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舔犢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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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梅聽到這話,從裏屋走出來,拿一張紙:“那你寫個保證書吧。”
“這,咱們多年的夫妻還用得著這個麽?”唐有德有些驚訝。
“空口無憑,立字為證呀。我看慣了多少,說了不算,算了不說的事例了,還是寫下來牢靠些。”俞梅冷冷地說。
唐有德看老丈人,老丈人麵無表情。他知道老丈人對此舉是默許的。
“那好,那我就寫個保證書。”唐有德說。
於是,他俯下身。一筆一劃地寫了《保證書》:
“——我唐有德,保證此生與俞梅相知相守,不管富貴還是貧窮,健康還是疾病,當官還是平民,都與俞梅不離不棄,真正做到‘生不同衾死同穴,發不同青心同熱’,立字為證,永不反悔。”
寫完這些內容,又鄭重簽上唐有德三個字,用的是流暢的行書體,然後交給俞梅。
俞梅接過去,看著‘生不同衾——’那句,好象某個名人寫給自己妻子的詩句,後來這對名人夫妻還真的乘飛機失事一同亡故,實現了‘死同穴’的諾言。這兩句詩還真的挺感人的,她小聲念了幾遍,然後拿進裏屋,放進保險櫃裏去了。
“爸,這回行了吧,這回您就會到省委楊書記那兒給我做工作去了吧?”
老丈人這才點了頭。
唐有德以為大功告成,他想,以嶽父跟省委楊書記原在契墟多年同一個班子的老關係,自己足以擊敗另外兩個竟爭對手,晉身副廳長寶座。
“這才做了一半,你還得準備一張卡,我在裏麵存一筆錢,密碼我告訴你。”俞國才伸手示意了一個數字。
“哦,原來嶽父說話僅僅是一方麵,這種事是少不了的。”唐有德心裏想著,遲疑了一下。
“怎麽,心疼錢?有多少縣處級想晉副廳,拎著豬頭還找不到廟門呢。”嶽父飽經世故地說。
唐有德趕緊說:“沒問題,今晚我和俞梅回契墟,明後天,我讓俞梅回省城,把那張卡送回來。”
“這筆錢不是我要,是給上邊送的。我為我女婿和女兒辦事,是盡義務的。”俞國才說。
“爸,你放心吧,卡的事情,沒問題的。”俞梅說。
後來的事情果然按嶽父設計的步驟,一步步地實現了。
現在,唐有德看到俞梅拿出了當年自己寫的這張保證書。他才想起這樁事,原來他早就把寫保證書這事忘得幹幹淨淨。
是的,自己承諾過,而且立了字據要與她白頭偕老。他心想,承諾這個東西,如今在這個世界上到底有多大意義?其實真的很值得懷疑。但是,唐有德考慮到自己是個政府高.官,不是市井無賴,憑自己的身份還需要在社會上有個好形象,再說,當初對俞梅做出這個承諾,也是有實實在在的好處的,這主要是基於幾點考慮:
1,俞梅的爸是省裏政協副主席,如果氣得他發了瘋,跑去省委省府,找省主要領導奏自己一本,還是夠自己喝一壺的,正所謂做糖不甜做醋酸。
2,如果離婚,對自己的政治生命存在巨大風險,這一點最重要的,將來如果自己先走了,遺產如何分割?都給她不行,這是自己大半生努力奮鬥的結晶,能白白送給她?各分一半,俞梅不會同意,她是個貪得無厭的女人,她會說,你手中有聚寶盆呀,你有變出種種寶貝的魔毯,我什麽也不是呀,我後半生這靠這點錢活了呀。她會打滾放潑,大吵大鬧,她有時很愚蠢的,不管不顧的。在這個離婚的過程中,充滿了風險和變數的。他一向是個辦事謹慎的人,他不會讓自己的事業和命運承擔這種風險的,這是對次要矛盾和主要矛盾分不清的表現。
他相信自己是個智者,麵對複雜局麵能從大處著眼,在錯綜複雜的矛盾中理清頭緒,處理好事情的。
唐有德要認自己的兒子吳波,而俞梅不同意丈夫認這個野種,把他引進自己的家,她的哭鬧聲又漸漸大了起來。
這時隔壁又傳來咚咚的敲牆聲。
想來想去,唐有德覺得不能與俞梅鬧翻,這件事還得從長計議,於是唐有德說:都到了淩晨一點多了,隔壁還老是敲牆,咱們先睡吧,有事明天再說吧。
一對爭吵的夫妻,懷揣著各自心腹事,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慢慢地睡了。
到了第二天早上,唐副廳長看俞梅的氣消了一些,於是跟她商量:“這樣吧,對外,我和吳波不以父子關係相稱。”
“你答應了?”俞梅半信半疑。
“我同意不做dna,我跟吳波好好談談,對外,就說是我的親侄子,他現在正創辦一個社區醫院,有些事我能幫的,就幫他一下……”唐副廳長語氣緩和地說。
俞梅心想:老唐能做到這樣的讓步和妥協,也算不容易,如果自己一味堅持一步不讓,恐怕把唐有德弄急了,萬一他的強脾氣上來,硬要與自己離婚,恐怕雙方拚個魚死網破,既使最後他沒有與自己離婚,但是他做為副廳級領導,形象也大受損傷,那樣的話對誰都不利,於是她就點點頭。
“那吳波與你什麽關係呢?”俞梅問。
“就算我的一個侄子,我照顧一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嘛。”唐有德的表情明顯緩和了。
“那就這麽說定了,他不能改姓唐,還是叫吳波。”俞梅一口咬定地說。
唐有德想,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談判,都是在雙方做出妥協之後達成的,於是他點頭同意。
夫妻倆終於就此事達成協議。
上午,唐副廳長去蒙東市政府見一個朋友。
俞梅正躺在賓館318室的床上休息,忽然聽到敲門聲。
她下了地,打開門,一個小夥子站在那兒。
俞梅看這個小夥子身材很健壯,挺拔,眉目有些像老唐,臉的輪廓鮮明,濃眉,鼻梁挺直,她馬上猜測到了:這小夥子就是老唐的那個私生兒子。
“你叫吳波吧?老唐去當地市政府了,他得10點多回來,你進來吧。”俞梅說。
“你是……?”小夥子試探地問。
“你就叫我阿姨吧。”俞梅不鹹不淡地說。
“阿姨你好。”吳波很有禮貌的彎彎腰,邁著不大不小的步子進了賓館房間。他的腳步踩在地毯上,悄無聲息。
她給在皮椅上坐著的小夥子倒了杯茶:“喝點吧,天熱。”
吳波接過俞梅遞過來的茶杯:“謝謝阿姨。”
俞梅問了他母親患病的一些情況。
“關於你認唐副廳長為父親的事,我丈夫都跟我說了。我對你非常同情,可是,老唐作為副廳長,他的形象是非常重要的。如果省政府的人都知道,他們的一位副廳長26年前與一個姑娘在山野之間,發生有違道德的事,那他還怎麽有臉在官場上混呢?”俞梅說。
“阿姨,你說的這個,我也想過。但是,那都是20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時,我的生父還年輕,誰年輕時沒犯過一點過錯?我想,如果人們知道了,也會原諒的。”吳波說。
這時,門‘吱’的一聲開了,唐有德走了進來。
唐有德見吳波來了,與俞梅正說著話兒。心想這似乎是好兆頭。兩人總不至於一見麵就吵起來,看來俞梅對吳波的態度還是可以的。
於是,他對吳波做了個手勢,說:“你來一下,我有話跟你說……”
於是,他把吳波帶到另一個房間。
唐有德對他說:“你養父不在了,親娘的身體也不大好,我對你有責任。”
吳波點點頭,心想,生父到底是有素質的人。
“我這次來,就是要幫助你,你的社區醫院不是要那個閑置的樓房麽,我找一找契墟市委和政府的舊交,還有,我還有兩個繼女,也就是你的堂妹吧。”唐有德說。
“兩個妹妹?”吳波心裏一陣高興。
“你將有兩個妹妹,就是我與你俞阿姨結婚時,她帶來的她與前夫生的兩個女兒。”唐有德對吳波說。
“我很喜歡妹妹的。”吳波露出了笑容和期待的神色。
“她倆一個叫唐虹,一個叫唐霓,你跟她倆要像親兄妹一樣,你是哥哥,一定要好好照顧她們姐妹倆。唐有德說著,他心裏真的希望自己家裏人丁興旺,關係和睦。”唐有德說。
“這您放心吧。”吳波覺得這不會有什麽問題。但是,他更關切地是另一個問題:“那我跟你是什麽關係呢?”
“昨晚,我跟你俞阿姨談了很長時間。她對接受你這個兒子,目前在心理上還有很大障礙,但是我想,以後她會做繼母來接受你的。”生父唐有德說。
“那會是什麽時候呢?”吳波有些著急地問。
“看情況吧,暫時,你就做為我的侄子,這樣,在對外人介紹時,也比較容易為人們所接受。這樣處理,你能同意麽?”唐有德小心地問。
“可我媽很確切地說,我就是你的兒子呀。這可以做親子鑒定的。”吳波說。
“我知道,我在心裏也承認你是我的兒子。可是,畢竟事情過去26年了,我們一直沒有生活在一起,而且,你俞阿姨還有兩個親生女兒,事情比較複雜,所以,你得容我們有一個緩衝階段,有一個適應過程。”生父耐心地對親生兒說。
“那好吧。”吳波勉強答應道。
“不管如何,你俞阿姨已經答應,讓你過一段時間,到我家一起生活,這對她已經很不容易了。”唐有德說。
吳波想了好一會兒說:“那麽,在你和俞阿姨沒有正式認我這個兒子之前,我就隻好稱您為叔了?”
“對。其實你就是我的親兒子,我相信這一點。”唐有德說著手撫到吳波的肩上,心裏真的湧上一股老牛舔犢的情感。
“我知道。”吳波心情複雜地說。
“暫時你就委屈一下,先當一段侄子吧。我會像對親兒一樣照顧你的。這些年,你和你媽的生活很艱難,你在外麵掙錢吃了很多苦,但事情總是有兩方麵的,你在吃苦的同時,也鍛煉了自己,養成很多優秀品質,這恰恰是很多紈.褲子弟所欠缺的。所以,你以後會有出息的。”
“真的?”吳波眼裏閃出一縷亮光來。
“會的,肯定會,我對你寄以厚望。”唐有德肯定地說。
“叔叔,我非常感謝你,我是在困苦和磨難中長大的,你不知道,我在養父病重的那個時期,我都受過什麽樣的屈辱!今後,雖然我有了您的幫助,但是我主要還是要靠自己創造新的生活。”
“你能這樣想,我很欣慰,這樣矛盾就好解決了。”唐副廳長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說:
俞梅在裏屋聽吳波說的話,從裏麵走出來,豎起大拇指說。誇他說:“吳波,自強自立,有出息,好樣的。”
“我同意,暫時按叔侄關係。但是,我媽一心想讓我與生身父親相認。她才能安心治病。所以,我請求俞姨能同意,當著我媽的麵,暫時讓我與唐叔以父子相稱。”吳波在這些事情上想得非常細。
俞梅看著唐有德,那眼神好像在說:“這事可是說好了的,你們是叔侄關係!”
唐有德對俞梅用商量的語氣解釋說:“僅僅是當著吳波媽的麵。你就權當演戲,行不行?”
“好吧。”俞梅勉強同意了。
於是,唐有德、俞梅與吳波一起去蒙東腫瘤醫院看望住院的曲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