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遠道而來為邀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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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隔著數重牆宇之遠的後花園中,弋羲公主與田芳二人正立在一株玉蘭樹下,輕聲交談著什麽。
    “聽聞本我長的像極了田將軍的亡妻桑娘?”事實證明,弋羲公主比寧暮想的更加直接,而她詢問田芳這句話時,她那張落落大方的臉上,絲毫沒有一點忸怩之色,那株玉蘭花開在在她的身後,芳香撲鼻,加上四周陽光明媚,將她這遠道而來的北音麗人襯托地更加明豔動人。
    田芳凝視著她,眼神漸沉,看著她的模樣和北音之變中犧牲的桑娘有幾分相似,不由得暗自悲傷。
    弋羲公主嫣然一笑:“所以,當日在北音的晚宴之上,田將軍見到本公主時,才當眾落淚麽?”
    “這已經是許多年前的事了,沒想到公主還記得。”田芳歎道。
    田芳說著,又盯著弋羲公主看了半天,之後才緩緩開口道:“桑娘大仇得報,她幼年喪母,小時候的她,童年過的並不是很快樂,她也很頑皮,就像個男孩子,不但會爬樹,還會遊水,玩耍、打架,男孩子會的,沒有一樣她不會。”
    弋羲公主收起了笑容,認真地聆聽著田芳訴說著桑娘的故事。
    “因此,小時候,她曬的皮膚黝黑,左耳後有道被砂石劃出的一道小疤,那一處,自受傷那一刻起,也生不出一根頭發。”
    弋羲公主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後。
    “她的左眼下一分處,有一顆小痣。她說,她小時候常被故鄉的小夥伴取笑,說是那是哭痣,她說,她從來都是不哭的。即使他爹爹奧帝害死,她都不曾掉過一滴眼淚,隻是後來長大了,懂事了,經曆很多事,才慢慢有了眼淚,她經常被仇恨衝昏了腦袋,她此生的願望就是殺了奧帝為他的爹娘報仇,然而,如今奧帝逃走了,桑娘卻犧牲了……”
    弋羲公主露出了歉然之色,似乎也意識到了,同一個死人相比,尤其是一個對方深愛著的死人相比,在任何人看來,都是何其地不合時宜,她當即諾諾地道:“對不起,是弋羲失禮了。”
    田芳的臉上卻仍然沒有任何情緒,他就像死了心一樣,表情變得僵硬,無情無緒,隻有一種透著憂鬱的深沉,一種誰也看不透、誰也無法理清的深沉之色,他所說的話雖然依然很平和,但總是彌漫著一種令人難以理解的味道:“我告訴公主這些,並不是想證明你們,你們二人有多麽不像。”
    弋羲公主微訝地抬頭,看著他,想聽他繼續說下去。
    田芳望著她,頓了頓,繼續道:“事實是,在田芳見到公主的那一瞬起,田芳是高興的。”
    “高興?”
    田芳點點頭,然後收回他的目光,轉向一旁的那株玉蘭樹,那種無情無緒的深沉慢慢地在他的心底淡化成了一道風,他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因為,桑娘雖然去了,但是,世上還有其他的一些東西,同樣是很美好的一些東西,也能讓我每次每刻想起她,當看著那些東西的時候,我深愛的妻子,桑娘,她仿佛尚活在人間,她沒有離開,滄海桑田,不管過了多少年,她從未被我淡忘過,所以,我真的很高興。所以……謝謝你,弋羲公主。”
    弋羲公主的表情幾經變化,變了又變,最終,扭頭高聲道:“來人,把我的槍來取來。”
    過了一會,來了兩名侍衛,抬著一把通體雪白透亮,唯有槍頭上帶著一點紅櫻的長槍走來,那把槍身足有兩之高,而弋羲公主就在此刻,伸手一抓,便即輕輕地拿起,然後竟開始在後花園中,舞起了一陣漂亮的槍花,最終,將那把槍垂立於身旁,一套使槍動耍下來後,猶若潑墨般行雲流水,每一個動作都幹脆利落,恰到好處。
    ——寧暮在小晴的陪同之下,正好走到後花園中,敲好看見了弋羲耍槍的這一幕——簡直大為驚奇,誰也沒想到看似柔柔弱弱、溫和大方的北音公主弋羲,竟還會耍槍的絕技,小晴嚇呆了,張大了嘴巴,一時忘了拍手稱“好”。
    周圍的空氣頓時凝固住了。
    隻聽弋羲公主道:“北音素來崇武,久聞田芳將軍武藝超群,而且擅使長槍,十四歲時力挫雪國大將奎嬰,十七歲時受封輕車將軍,而今又成為宣國皇帝點名提拔的飛騎將軍,所以,弋羲不才,久仰將軍大明,想借此機緣,向將軍討教幾招。”
    田芳嘴唇動了動,似想推辭,弋羲公主又接著道:“田將軍身為武者,我乃北音當朝公主,遠道而來貴國,田將軍難道不以武道而敬本公主嗎?至於那些什麽千金之軀,不敢冒犯之類的客套話,弋羲還請田將軍不要說了。”
    田芳再次陷入沉默。
    寧暮站在一旁,看到這一幕,拉攏外套,心中也是難分悲喜。
    弋羲公主向田芳挑戰,倘若田芳贏了她,北音新皇的顏麵不好看,倘若田芳輸給了他,怕是這深藏不漏、心高氣傲的弋羲公主,更不會再把宣國將軍田芳放在眼中了,可要是做到不輸也不贏,對田芳來說,又談何容易?處理不好,到時又不避免要為宣國和北音惹來麻煩……
    田芳武藝雖好,功底雖厚,但看到方才弋羲公主的耍槍一幕,知她也當然不弱,即使是林茂在世,也未必是這個弋羲公主的對手。而這一戰……對田芳和宣國來說,也不知是禍還是福……
    便在此刻,一個清亮的聲音突然冒了出來道:“我押弋羲公主勝!”
    寧暮扭頭一看,隻見兩個男子正遠處走過來,長的一模一樣,一個身穿華貴藍衣,一身穿驚豔紅衣,其中一個是柔然王子拓跋深,那麽另一個,一眼認出,那便是齊王虞庚了——仍舊是火紅的眼色,他的秉性好風流出風頭,江上易改,本性難移,用來形容齊王這個“歡帝”再恰當不過了。
    拓跋深先看見了寧暮站在那,甜甜一笑,馬上迎將上來:“寧姑娘!你的病好點啦?看你的這樣子,已經可以自己出來走動了?真是太好了!之前聽鍾兄說,你差點死掉,可真是嚇死我啦!”
    寧暮微微一笑:“讓二王子擔心了。對了,多謝二王子送來的那些藥草。”
    拓跋深連忙擺手,笑嘻嘻道:“不用了不用了!寧姑娘,你如果真要謝的話,那就謝謝老天爺吧,是老天爺贈給了寧姑娘這麽一位,不顧性命、為姑娘吸出蛇毒的皇帝。”
    “呸!你們二人說著什麽呢!本王在這呢!”齊王虞庚臉上露出一點羞恥之色,嘴裏嘖嘖兩聲,恨恨對拓跋深道:“你這樣可不對了,明明是你我一同而來,怎麽偏偏你跟寧姑娘先搭訕上了?這不公平不是麽?這是見色忘義了!拓跋深啊拓跋深,本王總算看清你的真麵目了……”
    “我這是對你根本絕望了好麽?偉大的齊王陛下,您來說說,我和寧姑娘老友重逢,心急打聲招呼,有何錯?”拓跋深調侃道。
    “你……”齊王虞庚和拓跋深兩人說著便又爭吵起來,倒讓一旁的田芳和弋羲顯得好生尷尬,原本多麽激動人心、緊張嚴肅的邀武一幕,卻被突然冒出的虞庚和拓跋深攪的一塌糊塗,比武的氣氛一下全無。
    弋羲公主隻得輕咳一聲,再舉長槍,衝著田芳道:“還望田將軍成全。”
    田芳略一沉吟,才答道:“公主,刀劍無眼,還請公主小心!田芳多有得罪之處,還請恕罪!”
    弋羲公主大喜,知田芳如此回應便算是答應了比武,連忙喚來隨從,一起將他的槍也取了來。如此兩槍對峙,場上一片肅殺之意迅速彌漫開來,便虞庚與拓跋深二人也於他們的對話中,停止了拌嘴,紛紛回頭,將目光集中到場中央。
    齊王虞庚上前輕扯寧暮的袖子,道:“寧姑娘,我們靠後一點站著,小心別被傷及無辜了。”
    寧暮沒想到他素裏說話滑稽,痞裏痞態的,沒想到如此有細心,心中不由得一暖,點點頭,一起向後退開幾步,待其他的人也紛紛向後退開幾步,為田芳和弋羲二人留出足夠寬廣之地後,方才紛紛站定。
    弋羲公主向田芳說了一句:“得罪了!田將軍!”,隻見她手中的長槍端頭紅纓若蛇信子,“嗖”地一下躥入空鍾,直皆便朝著田芳的心口上一槍刺去。
    寧暮雖也懂武功,但此刻看到場中一陣激鬥,此隻覺眼前一片繚亂,弋羲手中的長槍紅纓配合槍身的羽白之色,與她所穿的那件緋色的北音衣衫,瞬間被分割成了三道彩線,卻又似融合在一起,將田芳整個人層層地圍繞住了,隨著弋羲的長槍向田芳突進,田芳似要逐漸被吞沒。
    此時此刻,站在一旁觀戰的齊王虞庚大模大樣地摸摸下巴,嘴裏喃喃道:“唔,沒想到北音公主的槍法如此了得,唉,真是見了鬼了。你們瞧瞧,她方才的那一招叫作‘玄蛇出洞’,顯然極具北音人幹脆利索的武風,火候夠啊……咦,還有這回一槍,實在是耍的太急了一些,太也危險了!雖說弋羲公主的槍法以快著稱,攻其不備,搶盡田將軍的先機,但是雙方久戰之下,也很難分出勝負,而找準時機偷襲對方,給對方一個意外,恰恰是取勝的關鍵啊,像弋羲公主如此一味地快攻不退,看似強勢,其實反而魯莽……你們瞧,田將軍很輕鬆地躲過了吧?比起弋羲公主的快,田將軍還真是慢到不能再慢啊,不過,此刻他選擇以靜製動,雖不是上上策,卻是保命的唯一途徑……好!”齊王說著,不禁拍手稱“好。”
    寧暮聞聲詢問道:“齊王竟懂得這麽多?”
    虞庚還未回答,隻見拓跋深已嗤地一笑,代替虞庚答道:“他的確懂的很多,隻可惜啊,卻隻有一旁觀看和動動嘴的份兒,倘若讓他親自上朕,則是絕對敗下陣的。”
    齊王虞庚臉上驀地一紅,哼聲道:“你揭本王的短。即便如此,那又如何?本王身驕肉貴,想要對付一個女子,還用的著自己動手麽?更何況,作為宣國的貴客,隻須看看熱鬧便了,沒必要自己去蹭這檔子風光不是?糟了,田將軍這下危險了!”
    在他的急聲中,弋羲公主長槍忽然變得靈動,以一種無影的速度迅速刺向田芳的雙目,而田芳人尚在空中,雙足未及落穩地麵,弋羲已不給他任何機會,長槍直刺而來,田芳避無可避,逃無可逃,眼見著就要被她刺中雙目,於最後的關頭,弋羲公主手中的槍頭突然向左滑開,隻聽一聲“嗤”地一聲輕響,她的槍頭已紮進了田芳左臂肌膚之上。
    田芳雙足落地,身子一震,向後連退了三步有餘,方才重新站定。
    寧暮心中一緊——田芳竟然輸了!
    而此刻,場內的兩人不動,站在場外觀戲的人也是陷入沉寂。
    拓跋深瞪大了雙眼,皺眉看向弋羲,再看看落敗的田芳,滿臉的不可思議。
    而弋羲公主,仍舊保持著紮刺的持槍姿態,過了一會後,她的手臂驀地一振,才將長槍收回,但是,槍身與槍頭卻斷離開了,而槍頭刺在了田芳手臂的肌膚之上,看樣子刺的不是很深——田芳隻是受了皮肉之傷。
    弋羲看著自己的斷槍,呆了一刻,最後舉起雙目,凝望著田芳,一言不發。
    田芳淡淡而笑:“公主,我輸了。”
    弋羲公主臉上的神情變了又變,突然變得十分古怪,最後垂目歎息一聲,歉然道:“田將軍,承讓了……”說完,停頓一下,才補上一句:“田將軍——”頓了頓,似又記起什麽,忙抬頭對田芳道:“你的傷……”
    田芳卻揉了揉傷口,淡淡一笑:“區區小傷,不足掛齒。多謝公主槍下留情!”
    弋羲點點頭,將槍甩給一旁的侍衛,說道:“我們走吧。”下令之後,就那樣,雲淡風輕,卻是步伐沉重地離去。
    弋羲這一走,寧暮連忙小跑過去,詢問:“田將軍,你沒事吧……”
    “精彩,真是精彩啊!”齊王虞庚一起走過來,笑笑:“田將軍還真是憐香惜玉,明明能夠贏,卻故意想讓給對方,田將軍啊,你同本王一樣,一樣都是……癡情種子,倘若本王猜的沒錯的話,田將軍是見弋羲公主和桑娘生的有幾分相似,是為在方才比武時,屢屢對對方有所想讓。方才弋羲公主見你當空飛起,仍舊不舍地錯過進攻的良機,因此急攻冒進,於心態之上,弋羲公主輸了,是以她顧不得內力反噬,又槍至半途,倘若槍所至處,前方無任何著力點,弋羲公主便會有性命之危。田兄,你為了不讓她受傷,居然用自己的手臂主動去迎合她的長槍,無辜地頂了那一槍,最終槍頭即斷,弋羲公主得以安全,同時她還落得一勝。”
    拓跋深聽到這裏,斜睨著虞庚,略有所思道:“你還真是老狐狸,這都被你看出來了……”
    虞庚白了他一眼,撅起嘴,悠悠地向別處走去:“本王已好久不曾稱朕,如今到了宣國宮裏,不過作一個尋常的客人罷了,拓跋兄你就不要再來煩本王了,有本事的,隨本王來,咱們去下一盤棋,歇個兩日,再鍾兄的宮裏蹭個喜宴什麽的,在宣國遊玩個十天半個月,哪來便回哪去吧!”
    虞庚和拓跋深的聲音漸漸遠去。
    寧暮看著他們的背影,聽著虞庚口中說的話,她臉色的笑容漸漸沒有了,凝望著天空,她似乎明白了什麽,明白了這些人為何會突然來到宣國,原來都是為了三日後的封後大典——他們都是為了慶賀自己而來。
    此時,天邊,晚霞似錦,然而,寧暮卻覺得,周遭的氣氛離凡塵俗世越來越遠,簡直遙不可及。
    在遙不可及的晚霞下,寧暮道:“其實弋羲公主心裏也是很清楚的,你方才救了她,所以她最後的表情才顯得那麽怪,不是嗎?”
    田芳輕輕地“嗯”了一聲,“不過,屬下另有一事不明。”
    “田將軍請說。”
    田芳指著那截槍頭道:“此槍打造精湛,一看便知,但它的材質,乃是取自上等的稀鐵,拿著雖輕,但卻是極剛,這把長槍乃是弋羲公主從北音親自帶來的。屬下想不明白的是,此鐵,於北音境內,但,據屬下所知,北音境卻是沒有這種稀鐵的產處的。”
    “將軍之意是……這造槍所用的稀鐵是他們從別處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