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大張旗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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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想哭,卻強忍而笑。
蘇惟寧的直接換來的就是我這般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極敗火的表情。
體察到我的情緒已接近崩潰的臨界點,蘇惟寧體貼地沒有繼續追問,改話題在各地美食及烹飪理論上。
不再探測我內心的蘇惟寧又恢複到往日那個溫暖又活潑的弟弟。
誠然,誰不能逼我麵對。但蘇惟寧的到來無可避免地對我產生影響,我的心如同被石子打破平靜的湖水。漣漪蕩開去,打中伏在水上的蘆葦葉,驚動了停落在上的蜻蜓。
我再也無法若無其事地假裝平靜了。
周六,出門添購畫材。選購完畢後,我搭乘公車回家。見到一輛熟悉的公車緩緩駛來,我下意識上了車。下車沿路往前。我任憑直覺選擇,走啊走啊,等我回神時,人已站在律家大門前了。
我竟然回到這裏!
神明驟醒,我抱著畫材落荒而逃。
一口氣奔下斜坡,一拐彎就到了花店門前。我忍不住駐足探看,此刻正是花店忙時,透過落地窗,我看到我的前同事們正忙碌著。組長正捧著文件夾訓誡新人;小葉正提著一桶花挪著步伐,一點點挪上樓。
我看了許久。終於準備轉身走人時,一扭頭,正麵對上晴晴驚詫的雙眼。她正提著個塞滿各種食材的大購物袋癡癡站在我身側。
“雪州小姐!真的是你!”她驚呼著向前邁進一步,緊緊抓住我的手腕,“你什麽時候回來的?正好趕上吃飯呢,回家吃飯!”她一邊說邊講我往律家方向拽去。
“晴晴,我不是……我不去了……”我支吾難成完整字句,竟感到這樣緊張。
晴晴似乎沒聽見我說的話一般,她一邊走邊絮叨著:“你不在這些日子,家裏發生了多少事!高秘書告假回老家了,因為高秘書的媽媽過世了,高秘書哭了一夜,我第一次看到高秘書哭,我這才發覺,原來高秘書也是有自己的家的。之前,我還覺得高秘書就是生在律家長在律家的呢。還有,夫人回來了!夫人很漂亮很……”她頓了一下,收回了幾預脫口而出的形容詞,“少爺待夫人客客氣氣的,我一開始都不知道那是我們家夫人,要不是羅姨告訴我,我肯定要闖禍的!”
說話間,我們已邁過律家門檻,穿過庭院,上了長廊。
“我去叫少爺。說雪州小姐回來了!少爺一定很高興!”她高興說著,甚至連購物袋都沒放下,直接提著食材往律照川的屋子的方向跑去。
我站在原地,微風走過庭院,帶來自然而新鮮的味道。我在風中細細體味此刻自己的心情:有點不安,又有點期待。
我想見他。
我很想他……
不一會兒,晴晴回來了。
她身後沒人。我讓懸空的腳後跟著地。
晴晴抱歉看我:“……少爺說,他知道了。少爺說,他要看書。少爺說,你隨便。”
我摸摸她的頭。
我知道,律照川是不願見我了。在我一遍又一遍地推開他之後,他早厭煩了吧。竟然沒讓晴晴趕我走,律照川心軟了好多。
“少爺真奇怪,你不在,他失魂落魄的,他那點心思連我都懂了。你回來了吧,他又假裝不在乎。”
我驚詫看向晴晴。
她不好意思撓了撓腦袋:“我早就知道少爺暗戀雪州小姐啦。就那天,你失足落水,少爺抱著穿著浴袍你回了家,你發高燒還昏迷不醒,少爺親自請了醫生,醫生走後,他又在你床邊守了你一整夜,照顧了你一整夜。我看到……他偷親你!”後麵四個字語速快得很。
我想起來了,那時,我剛來律家,與律照川之間盡是刀光劍影。晴晴欲向我打報告,卻被律照川嚴厲喝止。我太遲鈍,直至今日才知他那日的慌張是何意。
“老師好不容易來一趟,你還不快把作品拿出來給我看看!”我切換話題。“噢噢噢。”晴晴連連答應著,快步跑回自己屋子抱畫去了。
我僅在律家逗留了片刻。邁出大門,我一路往前。直到臨到拐角處,如同接到感應般,倏然回頭——
果然見到樓上有身影佇立,雖隻是一瞬,但能確定,那個身影確實存在過……
總裁秘書再次光臨我的工位。她話術簡潔:“路參商。vip會議室開會。”
我起身,張手攔住了她:“秘書小姐。我能先問問是什麽事嗎?”
對方揚眉。
“與會目的還是預先告知我比較好。不然還會像上次一樣,無前因沒後果。雖然我隻是個小小員工,但我覺得我的時間同樣珍貴。”
我言畢,便見總裁秘書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看來以前,沒人敢這般“忤逆”她。
“是我找你。”冷漠的聲音泠然響起。
我側臉,見到走廊盡頭,深嶺女士正向我走來。
“老師找我?”
“沒想到,你架子還不小。”她挑著眉看我,“喝咖啡嗎?我請你。”
我猶疑,沒有立即回答。
她又說:“你還怕曠工不成?你放心,領導那邊我會替你說的。沒想到一份貼發票的工作你還挺上心的。”
我忍不住回嘴:“工作無論貴賤。”
她抬手示意我禁聲:“別給我灑雞湯,我敬謝不敏。”她說完,越過我向前走去。
付錢休憩的咖啡店,既合適談公事,也合適談私事。深嶺女士找我顯然不是為了公事。
服務生在我們麵前放下兩杯黑咖啡,深嶺女士用小勺無謂地攪拌著,她盯著那個旋轉的小渦,突然來了句:“你真的不認識我?”
不知她這個問題的目的。
微怔之後我決定說實話:“……我隻知道您是知名的旅法畫家。”
“你還在我家住了大半年,竟然不認識我。”
我大驚:“您是……”
“是。我是律照川的母親。”
我立直行禮:“律夫人,您好。之前不知道是您,多有不周。”
她不耐煩地擺手:“家裏也沒有我的照片,你不知道也很正常。”
難怪覺得眉眼熟悉。
律照川很像她。
我重新落坐。她拿起咖啡,送到唇邊。我也跟著舉杯。
突然,“你和我兒子是什麽關係?”
滾熱的咖啡燙舌,口腔像如同著火,我的臉跟著燒熱起來。是什麽咖啡?怎會這樣燙舌……
在我氣息倉惶之時,深嶺女士接著說道:“你們不配。”
我:“……”
“你可真夠有意思的,居然想通過這種方式昭告天下,小姑娘,我勸你多走正道,炒作緋聞倒貼綁樁,都不是什麽正道。”
我聽得一頭霧水,隻能沉默聆聽訓誡。
“律家的兒子,為什麽要和一個給人貼發票的小姑娘在一起?”
我:“……”
“我絕對,不會給你通過的,我會反對到底!”
她說完,起身走人。
而我坐在原位,慢慢將屬於自己的那杯咖啡喝完。
我的困惑並沒有持續太久。幾天後,我極具衝擊性地明白了深嶺女士對我那番刮風般的訓誡是何涵義。
在此之前,我還以為那天,隻是尋常的一天。
那天,我一如往常地提便當兜去上班。半路上,我接到了蘇惟寧的電話,他那那頭聲音亢奮:“姐姐!不愧是我姐姐!表達愛的方式都與眾不同,好勁爆!”
“啊?”
完全沒有說明的令我全無頭緒的表達。
“你沒頭沒尾地在說什麽?我不懂……”
“說你借著全市的公交站牌向律照川示愛的事情啊!”
“示愛!”我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嗓門。瞬間將路人目光全引過來,為防我繼續失態,我立刻掩住自己的嘴。
“你真不知道?”蘇惟寧終於正經起來,“你周圍有公交站嗎?你去看看廣告牌……”
懷揣疑慮,我已抵達公交站台,漫不經心斜了一眼,瞬間石化,手機砸地,屏幕險些報廢。
公交的廣告牌撤換某知名大品牌的最新廣告,底圖是張繪畫作品:清麗的水仙花叢中,最高的一支化為年輕的男子,他閉著眼向天空舒張身姿,姿態昂揚挺拔。廣告牌的右下角標識著畫作的版權出處——某某征集繪畫大賽的獲獎作品。作者:路參商。
我心猛烈鼓動,血液直竄上腦門。
這張圖是我唯一的人物作,當時為了精準抓住其神韻,我將那張臉描摹得格外逼真。雖是繪作,但認識的他的人一眼就能認出,畫中人是,律照川……
自詡自己清醒又決斷,心事定可隱晦如霧。結果卻是大張旗鼓地向世人宣告自己的心思。還真是招搖呢……
我懊惱著,徒然捶著頭。
我不僅畫了他,畫的還是裸著的他……
剛進公司門,就見劉姐快步迎向來。
“小牧!你得獎了!”劉姐興奮道,“我就知道,你那副畫一定會得獎的,一看就知道,那副畫裏充滿了感情……”
見我久未有反應。
劉姐急速覺察異常:“怎麽了?你好像不太開心的樣子……”
這一路上,我惴栗、倉惶、不安。我都忘記我是怎麽來的公司……
“我準備的參加比賽的,其實不是那一副。”
劉姐一怔,“這麽說,我投錯稿了?”
不怪劉姐誤會。我接到張濟帆給的參賽表,看到上麵以“蛻變”為主題畫一幅畫時。我竟精力旺盛地熬夜起了這副我取名為《水仙》的草稿。草稿幾乎未做大修改,很快便定作上色,我精心雕琢,曆經多個日夜完成。畫成之後,我就後悔了。無他,心思太過直白。
於是,我準備了其他作品參加比賽。
截止日那天,我不在,劉姐替我投遞稿件,她誤將那副人物投出。沒想到,偏是它得了獎……
合盤托出原委後,我和劉姐相對久久無言。
這時,一旁的會議室裏傳來暴怒聲,單薄的玻璃牆無法阻絕那滔天的怒意,尖銳的喝聲穿過耳朵。
“我都說了那副不行,那副不行!你們為什麽還要上那副……你們還把不把我這個評委放眼裏!我要去投訴你們!”
這是深嶺女士的聲音……
劉姐小聲解釋:“深嶺女士本來是過來參加策劃討論會的,不知道怎麽了,突然暴走了。”
說話間,深嶺女士突然拉門走出。
我與女士正麵撞見了。
她淩厲地斜了我一眼,冷聲說道:“真不能小看你。等著吧,我要告你侵犯肖像權!”
說完,她重重踏著濃黑色怨氣離開。
劉姐疑惑喃喃:“她說什麽呢,誰侵犯誰的肖像權了?”
“是我,侵犯了她兒子的肖像權。”我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