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流星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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攬星殿。
玲瓏備了一些吃食,準備去探望流星,這是這麽多天以來,楚南第一次準許她探望流星。當年玲瓏和流星一起被瑞雲王後選中,成為楚南的貼身侍女,這麽多年來,她們共同服侍在楚南身邊,親若姐妹,乍聽流星陷害崢嶸、背叛楚南的事後,她無論如何都不敢相信。
不錯,平日裏流星確實沒少在她跟前嚼舌根,說崢嶸的壞話,但她怎會背叛楚南殿下呢?她們一同來到鄭國,為的不就是陪伴、服侍楚南殿下嗎?這件事壓在玲瓏心頭,讓她整夜整夜睡不好覺,這會兒獲得楚南允許,便準備了一些流星平素愛好的點心,想向她問個究竟。
守門太監見到玲瓏到來,也未像以前那般阻攔,隻檢查了下食盒中的東西,打開鎖讓她走進去。屋裏點了一盞油燈,窗戶敞開著,淡淡的月光灑進來,流星背對著她躺在床。。上。玲瓏走過去坐到床邊,把食盒打開,說道:“這幾天憋壞了吧,我帶了你愛吃的點心來,快起來嚐嚐。”
流星並沒有動,她的背影看上去那樣安靜。
玲瓏歎氣一聲:“流星,你平日裏做了什麽我都不怪你,但是你怎麽能背叛殿下呢?殿下平日待我們不薄,你即便忌恨崢嶸,也不該幫出這種傻事呀。殿下這次很生氣,崢嶸現在又生死不明,你暫時隻能呆在這兒了,等殿下氣頭過了,我再向他求情,放你出來,好不好?”
“我們姐妹一場,我也不忍心看到你這樣,但這次你真的太過份了。若是殿下肯饒了你,也肯定不會再讓你在身邊侍候了。反正在這鄭國呆得也不痛快,你就回蜀國去吧,擇一個好人家嫁了,平平安安日子,總比為奴為婢強。”玲瓏見她不搭話,以她心中煩悶,但耐心地勸說起來。
“這些日子我是看出來了,殿下對崢嶸,跟對我們不同。我們不過就是個奴婢,而崢嶸,卻是殿下心尖上的人。咱們殿下年紀雖小,心事藏得又深,但我陪伴了他那麽多年,哪能看不出來呢?你陷害崢嶸,不等於也在傷殿下的心嗎?流星,咱們到底隻是奴婢,有些該看開的事情,還是得看開,你說對嗎?”
窗外風聲瑟瑟,月光輕薄而淡漠,流星仍然沒有作聲。玲瓏皺了皺眉,推推她道:“流星,你聽見我說話了吧?不會睡得這麽沉吧?流星!流……”
在她輕推幾把下,流星的身體轟然轉過來,慘白的月光下,一張七孔流血的臉映入玲瓏的視線。
“啊——!”玲瓏慘叫一聲,從床沿上跌落下來,幾碟點心撒了一地。守門太監聞訊趕進來,見狀都大驚失色,其中一人連忙奔去向楚南通報。
流星死了。
她怒目圓睜,七孔流星,身體早已變得僵硬,已死了有些許時辰。楚南雖然厭棄她的所做所為,但畢竟在身邊侍候了這麽多年,楚南並未想過要她償命,他隻想等崢嶸平安無事之後,將流星遣回蜀國,從此不許她再踏足大蜀皇宮一步。
玲瓏伏在桌在屍體般嚶嚶哭泣,那哭聲縈繞在楚南心頭,亦讓他覺得悲傷。她們跟他千裏迢迢來到鄭國,而他,卻護不了她們周全。
“之前有什麽人來過?”楚南兩道冷峻的眸光射向守門太監。
“回殿下,傍晚時雅風姑娘前來送過飯。”守門太監自知失責,跪地回答道。雅風雖不喜流星仗勢欺人的樣子,但到底朝夕相處了這麽多時間,見到流星死於非命,亦是悲從心來,聽見守門太監所言,驚愕之下便慌忙跪了下來。
“殿下,奴婢未曾加害過流星姐姐!”
木棉懂些醫理,上前查看了片刻,道:“殿下,流星乃是中毒而亡,從體征來看,此毒見血封喉,劇毒無比,我們攬星殿中絕無此物。”
“看來是有人要殺人滅口。”楚南冷笑一聲。滿公公上前道:“如此倒也不算壞事,至少能說明那人著急了,再過不了多久,必還會有事發生。”
“滿公公此話怎解?”楚南神情中帶了一絲不解。
滿公公笑了一笑:“狗急跳牆。如今牆倒了,總得有隻狗出來出來頂這個事兒。”
“你是說……”楚南眉頭一沉。
“殿下不必著急,雖然此次不能扳倒狗主人,但隻要有狗出來頂罪,崢嶸姑娘便可安然脫險。”滿公公睿智地說道,“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咱們不必急於這一時。”
楚南自是知道,依那人的身份地位,自己目前根本耐何不了她,隻要崢嶸能平安無事,其他的都不重要。雖然流星死得可憐,但若非她從中作梗,又怎麽會生出這些事端?楚南歎氣一聲,說道:“玲瓏,你去向內務府報備一聲,便說流星得了急症暴斃。你們兩個,將屍體抬去後山葬了吧。”
“奴才遵命。”那兩名守門太監見楚南沒有怪罪,不禁鬆了口氣,將流星的屍體用席子裹住,抬出了屋子。
“多謝殿下肯讓流星入土為安。”玲瓏跪下拜謝。她知道流星犯了不可饒恕之罪,按律需曝屍荒野,任鳥獸啃食,楚南願意讓她入土為安,已經是感念舊情,枉開一麵了。
“殿下,奴婢今天聽宮裏人在議論,北靜王向皇上請求為他跟姐姐賜婚,不知道是真是假。”木棉鎖著眉頭說。
“自然是假的。”楚南篤定的說,“東方玄在戰場上殺了皇長兄和忠勇王,單這份深仇大恨,崢嶸便不可能與他有任何交集。”
“但是……奴婢總覺得北靜王對姐姐有所企圖。”木棉不安地說。
這也正是楚南一直擔憂的事,他始終想不通東方玄為何要闖進暴室救崢嶸,是有利益牽連,還是因為……
事情確如滿公公所說得那般,牆倒了,總要有個墊背的來頂這件事兒。才隻過了兩天,宮裏就傳開了,說長樂宮裏的一名太監畏罪上吊自盡,遺書中寫明自己勾結攬星殿宮女毒害蜀國貢女的經過,而那名宮女,自然就是內府務中登記的因病暴斃的流星。
據說紫玉皇後為了這事勃然大怒,將長樂宮一幹宮人都罰俸半月,以示懲戒,還親自入禦陽殿向宣遠帝請罪,稱自己教導宮人不嚴,以至生出這般事端,請宣遠帝降罪。他們在禦陽殿中說了什麽沒有人知道,眾人隻看見紫玉皇後安然無恙走出來,臉上無半分受到苛責的不悅之情。
回到長樂宮後,春然已差人備好了茉莉花汁,滿麵笑容地說道:“娘娘,浸一浸手吧。”
紫玉皇後伸出一雙保養的嫩白如玉的手,兩名宮女上前小心翼翼摘下那指上的護甲,紫玉皇後把手指浸到溫度適宜的花汁水裏,一邊浸泡一邊問道:“彭正的後事都處理好了嗎?”
“娘娘放心,那彭正本就是窮苦人家出來的,衛公公給了包銀子,便將他們打發了。”春然捧著絲帕候在一旁。
“可別出了差子。”紫玉皇後輕揉著手指說道。
“衛公公都安排好了,如今死無對證,遺書便是唯一留下的證據,保證萬無一失。”春然得意地說,“身為奴才,主子便是天,彭正能為娘娘效力,那也是他祖上積來的福氣。”
紫玉皇後滿意的點點頭,就著春然遞來的絲帕擦去手上的花汁水,蓮步輕移,走到軟榻上安然坐下。兩名小宮女上前跪下,恭敬地為她換上護甲。鄭國以手為美,十指修長,如削蔥,似白玉,紫玉皇後便是十分注重手部的保養,每日都要變著法兒用花汁水浸泡手指,再戴上特製的護甲,那一雙手便跟陽春白雪一般,比許多妙齡少女都要白嫩柔白。
“北靜王府可有消息傳來?”
“這兩日北靜王去往軍機處的時間較多,甚少留在王府裏,但沒什麽異動。不過……”春然猶豫了一會,“不過玉容郡主曾去找過北靜王,守衛隻說王爺不在府中,連門都沒讓進。”
這到底不是什麽光彩的事,紫玉皇後臉色一沉,不悅地說道:“這般毛燥,真是丟盡了劉家的臉麵!”
“郡主對北靜王情根深種,現在又傳出這樣的消息,她耐不住性子要去問個究竟,也是人之常情。”春然好言說道。
“劉家的女兒,豈能如此不顧風儀,她真是太叫本宮失望了。”紫玉皇後原想將劉玉容嫁予自己的兒子東方平,好在將來東方平登上帝位後,後宮之主仍是劉家的人。但劉玉容性格嬌縱,脾氣又刁蠻,全無一國之後該有的風範,紫玉皇後瞧她實在是個扶不起的阿鬥,隻得打消了這份心思,為東方平另尋了一門親事。
但劉玉容好歹還是劉家的嫡長女,紫玉皇後也不能放著不管,便想從諸皇子上為她挑一位適合的夫婿。不成想劉玉容有一日在宮中偶遇東方玄,自此日思夜想,難以忘懷,纏著紫玉皇後為做主。紫玉皇後拗不過她,便乘著一次合宮家宴的機會,旁敲側擊的提起這件事,沒想到那東方玄竟一口回絕了,連半分餘地都沒有留。
紫玉皇後身為後宮之主,母儀天下,卻叫一個皇子當場駁了臉麵,從此更視東方玄為眼中釘,任憑劉玉容求著鬧著,也不願再開第二次口。劉玉容脾氣倔強,整個一不到黃河心不死的人,這些年沒少在東方玄那裏碰釘子,可就是不肯放棄。紫玉皇後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便就睜一隻眼閉一眼,隨她去了。
春然說道:“娘娘,北靜王的事倘若是真的,那玉容郡主豈不要傷心了?”
“傷心也不過是幾日的事情,由著她去鬧騰吧。”紫玉皇後庸懶地說。左崢嶸倘若當真能嫁給北靜王,即是斷了她成為後宮嬪妃之可能,對紫玉皇後來說百利而無一害,她自是不願去搭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