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真是湊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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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畫館到白冉到住處並不算太遠。然而兩人卻磨嘰到黃昏時分方才走完這一段路。
殷笑一路上始終魂不守舍的,眼看著巷口就在前麵,也不知道轉彎,垂著就從旁邊經過。若不是白冉出聲將她叫住,估計會就這麽走到城牆根兒底下去。
白冉見她眼圈兒通紅,似乎還在抽嗒,心中不由升起一絲無奈——怎麽能有人哭起來感覺比吃飯還要香呢?!
他輕輕歎了口氣,還是安慰她道:“別太難過了。每個人都會有記憶模糊或者出現偏差的時候,或許過不了多久,說不準就在明天,你就能記起令師的長相了。”
殷笑低著頭,沒有回答。走到院門前的時候,她忽然開了口,帶著濃重的鼻音,語氣悶悶地,“那要是,我一直都想不起來呢?”
白冉默然一瞬,“就算一直想不起,也總會有其他辦法的。”他略頓了頓,看著殷笑毛茸茸的頭頂,下顎的線條呈現出一絲緊繃,“隻要這個人真的在世上存在過,就一定會有痕跡留下。”說完,便率先推開院門跨了進去。
昨日殷笑和柳青堆的那個雪人還站在院子角落,進門走幾步就能看見。
說是雪人,可以他們兩個的水平,不過就是弄了一大一小,形狀也不抬規則的兩個雪球上下摞在一起。
昨天剛堆好的時候倒沒覺得什麽,隔了一天後這會兒再一看,白冉隻覺得這個雪人實在是醜的有些不堪入目。
他嫌棄地皺了下眉,扭頭看向殷笑,像是揶揄又像是責備,“你們也真是的,堆了個殘疾的雪人,怎麽都沒想給人家弄上胳膊和五官!”
“弄了啊。”殷笑終於緩緩抬頭,她指了指雪人的腦袋,“五官是畫上的。胳膊要來也沒用,它又不幹活兒。”
“什麽歪理!”白冉扯了扯嘴角,四處尋摸一圈沒看見其他人,便衝著屋內高聲喊道:“阿萊,阿萊,去廚房搓兩個雞蛋大小的煤球,再弄個胡蘿卜活著紅辣椒過來!”
然後他話音未落,院門外有陣陣車軸聲傳來,由遠及近。這條巷子是個死胡同,而且隻他這一戶人家。車馬聲至,顯然是有客來訪。
果然,剛想到這兒,“哐哐”地叩門聲便響起。緊接著,有熟悉的男聲叫門道:“子冉,可在家麽?”
竟是沈從山。
沈從山並非獨自上門。
殷笑剛拉開院門,便看見一老一少正從停在巷內的馬車上下來。
兩人皆衣著不俗。年長的大約年過花甲,一身儒者之氣。身邊攙扶他的少女模樣甚是嬌俏。隻不過精致的眉眼間盡是高人一等的傲氣,一看便是個被人嬌寵大的刁蠻小姐。
殷笑對這兩人當熱不敢興趣,隻目光一掃,又衝著門外的沈從山略福了一禮,便退後幾步將院門口的地方避讓開。這是白冉的客人,與她無關。
而白冉看著門外的幾名來客,似乎頗為吃驚的樣子。他看了眼駕車的車夫是沈從山身邊的人,確定這三人是同乘而來後,衝著那位老者一抱拳,又看向沈從山,猶疑地問道:“張閣老,沈兄,你們這是……”
“想不到吧子冉哥哥!”答話的是那個少女,她嬌笑著語調十分明快,“你前天把我攆出城,今天我又上門了!”
“瑩兒!”張閣老低斥了她一聲,神色間卻並不間責怪,全是無奈的寵溺。
張玉瑩嘟了嘟嘴,哼了聲,“雪天難行。我和爺爺回來的路上車壞了,恰巧遇見這位沈公子路過,好心載了我們一程。結果巧了,他竟然和你還是親戚呢!”
“的確是挺巧的。”沈從山笑著附和了一句,隨口說道:“我昨日去了趟暨縣,今天回來正好路上碰見張老先生的馬車壞在路上,便順路捎了他一程。真沒想到,竟是自己人!”說著,他衝著眾人一拱手,“既然已將老先生安全護送到,我也該回去了。”
“這就走?”白冉驚訝,“你都不進來坐坐?”
“不了。年關將至,實在是太忙。”沈從山一擺手,轉身上了馬車。
車軸聲再次響起,緩緩往巷口處遠去。
張玉瑩扶著張閣老上了台階。進門一瞥眼,剛好看見杵在白冉身邊的殷笑,便昂著下巴吩咐道:“去,替我收拾間屋子。”
殷笑一時沒反應過來她是在和自己說話,既沒動也沒搭腔兒。
“叫你呢,那個婢女!”張玉瑩衝著她努努嘴,語氣流露出一絲不耐,“去給我收拾間屋子,就在我爺爺住處的隔壁。”
“啊?!”殷笑一副剛回過神地樣子。她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語速要多慢有多慢,“你、在、和、我、說、話、嗎……”
張玉瑩頓時被她氣得柳眉倒豎,“你……”
“玉瑩!”白冉沉聲截斷了她,眉心微微隆起,“殷姑娘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貴客!不是什麽婢女,不許對她無禮!”
張玉瑩眼中閃過一絲訝異,她終於轉頭正眼打量了殷笑一番1似乎有些不屑。
“嗬嗬。。。。。。”從下車起一直沉默到現在的張閣老忽然笑了兩聲,他樂嗬嗬地衝著殷笑點點頭,語調慢悠悠地,“小姑娘不要介意。玉瑩這丫頭被我慣壞了,有冒犯的地方,多多見諒。”
一旁張玉瑩對爺爺這樣屈尊將貴明顯不滿,卻也隻是撅撅嘴,沒說什麽。
殷笑今天受了刺激,整體反應遲鈍。隔了極短的一瞬,才衝著張閣老略一福身,“老人家您客氣了,若是我有這樣嬌俏可人的孫女,也一定會當作掌上明珠般嬌寵著。”然後,她轉頭看向白冉,“白公子,我先回去了。有什麽事明日再說吧。”
白冉點點頭,並未挽留她,“好,我送送你吧!”說完在她肩上虛推一下。兩人一起跨出院門那刻,他笑意十足的低聲在她耳邊飛快說了一句,“張嘴就給自己長了一輩兒,你倒是會占人便宜!”
殷笑卻似乎沒聽懂他的意思,眼中訝異一閃而過,“為什麽這麽說?”
就在她話音落下的同時,一名捕快裝扮的人,氣喘籲籲地拐入巷口,直往這邊衝了過來。然後,還不等到近前,他的大嗓門兒便已經響徹巷內,“殷姑娘,那個謝婉言的事情,我終於查到了!”
…………
那名姓周的老典獄雖然好酒,量卻不怎麽樣。
柳大捕頭舍身上陣,兩壺灌下肚,該說的不該說的,記得清楚的記不清楚的,全都竹筒倒豆子一樣講了出來。
大約是八九年前的事情吧,安陽府大牢的確曾經關押過一名叫做謝婉言的新嫁娘。而周典獄之所以至今還印象深刻,除了謝婉言那一身惹眼的嫁衣外,這件事也著實是有些詭異。
“怎麽個詭異法?”殷笑一邊嚼著排骨,一邊問了一句。
白冉有客上門,白冉自然要留在家中盡主人之宜。正好柳青喝了一下午酒沒有吃飯,兩人幹脆就在附近找了家飯館。
“你聽我慢慢說!”柳青咽下嘴裏的一大口牛肉,口齒總算清晰來許多,“那謝婉言是安陽府子荊縣人士,後來出嫁給了臨郡徐家村的一名農夫。據說新婚當夜,她親手投毒,害死了夫家兩口人。”
“投毒害人?”殷笑略感驚訝,“她為什麽要這麽做?”
“不知道。”柳青無奈地攤了攤手,“這些事情都是周典獄說的,他隻負責記錄犯人的收押記錄,並不管審案。當時謝婉言被押解入獄的時候,交接的卷宗上隻記錄了寥寥數語。有些甚至還是周典獄和負責押送的差役閑聊得知的。因為當時謝婉言並非是要在安陽府收押入獄,當時她的案子並未徹底定案。那兩名差役是要帶她去青州的,隻是途徑安陽而已。”
殷笑蹙了蹙眉,“還有麽?”
“還有!”柳青忙塞了一塊魚肉進嘴,快速咀嚼咽下後才繼續說道:“還有一件事,按照我大衍朝例律,犯人收押超過一日,無論是否定罪均應換囚服。可謝婉言來的時候,卻仍是一身嫁娘裝扮。這其實是不符合律法的。但是上邊的人沒有過問,周典獄也就跟著沒看見了。”說到這裏,他忽然停頓住,似乎有些猶豫。
殷笑實在見不慣他這吞吞吐吐的樣子,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兒,“你有什麽話快說!”
“那個——不是我不說,是後來周典獄已經喝高了,說的話有些亂,我不知道該怎麽說。”
你剛才那一大堆也夠亂的!殷笑腹誹著,歎了口氣,“你就原樣複述一遍就好了。”
柳青“哦”了一聲,隨即又是一陣沉默。
“雖然卷宗上沒有記載,但周典獄說:這個謝婉言被押解入獄的時候,應該是懷有身孕的!”
“什麽?!”殷笑這下倒是驚訝不小,“孩子是她丈夫的?”口中是這樣問,然而心中卻已經預感答案不是這樣。
果然,柳青聞言搖了搖頭,“應該不是。據周典獄說,當時看謝婉言的身子,起碼應該兩三個月。而徐家村案發當天,也就是她新婚之夜,距離她被押解到安陽,也不過十餘日時間。除非她在婚前就和丈夫有過私情。”