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圍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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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我不是鯉城人,我是你的同學,連名字也是剛換的——那又怎麽樣?”我反問她。
    我並非不可告人,有何不可說的!
    我原以為,向律先生坦誠一切非常難,沒想到,身處“不得不”的情況下,我心中霍然升起無畏的勇氣,我將緊鎖秘密之門的封條撕下,並大膽邁過。我發現,包裹其外的秘密竟如此虛空。
    等不到我失措的神情,林暄妍倒顯得有些驚惶。她不甘的以惡言反擊:“你臉皮可真夠厚的。
    “厚不過你。”我提醒她。
    “律伯父!”她居然向律先生求助,語調近乎央求。
    律先生目光緩緩在我們倆臉上走過。
    “就是這。”律先生悠然問道,“然後呢?”
    我微怔。我是抱有決意的,未曾想律先生的反應如此平淡。
    林暄妍激動起來:“律先生,她騙了你!她是個大騙子!”
    “這位小姐,律家的事輪不到你來指點吧。”高秘書上前一步,冷聲說道。
    高秘書平時對我非常冷漠,她對我、對我的事如同對待空氣一般,這樣的高秘書,現在正在為我說話……
    我抬指戳了一下微微泛酸的鼻頭。
    林暄妍並不理會高秘書說的,她對著律先生繼續努力著:“我不是要指點什麽……您誤會了,我隻是不希望您受騙。”
    律先生輕咳一聲,聲調毫無起伏:“林本明知道自己的女兒如此失禮嗎?”周圍空氣驀然冷卻。之前的喧鬧與歡樂此時如同被獵人驚擾的兔子,四下逃竄。
    林暄妍如遭雷擊,臉色變得慘白如雪。
    律先生冷冷掃了她一眼,轉身離去。
    留在原地的林暄妍無助地看向屋子裏的其他人,旁人隻圍觀,並對她指指點點。她甚至求助地看向律照川。律照川則一臉的意興闌珊。
    “你們為什麽都不信我。”她低喃,從她的聲音裏,我聽出了一些絕望與落寞。
    沒人要聽她說話。
    她搖搖晃晃朝大門走去。尚未走到門口,她不知絆了什麽摔倒在地,久久沒有起身。
    沒人伸手幫她。
    “雪州,你陪我去庭院走走。”
    律先生喊我。這是有話要單獨和我說的意思。我答應著立刻跟上。
    “這個林暄妍怎麽回事,聽高秘書說,她之前經常來我們家找你。”進了庭院,周圍無人,律先生語氣平淡,近乎閑聊。
    “是。”我決定坦誠一切,不過在此之前,“伯父,在回答您的問題之前,我是否能先問您一個問題?”
    “問吧。”
    “伯父,我並不是——”我重新組織語言,“我其實是我爸爸從水邊撿來的,我受了傷,記不得以前的事了,爸爸便收養了我。我爸爸一開始是否有告訴您這些?”
    “你說的‘一開始’指得是哪個時機點,如果是我定義的‘一開始’,沒錯,你爸爸沒有說,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欺騙了我。”
    我驚而捂嘴,深鞠躬道歉:“對不起。”
    律先生:“直到,他下決心帶你媽媽去美國治病,不放心將你獨自留在國內,將你送過來之前,他才和我說了你的事情。”
    我:“……”
    “你以為,你爸爸是把你當做閱翎送過來的?”
    “嗯。”我據實交待。
    律先生歎息:“你們這群小孩,心思一個比一個重。”
    我眼圈一熱。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才不是什麽抵押品!
    “你爸爸和我說,他有替你尋找過家人,也找到了,不過他發現,你原來那個家已經不太合適你回去了,所以決定正式收養你。希望你不要誤會他才好。”
    我點頭:“我明白的。”
    雖然不是我的生父,但我爸爸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盡全力為我打點好了一切。
    我何其有幸,能夠遇到他們。
    “你是個乖孩子。”律先生輕撫我的頭。
    雖然發生了一點不愉快,我們的“新書發布酒會”也算是順利結束了。
    林暄妍徹底消失在我周圍。
    我本沒有想她的事。但作為圍觀者之一的蘇惟寧卻留心她之後的動向,並特意前來告訴我之後的事情。
    她消失了。她不僅消失在我的周圍,也消失在所有人麵前。
    “總之,沒人知道她去了哪裏。”
    聽完蘇惟寧的敘述,我察覺到不對,但我說不個所以然。
    “以後,她應該不會再來搗亂了。她這人真是奇怪,她用的這些招數,隻會將律照川推得愈來愈遠而已。”
    “你對她的事情很好奇。”
    “她一直有鬼。”蘇惟寧皺眉,“姐姐,她這個人不簡單,你絕對要離她越遠越好。”
    “她和律照川……在一起過?”我難得八卦。
    “誰?林暄妍?怎麽可能!”蘇惟寧誇張大叫,“從認識到現在,他們對話絕對不超三十句……不,二十句!再說,律照川恨她還來不及,怎麽可能會她成一對兒!”
    我注意到了蘇惟寧的幾個用詞。
    “……這和我聽到的完全不一樣。”
    之前林暄妍和我說,她和律照川在一起過……
    “她一直暗戀我們家川是真的,還寫過情書呢。以前她連話都不敢說的那種,每天沉默寡言,很害怕人的樣子。畢業之後消失了一段時間,再出現時就變成現在這個樣了——濃妝豔抹搔首弄姿。像是蛇蛻皮一樣,連作風都不一樣了。現在她又消失了,說不準過一段時間出現,她又頂著另外一張臉出現哦……”
    “喂,你不要說得這麽恐怖……”
    與蘇惟寧的聊天我並未放在心上。
    我恢複到之前的工作狀態。
    律照川被我發現之後,他與張濟帆不再鬼鬼祟祟在外麵見了。
    這日,他和張濟帆談完事情下樓。經過我桌前時,他問:“那束花是你給的?”
    我反應了一下:“是的。”
    “為什麽?”
    我舉起桌上的保溫壺:“謝禮。”
    律照川不解:“這又是什麽?”
    見他疑惑的表情,我迷糊了:“不是你給我的嗎?”
    “與我無關。”律照川瞥了一眼保溫壺說。
    他的表情非常嚴肅,不像是假的。
    那,是誰照顧我的呢?
    “我還以為,是你給我的呢……”
    “你到底在期待什麽,你希望我在你的職場上偏心照顧你?”
    “你曲解我的意思了……抱歉。”我立即道歉。
    律照川冷哼了聲。
    我頓時覺得自己是腦袋抽筋了,怎麽會一廂情願地認為是他在照顧我呢……
    這時,張濟帆從樓上下來,他站在樓梯上,扶著欄杆問:“各位,我現在需要有人替我去棉花糖花圃接貨,哪位願意替我跑一趟?”
    回應他的是靜默一片。
    花店主營花材來自南方花城,為保持新鮮,部分葉材由本城“棉花糖花圃”供應,花圃距離市區遠,交通又不便利。下了車之後還需要走很遠。大家都不願意去。
    我高高舉起了手!
    那頭的張濟帆高興了:“那就麻煩小牧了。”
    我笑得燦爛過了頭:“不客氣。”
    律照川頗有意味地瞥了我一眼。
    是的,沒錯,我是為了從這尷尬的氛圍裏逃跑才主動請纓。
    下了公車,又走了很遠的路,我終於抵達目的地。我剛進門,就撞到園主。
    園主見著我就嚷到:“啊,你怎麽這個時候才到,我這會兒著急出門!”
    我傻了,愣愣反問:“那怎麽辦啊?”
    “這樣——”園主說,“葉子我已經備好了,就放在大筐裏,你們老板三箱的銀葛葉,每箱兩百支,你自己數,數好了拿走,給我將門帶上就行了。”
    “哦哦,謝謝。”我連連點頭。
    園主又交待了幾句就走了。
    我一進屋,果然看到屋子一角堆著花材。園主已將葉子裁好,我隻需點清數量就好。
    於是,我便蹲下數葉子。
    突然不知道哪裏刮來一陣妖風。“砰!”的一聲巨響,風將門吹闔上了!
    我隱約察覺到哪裏不對。
    想著想著,我乍然跳起。
    我衝到大門口,抓旋門把外拽。門紋絲不動。
    是的,園主走時交待的是——“我這門鎖壞掉了,隻能用鑰匙開,你走前可得小心,別把它給闔上了。”
    我被困住了。
    然後,我又發現我的手機沒電了。我平時都不怎麽用這玩意,都沒有留心它是否電源耗盡。我的想象力在此時達到前所未有的豐富,短短三分鍾,我已經從遺體發現想到了蕭瑟葬禮,想著想著,忍不住要掉下淚來。
    “有人嗎?有人嗎?救命啊!”
    危機當前,我已顧不得工作,大呼小叫起來。
    這時,與屋子相連的大棚裏頭傳來腳步聲,有人跑了過來,問:“發生什麽事了?”
    我一怔,轉身看人,然後開始連綿的打嗝。
    “許塵?你怎麽會在這裏!”此刻,我欣喜大於驚詫。我不是一個孤零零地被丟下——實在是太好了!
    “我是來選花材的。”許塵先回答了我的問題,“怎麽了?”
    “門!嗝,被風吹合上了。嗝,我打不開了……”
    許塵上前檢查了門。他試了幾個方法,都無法將門打開。
    他越努力我沮喪。
    我憂愁道:“完蛋了,我們要被困在這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