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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若魚把嚴宇的筆和本子都沒收了，為了防止嚴宇又坐起來不好好休息，她幹脆搬了把椅子坐在他床前，一直等到聽到他的呼吸沉穩而均勻，確認他睡著了，淩若魚才離開。
    她回房間去洗了個澡，換掉身上還染著血的衣服。
    洗完澡穿著睡袍出來，淩若魚翻出了雙氧水擦膝蓋和手肘的擦傷，以及脖子上的劃傷。處理完傷口之後，淩若魚有些疲倦地在床/上躺下，準備睡一會兒。
    今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情，發生的時候還沒有多麽可怕，但當你事後回想起來，卻忍不住地發抖。
    下午的事情讓淩若魚很沒有安全感，她想要睡一會兒，卻不敢像平時那樣躺下就睡，她站在窗口看了好一會兒，確認外麵沒有人在偷窺或者監視，才回到床邊。
    從抽屜裏拿出一把槍，確認彈夾裏子彈是滿的，把槍的保險打開，放在枕頭邊，這才敢閉上眼睛。
    淩若魚躺在床/上，身體蜷縮在一起，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睡著的。
    迷迷糊糊間好像做了一個夢，夢中，汪永根拿著刀子走到床邊，他低下頭看著她，滿臉是血的腦袋，他的臉已經腐爛不堪，他咧開嘴巴露出黑色的獠牙一般尖利的牙齒，衝她陰森森地笑。
    淩若魚打了一個寒顫，醒了過來。
    睜開眼，眼睛還未聚焦就覺察到有一個黑影靠近。
    淩若魚渾身汗毛仿佛瞬間炸開，她一把抓起枕邊的槍，就要射擊。
    然而一個力量迅速將她的手按在床/上，緊接著喬尼的聲音響起：“是我。”她說。
    淩若魚這才鬆了一口氣，她鬆了手，任由喬尼把槍拿走。
    “槍不能就這麽放在枕頭邊。”喬尼上了保險，“太危險。”
    淩若魚看著她把槍重新收回抽屜裏，她坐起來，深呼吸調整了情緒：“剛才我做了一個夢，夢見汪永根變成喪屍了。”
    “隻是個夢。”喬尼平靜地說，“我從教堂回來，現在叫上楊陽，我有事同你們說。”
    “好。”淩若魚點點頭，沒有去問是什麽事情，但一定是和營地情況有關。
    她快速換了一身衣服，和喬尼一起出去。
    輕輕扣了扣楊陽和周天浩房間的門，裏麵一片安靜。
    “都睡著了？”淩若魚小聲地問喬尼。
    喬尼沒回答，直接擰開門把手，推開門走了進去。
    房間裏拉了窗簾，光線昏暗，楊陽和周天浩坐在各自的雙人床/上，沉默地盯著天花板。
    喬尼走到窗邊，刷地一下將窗簾拉開，明亮的陽光從玻璃窗照進來，刺目的光線讓周天浩和楊陽同時閉上眼睛，側過臉避開陽光。
    “在黑暗裏躲了幾個小時，足夠了。”喬尼背對著窗戶，抱著胳膊看向兩張床/上的兩個人。
    淩若魚有些不明白，什麽叫做在黑暗裏躲了幾個小時？
    當淩若魚注意到周天浩和楊陽的表情的時候，她似乎明白了什麽。
    兩個人垂頭喪氣的，看起來就好像即將枯死的植物，頹敗極了。
    “你們怎麽了？”淩若魚問，“是不是哪兒不舒服？楊陽你沒受傷吧？”
    “沒。”楊陽嘟囔了一句。
    “我沒事。”周天浩也嘟囔了一句。
    “他們在害怕。”喬尼一針見血。
    “害怕什麽？”淩若魚問。
    喬尼從背後抽出她的刀來，拉過來窗簾細細擦拭。
    房間裏安靜極了，沒有人說話，在長達幾分鍾的沉默之後，楊陽蜷縮起身體，靠在被子上，低聲說：“不知道，也許是怕死。”
    喬尼和淩若魚交換了一個眼神，誰都沒有出聲，他們繼續聽下去。
    楊陽的聲音有些微微顫抖：“今天槍響了之後，我的心髒跳得很快，簡直要跳出來了似的，當時我的手一直在顫抖，我頭一回真的對活著的人開槍。”
    楊陽深吸了一口氣，看向淩若魚和喬尼：“……我殺人了。”
    房間裏很安靜，安靜得能聽見楊陽在說話的時候伴隨的呼吸聲。
    淩若魚很內疚，她走到床邊坐下，輕聲說：“楊陽，你殺人是為了救我，如果沒有你的那一槍，死的人就是我，還有茵茵亮亮。”
    楊陽微微搖頭，也不知道是不讚同，還是無法原諒自己。
    喬尼看向他：“你殺人，什麽感覺？”
    楊陽坐在床/上，光著腳，抱著膝蓋，就像是一個受傷的動物一樣，把自己蜷縮成一團。他回想了一下她開槍時候的場景，那個時候明明場麵一片混亂，但當子彈射出的一瞬間，仿佛一切都慢了下來。
    “就像電影的慢鏡頭，我能看見那個人端著槍想要殺你，然後我就開槍了。子彈穿透了那個人的腦袋，時間就像是變慢了，我看見鮮血從那個人的腦袋湧出來，就像是自來水一樣嘩啦啦地流在他的藍t恤上……我當時抖得不成樣子，但我一直在告訴我自己，集中精神，別亂想，我必須這麽做，不然死的就會是你們。”楊陽聲音顫抖著說。
    “你呢？”喬尼問周天浩。
    周天浩搖搖頭：“我不想回憶。”
    喬尼也不勉強，她從口袋裏拿出一條巧克力，拋給淩若魚，示意淩若魚給他們吃。
    淩若魚拆了巧克力，分成小塊，一人嘴裏塞了一塊。
    淩若魚自己也吃了一塊，才把剩下的扔給喬尼，喬尼伸手接住，掰了一塊塞進口中。
    巧克力是黑巧克力，甜中帶著一絲苦香，抽離了那些甜味，就如同楊陽和周天浩此刻的心情，無比苦澀。
    “殺人有什麽可怕的？”喬尼說，“你們是為了保護想保護的人才殺的人，這代表你們很堅強很勇敢。”
    “可是，因為自己的緣故造成別人的死亡，這種感覺……你可能無法理解，這很糟糕。”楊陽說，“在我的心中，國家應該是安定的，遇到黑社會的時候應該去找警察，而不是自己動手殺了別人。”
    “秩序早已崩塌了，楊陽。”淩若魚輕聲說，“現在外麵可怕的不隻是喪屍，還有活人，那些活人為了一點點物資不惜殺死其他人，但我們不是，我們可以接納新人，我們會保護他們，同時，我們也必須保護自己。”
    聽著淩若魚的話，喬尼笑了，她問道：“你知道我第一次殺人是什麽感覺嗎？”
    淩若魚依稀記得剛才混戰的時候喬尼的表現，她沒有用槍，隻是用刀，以冷兵器對抗槍械，她卻顯得毫不膽怯。
    “你看起來很鎮定。”淩若魚說。
    “你是說剛才？不，那不是我第一次殺人。”喬尼把巧克力都掰開，走過去分給其他人。看楊陽和周天浩又撿起一塊放進嘴裏，她才繼續說道，“我第一次殺人之後，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房間裏，關了整整兩天，直到後來我被教官拎出來毒打了一頓，說我……嗯，翻譯過來就是矯情。”
    “為……為什麽？”楊陽問。
    淩若魚吃著巧克力，看向喬尼，喬尼的話，讓她忍不住去揣測她的身份。
    為什麽會有教官教唆別人去殺人？聽起來他們並不是說中文的，那喬尼是從什麽地方來的？她現在是想要告訴他們關於她的身份嗎？
    “因為我的心還有感覺，還沒有麻痹。”喬尼拿起一塊巧克力，想了想，“也許，心還沒有麻痹的人，是無法成為一個殺人機器的。”
    “殺人機器？”周天浩皺了皺眉，看向喬尼，“你是殺手？”
    “對。”喬尼點頭，痛快地承認了。
    淩若魚一愣，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是好了，她曾經猜想過喬尼為什麽身手這麽厲害，會不會是特工，或者是什麽隱世高手之類，但是完全沒有往殺手的方麵想。
    房間裏的氣氛驟然凝固，四個人誰都沒有再說話。
    這種沉默，讓淩若魚覺得非常的不自在。
    “你……”淩若魚試圖組織一個合適的語言來打破現在的尷尬，“嗯……職業滿特別的。”
    “對，我就是這個意思。”喬尼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完全沒有意識到她的身份坦白給別人造成了多大的衝擊，她看著楊陽接著說下去，“你就把這當做職業，比如把自己想成一個殺手。”
    “啊？”楊陽抿了抿唇角，很是為難，“可是，我並不想當殺手。”
    拜托，他何止不想當殺手，他還一點兒都不想殺人好嗎？
    “這樣啊。”喬尼吃著巧克力，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她說，“這個世界上殺人的不隻有殺手，特工、軍人，等等，多多少少都是因為任務殺人，但是他們是為了保護一部分人的利益。如果你不想當殺手，也可以把自己當成軍人或者特工。”
    “相比起來，還是特工酷一點。”楊陽認真在這幾個當中挑選了一會兒說。
    “嗯，那就是特工了。作為一個稱職的特工，楊陽，周天浩，你的任務是保護其他人的安全。”
    周天浩皺了皺眉：“我不想要當特工，我要當軍人，特種兵。”
    淩若魚被周天浩的反射弧逗樂了。
    喬尼卻依舊無比認真地說：“作為一個稱職的特工和特種兵，楊陽，周天浩，你的任務是保護其他人的安全。當然，首要是保護你自己不被傷害，記住了嗎？”
    周天浩和楊陽看向喬尼，兩個人均是一臉的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