    我驚惶萬狀,疾撲向房門,卻隻能徒勞旋轉門把。律照川似識破我的意圖,他抬手往我胸前一推,我便踉蹌撲地。他斜了我一眼,徑直走向書桌。
    我也顧不得許多,索性四肢著地,拚命往深處爬去!
    那泛紅的雙瞳、迎麵而來的濃鬱的酒味……這人,分明是醉過了頭!
    我亟於尋找個藏身地,偏偏那燈光如有眼,我爬到哪,它亮到哪!沒爬幾步,頭就撞到頂,抬眼一看,竟然爬到了的床邊……
    我來不及懊悔,整個人就像條魚般被撈起,緊而跌摔軟床之上,驚呼聲尚未出喉嚨,一具黑色的修長身體直接覆蓋上來。他雙腿分跪在我身體兩側,並高高抓起我的右腕……
    驚恐如潮水兜頭覆蓋,喉嚨像是被吸過水的棉花堵住般,無法發聲。
    他想幹什麽!他想幹什麽!
    某樣明晃晃的東西在我眼前一晃,我剛看清那玩意的瞬間,“哢嚓”一聲,手腕一涼,我被銬住了!“哢嚓!”又是一聲脆響,手銬的另一圈,律照川竟在銬自己腕上。他醉眼迷離地抬起手搖了搖,確定這對金屬圈不鬆脫之後,他直直向我倒了下來……
    當時,我真的以為,我要完蛋了……
    我閉上眼,在黑暗中等了片刻,最後,聽到的是均勻的呼吸聲。小心睜眼,見律照川倒在我右側,安然闔眼——他這是,睡著……了?
    我張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又重拍他的臉頰,他沒有反應。
    他睡得沉穩,我卻是被嚇破了膽。
    我暗罵自己好沒用!
    待氣息徹底平穩,我摸上腕上的冰涼,試圖把它像脫手鐲一樣脫下來。但是那玩意是根據手腕粗細來調節的,我不小心使錯了勁,手銬反卡得更緊,鋸齒壓著皮肉,難以名狀的疼。我不敢再折騰,先悄悄地、悄悄地將身子挪下床。
    雖為夏日,入夜依然涼,不知是不是在更陌生的環境裏,裸露在外的每寸肌膚,在涼意的關照下紛紛豎起汗毛,我小心將床上的毛毯拔過來披蓋在身上。
    我打量四周。
    律照川的房間很大,沒有任何隔斷,床、書桌、椅、沙發、茶幾各一,除此外無其他家居。如此空蕩,以至於任何細微響都會漾出回聲。它又如此飽滿,植物才是這個空間真正的主人,除了依牆而擺的幾盆張狂舒展植物外,最奪人眼球的是這個房間裏,有一整麵被開辟成植物之居所,我從未見過如此壯觀的綠植牆,它像從偷切了叢林的裙邊,隱秘地藏在室內一角;又像是一扇可通往秘境的魔法門,隻要撩開葉片,能穿過現實。隻需仰望一眼,便心生敬畏。
    屋子的最中央,生長著一株高大的琴葉榕,高枝繁葉茂如一座小亭……
    突然,屋內最外緣的一盞燈滅了,緊接著是另一盞滅了,似是到了約定的時間,射燈們依次熄滅。燈完全熄滅後,房間並非暗而無光,而是透著一股特別的藍,我順著樹冠往上看,驚然發現屋頂是全透明的,如夢境一般,星與風如此貼近,我仰臉癡癡看著,恍惚中,身子似乎漂浮起來,我與星、與風齊肩飛騰。揮手撥開雲霧,遊蕩往最遠的天那頭……
    直到有人用力掐我的臉,我才從沉夢中驚醒。
    睡意猶如霧靄退散,首入眼簾的是雙烏亮深眸,其主人正瞪著狹長冷眼審視我。
    我竟然、竟然與律照川並肩躺在床上,我身上甚至還蓋著他的被子!
    我倒吸這氣,從床上滾下,緊接著我磕到了腦袋,痛叫出聲。也因我動作粗魯,力量反作用在手銬上,鋸齒毫不留情嵌入肉中。這回,連律照川也跟著吃痛低吟出聲。
    我揉眼,勘察他的神色。果然,他滿臉不耐,似在思考著什麽而隱著怒意不發。
    “你沒有話要對我說嗎?”終於,端坐高處的他率先發問。
    “我、我忘記了……”我抬著右手,以一種奇怪的姿勢趴於他的床沿。
    我明明記得,昨天,我坐在地板上看星子,不知不覺我睡著了。可是,醒來時,我躺在床上,我什麽時候爬上去的?我真的忘記了……
    他靜默。
    我沉默。
    然後,我又想到了一點,我抬起手:“這個,也不是我做的。”
    聽罷我的話,他又沉默,隱著不快道:“就這樣?”
    我:“……”
    律照川的雙眸乍斂:“……你在打什麽主意?”
    我能打什麽主意?我正要抗辯,突然明白他的意思。
    我:“我再色膽包天也不敢動主意在少爺您身上啊!”
    解釋尚未完成,耳邊傳來高秘書的一聲尖叫——“牧雪州,你怎麽回事!”我們回頭,見高秘書一臉震驚。
    “我……高秘書,你別誤會。”
    我匆忙解釋,手腕間的銀色手銬的脆響。高秘書目光移動到我們手腕上,她臉色霎時大變:“你們……”
    “高秘書!”律照川的聲音讓高秘書暫歇,他托著額頭,露出痛苦的神情,是宿醉的痛,停了一會,他才繼續問道,“你說,她是誰?”
    高秘書一頓,她放軟聲調:“我是說,雪州小姐畢竟是位女生……”
    “牧雪州?”他喃喃重複,然後猛地盯住我,“你是牧雪州!”
    “是啊。”我訥訥回複。
    “少爺,你怎麽了,她是半月前來……”高秘書頓住了,顯然她也想起了,律照川見我那日,我過敏嚴重,完全不是正常樣貌。
    我也愣住了。
    如果,律照川不知道我是牧雪州,那,他剛剛以為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