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7】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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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穿過密密麻麻羅織縱橫的數據來到我麵前。
無數個艱苦卓絕的熬夜後,我終於看懂手中這份數字天書,也看到了數據背後的故事。
我不由地嗤笑自己過份天真。居然以為隻是自己一個普通的學生,一個普通的“社團”團長。
撥開“野營社”的麵紗,我發現這社團並非我以為的以“野營、攝影、探索珍稀植物”為愛好的學生社團,而是每根纖毛都在閃耀金光的真正的金庫。
先是有一群不怕艱苦、不怕辛勞、甚至不顧生命危險深入老林拍攝的社員們拍到無數優秀的作品,作品獲獎之後有相關企業上門尋求合作。此時,一份與學校簽訂的學術協議,令社團獲得了近乎獨立的運營權。脫離了學校統一管轄,有了自主權的社團搖身一變成為利益團體,開始與企業簽訂合約,提供作品服務。社員的作品以買斷的形式售出、經過包裝後高價出售。幾乎每個月,都有大筆金額匯入社團的戶頭,然而,本應做大頭的稿費支出項卻少得可憐,作者隻領到了稀薄的稿費。
那麽,社團公費應該很充足了吧。不是的。社團的戶頭依然是赤字,甚至,還在收取社員的社費。那些本應該留在賬戶上的巨款,全部“離奇失蹤”。我籠統計算,光是一年就有上百萬款項離奇“失蹤”了。
這個“野營社”分明是人為操控的才華販賣工廠。將社員們的心血,變成金錢。
真想不到,小小的一個校園社團,竟然隱藏如此大的能量。換言之,誰掌控“社團”,誰就掌握了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寶庫……
而我,是這個社團的團長。
我眼眶發燙,胸腔裏的心髒猛烈狂跳起來。
我想起許塵之前曾說過,我失蹤後,寄給了小羽一張銀行卡,卡裏有一大筆錢,數額龐大。難不成,過去的我,其實是在金錢遊戲裏狂舞的魔鬼,貪婪吸吮著社團成員們的血?
而我寄給小羽的卡,是一筆贓款?
我如墮入寒潭,全是發冷,指尖卻燒燙無比。我猛拍合上賬本,起身給自己倒了一杯熱水。提著水壺,我發現自己的手正止不住地顫抖著,壺口無法對準杯子,熱水瀝瀝啦啦撒了一桌。
好不容易倒出半杯水,我捂著杯子走到窗前,憑窗而望。
這會兒,家裏所有人都睡了。窗外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賬本裏藏匿的東西,如同與這夜,張開黑色大口吞噬所有的光芒。
看不到前路。
水很燙。我的手在抖。我堅持將這杯熱水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喝完。讓心緒慢慢平複。
如果,錢是我拿的,我是如何將這贓款洗白的?為了找到這個問題的答案,我又開始瘋狂搜索數字細節,研究金錢流向。終於,再剝離層層偽裝之後,我發現了一個名為“凡幸慈善基金”的終端,所有的錢都流入這裏。
凡幸慈善基金。
“凡幸、凡幸、凡幸……”我反複誦讀這個名字,覺得這個名字有點耳熟啊。
凡幸、繁星……莫非,是“繁星俱樂部”!
我翻出表格,找出“凡幸”那一欄,果然在尾巴,特地標著上了拚音“fanxing”。
我默聲悚然。
“繁星俱樂部”隱藏在一棟別墅裏。
但是它具體地址在何處,我並不知道……
之前我是被律照川強迫帶去的,我早就不記不得去路了。
又不能問律照川。
他極度憎惡我提及陳旭,他絕不可能會告訴我地址。我不想讓他知道我查了賬本的事情,如果,我是說如果,過去的我真的是個麵目猙獰的魔鬼。我寧願去死,也不想讓他知道……
我猛然發覺,原來在自己心中,我對他的信任已深種血肉。即便之前,我想起的分明是自己向他討債的片段。我相信他遠勝過相信自己……
嗬,現在可不是搞悲情的時刻!
我抬手揉眼,將所有淚意全數逼回。
那棟別墅在哪裏?
京城這麽大,我又要到哪裏去尋?
之後的每天我見縫插針完成一項工作——
先在本子上寫下我尚且記得的所有信息。比如當時街兩旁的景觀樹是什麽?車子是否有穿過高速路?大約開了多長時間?車子是往哪個方向開的?
然後,我畫出那棟別墅的外觀,那個庭院,還有那個奇怪的門洞。
我將畫靠在電腦邊緣,利用街景地圖,以律家為中心以大約二十分鍾車程為半徑,慢慢往外檢索搜尋。見到相似的就標記。所有看過的街道就在紙質地圖上劃掉。
這無疑是大海撈針。我以愚公的意誌堅持,徹底忘記看了多少遍地圖,點摁鼠標多少次……
直至那天下午,我點開街景,瞬間彈出的畫麵與我電腦右側貼的小畫幾乎一模一樣。
如雷在耳邊炸響。
在那一瞬間,我相信了“冥冥之中有命中注定”這一說法。
我抄錄地址在本上,然後麻利藏起小畫、本子。我鬼頭鬼腦看周圍人,沒人發現我的異常。
我努力按捺心緒,忍著想立刻衝過去探一探的衝動,挨到了周六。
周六,我起了個大早,依著我找到的地址尋摸了過去。當我重新站在那扇大門前的時候,我知道,我找對了地方。
大門緊鎖,靜默深深。
枯秋襲擊了原本綠意濃濃的庭院,今日此地,像死了一樣靜。
我沒有就此離開,而是蹲在街角不起眼的地方靜靜等著。
從白天等到傍晚,天色微暗的時,終於有輛白色的商務車開過來,徐徐停在了黑色鐵門前。
我立刻躡手躡腳快步上前察看。
車上跳下一縱妙齡女孩。
女孩們清一色著超短裙,裸著長腿,儀態撩人。
領頭的是個四十歲左右的,穿黑色皮衣留著小胡子的男人,他四下看了看,然後摁下門鈴,不知道他對著對講機說了什麽。鐵門“哢噠”開出了一道縫隙。小胡子囑咐大家“稍等”,自己從縫隙鑽到了房子裏去了。我從旁聽了會兒,得知她們要進到裏麵當“服務生”。
服務生?
我看了一眼自己,當即脫下長襪丟入垃圾箱,再將裙頭上卷,然後肅整表情,坦然站在了她們的隊末。原本在隊末的那個女孩皺著眉瞟了我一眼,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她終究什麽也沒說。
不一會兒,小胡子出來了。手上拿著一疊麵具,一一分發給女孩們。
一個、一個、一個……
輪到隊末的我時,他的手一頓,並深皺起眉:“你——”
如電麻上我的後背,我重重咬了一下下唇。
“你這個裙子也太長了點了。”他猶豫再三,這樣說道。
“對不起。”
他麵露不悅,還是將麵具丟給我,不耐對大家:“走吧。”
跟隨女孩們,穿過枯木,鑽入門洞,探入長長的幽深階梯。我再次來到了“繁星俱樂部”。
下階梯時,小胡子喋喋不休:“待會兒是大場麵,今兒個來的都是貴人。要有點眼色,懂點事,別給我丟人。”
和上次不同,一進到地下的地盤。我聞到了一股怪異的臭味。什麽煙的氣味竟然如此濃,我感到一陣反胃。我剛捂住嘴,小胡子麵色一冷,他拍掉我的手:“懂不懂禮貌!給我忍著!否者就別進去!”
我努力點了點頭。
一拐彎,那遊泳池就在眼前了。這“繁星俱樂部”還是一如初見,男男女女縱情聲色,吞雲吐霧。訓練有素的女孩們依次拿起酒瓶,靈活穿梭頹靡忘我的肉體中間,為所有的空酒杯添滿酒液。
倒酒我會!
我鎮定地有樣學樣,完美混入其中。
不忘正事,我在麵具後搜尋,果然,在看台最中央,我看到了陳旭。雲遮霧繞的頹靡之中,他為最。此刻,他左擁右抱這兩位女郎,全然沉醉在美色之中。
我悄然靠近,他似乎是睡著了,嘴裏嘀嘀咕咕像是在說夢話,我又靠近了些,想聽清他在說什麽。
他一個轉身,猛地睜開了眼。
我們四目相對。
我忍住了逃跑的衝動。
他不會記得我。況且,我還戴著麵具呢!我這樣安撫自己。
他眯著眼看了我很久。最後,他伸了個懶腰,示意我給他倒酒。
我剛在他的酒杯裏斟上紅酒,他猛抓過酒杯,仰頭往喉嚨裏倒。一杯之後又是一杯,他以酒解渴,源源不斷地往身體裏灌酒。在我給他倒酒的間隙,他還抬手掐了我的腿一把。我強忍著源源不斷上翻的嘔吐感,強裝鎮定繼續。
突然一陣香風駕臨。
“陳旭!”
一聲怒氣衝衝的叫聲。
我回頭,見林暄妍大踏步衝到陳旭麵前,她左右開弓,狠狠給了陳旭兩巴掌。
啪!
我見狀飛速退往一旁的角落。佯裝給別人倒酒,目光卻緊鎖住他們。
陳旭被打得眼冒金星。
“暄妍,你、你怎麽來了!”
林暄妍怒指他的鼻子:“你這個廢物!我讓你辦的事情,你沒有一件幹得成,倒在這裏玩得痛快!”
陳旭暈暈乎乎的,過了好久,他才回答:“這可怪不得我。律照川將她看得可嚴了。”
“這還用你來告訴我!”
林暄妍近乎咬牙切齒了,“美人美酒,如果你還想這麽玩下去,就給我好好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